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脚步匆忙,在他身后撑伞的沈用差点跟不上。
等进屋的时候,沈右安右肩的绯色官袍已经被雨淋湿了大半,颜色秾艳如朱砂。
他拿布巾随意擦了两下肩头的雨水,便急不可耐地绕过博古架和珠帘走进内室。
看到虚弱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的姜莹,沈右安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半蹲在床前,扣住她的手腕。
因着家里常有人生病,沈右安学过一些医术,凝神静下心听她的脉象。
把完脉,沈右安将姜莹的手塞回被子,沉声问:“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姑娘病起得急,须得赶紧服药退了热,不然怕是容易伤了脑子。”
春熙所说的情况,跟沈右安把出的脉象差不多,只是他担心自己情急之下出差错,所以才特意又问了一遍。
“把药端来。”
“是。”
“药碗放下,出去候着。”
春熙离开后,内室便只剩下姜莹和沈右安二人。
沈右安从桌上端来药碗,坐回床沿,慢慢用汤匙搅拌碗里的药,让药汁快速冷下来。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他隔着碗试了试温度,拿走瓷匙,含了一口苦涩的药汁,俯身贴上她的唇,缓缓渡给她。
姜莹一生病就容易昏睡,而且她防备心重,昏睡的时候什么都不肯服下。
从前他们一起住在莲花村,每次姜莹染了风寒,病倒昏睡过去,沈右安都是这么喂她喝药。
还记得姜莹第一次生病时,怎么都喂不进去药,沈右安心急如焚,在她耳边低哑着声音哄了好半天,都没能让她张开嘴。
他实在绝望得没办法,才想起这个法子,试着给姜莹以口渡药。见她终于肯服药,当时的沈右安心里紧绷的弦骤然一松,后怕地抱住她,忍不住红了眼眶。
喂完一碗苦涩的药汁,沈右安用清茶漱了口,又俯身喂姜莹喝了些温水。
喂完水,却没有立刻直起身。
迟疑片刻,沈右安忍不住缓缓低下头,生疏而小心翼翼地亲吻。才仅是轻碰了下柔软的唇,胸腔里的心便跳得好似擂鼓一般。
沈右安耳根发烫,慌忙以手撑床,狼狈仓皇地退开,染了嫣红水泽的薄唇微张,剧烈地喘息着。
在他心里,对姜莹自然是有恨的。
可对她的恨有多么浓重,另一种截然相反的感情就有多么炽烈。
隔着分寸距离,沈右安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姜莹,眼底无数复杂的情绪翻滚,爱恨难分。
半晌,他微红着眼,咬牙切齿地威胁:“再敢为了裴二寻死觅活,我便杀了他。”
第9章
姜莹这一觉睡了大半个白天,醒来的时候,身上的热早就退了。
之前迷迷糊糊昏睡中,隐约感觉有人在她耳边说了什么话,语气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似的。
只是话语的内容,她却记不起来了。
姜莹叫来春熙,“今日可有旁人来过?”
春熙摇摇头,说除了大夫,没有别人来过。
没人来过?难道只是她的幻觉?
姜莹倒也没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让春熙备了热水,香胰和香膏进来,简单地在浴桶中沐浴了一番,换上干净的新衣,盖着薄被坐在桂叶纹碧纱槅窗下休息。
外面又下起了一阵急雨,噼里啪啦地拍打着芭蕉叶,液池中的芙蕖也被豆大的雨珠打得乱颤,水烟如雾弥漫。
到了晚上喝药的时辰,春熙端着一碗汤药进来,还另备了一碗剥好的荔枝,果肉晶莹剔透,水嫩嫩的看起来十分诱人。
这个时节的荔枝多是贡品,从前姜莹在国公府都很少吃到。
喝完苦涩的汤药,姜莹用玉箸夹了块荔枝果肉送入口中,弯唇夸赞道:“你倒是贴心。”
春熙低下头,没有说这是大人特意吩咐的。
这次喝药,倒是让姜莹脑海中升起一个大胆的念头来。
她前几日那么努力地勾引沈右安,可他却一直不为所动。
既然这样,不如……用个更直接的法子。
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以沈右安端方守礼的性子,怎么都会对她负责的,那她不就能一直留在沈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