“师尊您好好休息吧,我自己就能解决。”
“好,那你要小心点。”
嘱咐完之后,贺元隐就进入状态开始祛除怨灵,只是他看不到的时候,一缕缕的魔气从简书中溢出,慢慢缠绕在贺元隐身上。
“啧。”
季霜竹看着这一切,有些不满地皱起眉头,伸手像往常那样给贺元隐引渡魔气。
引渡魔气不需要她太多精力,于是她的思绪又开始无限飘远。她记得贺元隐说过,千年前上界曾对魔界进行清洗,对魔尊进行了镇压,而剩下的魔族为了生活,都低调的很,本本分分守在魔界不敢到处乱跑。可是一路走来,她见到了好多好多和魔族有关的事情,根本就不像贺元隐说的那样,而且还给他们带来这么多麻烦。
突然,手臂上一阵剧痛将季霜竹的思绪拉回来。她看着自己被魔气缠绕的手臂,上面魔气具象化成为绳子紧紧缠绕在她手腕上,那绳子勒进她的皮肉之中,鲜血顺着白皙的手臂一点点滴落在地板上。
她愣了一下,而后强行将自己的手臂从魔气里抽出来,难得的唤出十三去吸收那些魔气。
在拉扯中,原本的伤口被扩大,更多的血流在地上。
“贺元隐说得对,引渡魔气真的会有危险啊。”
季霜竹自言自语说了一句,而后去锦囊里找当初泽漆送给她的伤药。只是时间久远,她自己有些忘记了,完全记不得哪个瓶子才是伤药,最后只得用绷带草草包扎了一下。
对了,还要换一件衣服让贺元隐看不出来自己受伤了,还有地上的血迹也要打扫一下。
做完这一切,季霜竹又坐在床上盯着勤勤恳恳工作的十三开始发呆。这样还真是有点麻烦,不如等到回了仙授门自己和百里霜兰也学一下疗愈术法吧。不,似乎也不用这么麻烦,只要让贺元隐把那些小瓶子都标注一下好了。
说起来贺元隐居然能记住那么多瓶子哪个是干什么的,真的好厉害。
她换了个姿势坐着,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抬到半空,在虚空中描绘贺元隐的侧影。
“我……喜欢……你……”
嗯?总觉得自己似乎很久以前也做过这件事。可是很久以前是多久呢?
于是等贺元隐醒来的时候,就看到季霜竹一脸纠结在那里扳着手指数着什么。
“师尊,您在数什么?还有,您怎么换了身衣服?”
他记得之前季霜竹穿的还是柳绿配鹅黄的衣裙,不过一会功夫就换成了……夜行衣?
没办法,因为季霜竹平时一直仙的跟个仙女似的,导致不管是仙授门众人还是贺元隐,都会下意识给她准备一些宽袍广袖仙气飘飘的衣裳,只有这个夜行衣的袖子是紧的,不会暴露伤口。
“没什么,那个衣服脏了,随便拿了一件不会脏的。还顺利吗?”
“嗯,还好,虽然刚开始有点魔气,但很少,解决起来也很容易。”
“那就好,那我们现在去镜影里吗?”
贺元隐说到魔气的时候,季霜竹下意识将受伤的手臂藏到身后,像是吃糖被抓包的小孩子。
“不,还有一个问题要解决。”
贺元隐拿过锦囊,将里面的云藏放出来。他出来之后就呆呆地站着,贺元隐在他身后推了一把,他向前一扑便消失了。而那卷简书上,原本的文字逐渐消失,隐隐有金色光芒流动,不一会,云藏就从简书里飘了出来。
他似乎是在消化之前经历的一切,傻呆呆地在半空飘了好久。
只是……他之前的经历是有多丰富?这都一个时辰了,还在这飘着?
季霜竹已经无聊的开始在桌子上画小人了,一个时辰里她成功地画了一桌子“土豆人”,一水儿的红衣黑帽,挤挤察察在这桌子上左摇右晃,还有不少从桌子上被挤下去,摔在地上“噗嗤”一声没了的。
“师尊……您不累吗?歇会吧……”
您收了神通别画了吧,画一个两个的时候他还觉得可爱,可是这一桌子土豆人挤在这真的很视觉污染。
“好吧。”
只是季霜竹没有用术法一次性解决,而是用手指一个一个的戳没,“噗嗤”声不绝于耳。
或许是等的无聊了,贺元隐也加入了这场游戏,没一会就把那些小人消灭掉了。
此时云藏还在半空飘着。
“贺元隐,你画小人我看看。”
“好,那师尊要我画什么?”
“都可以,随便你。”
都可以……贺元隐突然想到了小季霜竹的样子,于是笑着在桌子上画了出来。
点睛之后,那个小人儿就从桌子上坐了起来。鹅黄柳绿的衣裳看起来娇俏可爱,小人儿像是刚睡醒一般揉了揉眼睛,还打了个哈欠。而后摇摇晃晃站了起来,略带迷茫的眼睛环顾了一下四周,便向着季霜竹的方向跑了过去,贴在季霜竹支在桌子上的手指。
季霜竹动了动手指,拨弄着贴在自己手指上的小人儿,玩够了之后就拿了纸过来覆在那人身上,下一秒,小人儿就变成了画里的人。
“画的比我好看。”
说完,季霜竹又在桌子上画了个人,但还是个土豆人,从衣服颜色来看的话,应当是贺元隐。
大概是季霜竹自己也看不下去,还不等贺元隐说什么就一巴掌拍没了,脸上带着些嫌弃的模样。
“别灰心嘛师尊,你一定能画好的。”
贺元隐尽量隐藏自己话语里的笑声,开始安慰季霜竹。
不过这云藏怎么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呢?不会是简书坏掉了吧?不应该啊,自己刚才检查的时候还好好的啊。
“他一直这样,或许是因为这个吧。”
季霜竹想了想,拿了个东西出来。
离别
看着季霜竹手中拿着的镜影,贺元隐不禁有些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是啊,云藏现在被困在镜影里,怎么可能醒过来呢?最近事情太多,脑子都变得和浆糊一样,只记得找回简书恢复镜影,完全忘记了云藏的意识还在镜影中。
“抱歉师尊,带着你在这傻等了这么久。”
贺元隐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有些愧疚地对季霜竹说道。
“没关系,我很开心。”
下山之后贺元隐总是越来越忙,忙着帮各种各样的人,陪着她的时间总是很短暂,这一个时辰的时光便算作是他们忙里偷闲偷来的。
他总有一天会彻底离开你。
她心底里的那个声音似乎没有彻底消失,总是在她恍惚的时候出来补刀,似乎依旧希望季霜竹能够忘记她对贺元隐的感情。
可是离别又怎样呢?很久以前贺元隐就说,人世间的一切都如水面的浮萍,一切都只是因缘际会,有时或许只是擦肩而过,有时却可以纠缠到底。离别会让人难过吗?季霜竹不觉得,最起码在离别之前曾经欢聚过。如果为了不知何时才会到来的离别而放弃当下,季霜竹才觉得奇怪。
好吧,希望那一天到来的时候你还能这样想。
之后,那个声音就又一次消失了。贺元隐也收起云藏简书,回到自己房间去休息了。他确实该休息一下让自己的脑子清醒一点,不要再犯这种错误了。
贺元隐离开后,季霜竹吹熄烛火独自一人坐在黑暗中。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她慢慢念着之前在李淳那里看到的那句诗,贺元隐说那是用来怀念已经逝去故人的诗句。
“有人在怀念你呢,你还记得那个人吗?”
淑华因为术法昏睡过去,在黑暗中发出有规律的轻柔的呼吸声,没有办法回答季霜竹的问题。
因为爱才聚在一起的人,当一方离去之后能记得对方多久呢?
李淳、淑华、云藏他们分离了十几年,尚且还能记得自己想要记住的那个人。那再久一点呢?当他们的生命将要走到尽头的时候,是否还能记得自己不顾一切喜欢过的那个人?
当她和贺元隐分离之后,她还会记得贺元隐吗?或者贺元隐还会记得她吗?自己记性似乎不是很好,或许自己会忘记贺元隐,如果忘记的话……
这一刻,季霜竹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世人会如此惧怕离别,人们惧怕的不是离别,而是离别之后逐渐淡化的记忆,或许在离别之后的某一天,有人会惊奇地发现,自己已经记不得那个人的样子了,往日的时光已经变得像日光下的灰尘,似乎很清晰,可当你想要看清的时候却早已稀碎纷杂叫人分辨不出。
如果真的像那个声音说的,自己总有一日要和贺元隐分离,那自己是不是应该做一些准备?让自己不会在离别之后忘记贺元隐的准备?
想了想,季霜竹从自己的锦囊里拿出一个记音匣,在里面放入足够供其运行的灵石。
“我喜欢的人世贺元隐,虽然他不相信,但我知道我喜欢他……”
“今天是我知道自己喜欢他之后的第……第……”季霜竹努力回想了一下,发现自己根本想不起来是第几天,于是果断跳过了这个话题。
“不重要了,总之我喜欢他。今天他画了一个很漂亮的小人给我,我也想要画一个给他,但是我只会画引他发笑的小怪物,我是不是应该学着怎么画画比较好?这样日后分别的时候还可以留下一个画像,不会让我忘记他的样子。”
季霜竹趴在桌子上断断续续说着,在刚刚明晰自己的心意之后,她就已经开始为日后的离别开始做准备,虽然她还没有意识到日后的离别会是怎样的。但在此时季霜竹的眼中,离别并不是一件悲伤的事情。
第二日淑华醒来的时候,总觉得自己昨天晚上似乎做了个噩梦,但具体是什么却已经忘了。她揉了揉额头从床上慢慢坐起来,便瞧见了坐在桌边看着窗外发呆的季霜竹。
“季姑娘?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看你睡着了就没有叫你。”
窗边站着的两只麻雀被淑华的声音惊走,季霜竹便将自己的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看向了淑华。
“昨天我们走了之后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发生什么……好像也没有什么……”
淑华想了想了,只是昨天的记忆变得很模糊,好像发生了什么,但又没发生什么。
“没发生什么就好,我们已经找到云藏的简书了,所以今天或许会在镜影里呆久一点。你留在屋子里,不要离开这里。”
“好,我知道了。”
季霜竹起身准备带着淑华去找贺元隐,只是在门口时停了一下。
“你还记得李淳吗?”
淑华听到这个名字之后短暂的愣了一下,而后才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
“我记得他,是那个小书生。说起来,华光之所以流落青楼也是因为他来着。当年淳于家的事也有沈家的一份,沈家落到今日的地步也是因为李淳的报复。”
“怨恨一代传给一代,不知道日后会不会有人报复他。不过为何突然提到他呢?”
“书是在他家找到的,在镜影里我也看到了他。”
说罢,季霜竹便推门出去了。她想着,刚刚淑华的样子,她似乎已经有些忘记李淳这个人了。
原来十几年的离别就可以让一个人逐渐忘掉另一个人了。
“师尊,您怎么还穿着这身衣服?”
贺元隐一大早就看到季霜竹穿着一身夜行衣站在自己面前,这画面说不出来的诡异。
“太奇怪了,要不换一件吧?这件青色的怎么样?”
“……”
“我还是比较喜欢这件。”
“啊?那好吧。”
贺元隐收起自己拿出来的衣服,想着季霜竹原来喜欢黑色衣服吗?而季霜竹想的则是,今天一定要套出哪个是伤药。
鉴于昨天发生的魔族偷袭的事情,今天在进入镜影之前,季霜竹在房间里设下了重重结界,以季霜竹的修为来说,应该也没有几个人能突破这些结界。
此时镜影里的云藏和淑华的关系看起来似乎更亲近了一些,此时的淑华正戴着帷帽,带着云藏逛集市,身后还跟随着一众仆妇侍从。
淑华的帷帽倒是方便了云藏隐藏自己。他把自己变成小小的一个,坐在淑华被帷帽遮盖的肩头,指挥着淑华一会去这一会去那,似乎是把淑华当成了坐骑。
“人类的集市真是太好玩了,我上次出来的时候还没有这样热闹的集市,卖的东西也只有鸡鸭一类的东西。”
“你那是被人扔进卖牲口的地方了吧?这里可不一样,这可是林安最繁华的集市,一点都不输京城的。”
或许是被云藏的情绪感染了,淑华这个生长在林安的人也兴致勃勃,像是第一次来的样子。
“能遇到你真是太好了,跟着你一定能看到好多这样热闹的景象。即便日后你离开了,我又一次被封印在简书里,我也不会觉得寂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