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诚赶紧点头，“走吧，好好照顾梦川，虽然……”陈诚一顿，咽下嘴边的话，转而道，“算了，希望梦川早日好起来。”
***
一个月后，何梦川出院回家休养，她身体已经好转，可相对从前仍然虚弱，尤其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几乎要整夜吸氧。
又过了一段时间，贺萧主动提出给何梦川补课，何梦川很高兴，去征求何田的意见，何田也认为何梦川需要陪伴和鼓励，便痛快地答应了。
就这样，贺萧和何梦川的角色发生了对调——过去的捣蛋学生摇身一变成了“贺老师”，而向来习惯对贺萧指挥点拨的“何老师”反而成了学生。
为了当好何梦川的“老师”，贺萧在学校里突然变得异常发愤图强，以前懒得做也不屑做的课堂笔记，现在却节节课都要记，且字迹工整，条理清晰。因为他做的笔记，是要给何梦川看的。
除了笔记，贺萧每天晚上还要跟何梦川打视频电话，把当天老师讲的重点和难点通通强调一遍。这还不够，他隔三差五就往何梦川家里跑，周末和节假日恨不得在何梦川家常驻，美其名曰“面授”，但每次两人面对面坐在一起，大部分时间还是何梦川自己看书或做题，贺萧只最后环节象征性地检查一下罢了。
就这样在“贺老师”的帮助下，何梦川的功课没有落下，学期结束她去参加期末考试。成绩公布，何梦川考了年级第五，而贺萧出人意料地考了年级第一。
这对贺萧来说是多么扬眉吐气，多么值得纪念和庆祝的时刻，可贺萧却高兴不起来。
下午他愁眉苦脸来到何梦川家，蔫头巴脑走到何梦川床前，长叹一声，“我这个老师不合格。”
何梦川一愣，“怎么不合格了？你教的很好，我都学会了。”
这话丝毫没有安慰到贺萧，他拖了张椅子坐在床前，扒拉着手指头跟她数，“你想想，以前你给我补课的时候，我从年级倒数一路攀升，最后都年级前列了，进步明显吧？”
何梦川点头，“那倒是，不过功劳也不全在我，你本身也很努力啊。”
贺萧皱眉摆手，“咱先抛开个人努力不谈，说完我的进步了，再来说你吧……”贺萧抬头看她一眼，又长长叹了口气，直叹得何梦川想笑。
“我给你补课也差不多一个学期了吧？可是你……不但没进步，还退步了四名！！这让我情何以堪？！”
何梦川愣住，极缓慢地眨了眨眼，“主要我以前那个名次，也没什么进步空间了啊。”
“不进步就要退步吗？那只能怪我没教好！生气！”说完他像个冤种似的抱臂窝进椅子里。
何梦川忍着笑，探身在他靠在床边的腿上戳了戳，贺萧烦躁地扭了下身子，腿却没收回。
“其实真不是你的问题，”何梦川解释，“考最后一门的时候我睡着了，最后两道题没做。”
贺萧眉心一跳，抬眸看向她，“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骗你干嘛？”
贺萧兀自算了算，那两道大题分值不低，加上的话……
分数真的在他之上！！
“我就说嘛！”贺萧倏地跳起来，连连拍掌，“贺老师果然不是盖的！我教出来的学生怎么可能会退步？？不然那一堆笔记岂不是白做了？”
何梦川：“……”
作者有话要说：
听一位老中医说起过他的车祸经历，濒死体验，很真实地悬空感，看到自己躺在下面……
第56章
又是一年新春，何梦川身体稍稍好转，可仍不稳定，何田和苑持、何峰商量，年后开学还是不让何梦川去学校了，先养好身体再说。
何梦川虽失落，可也无可奈何，摊上这样一副身体，她没得选，就只能接受。
贺萧仍隔三差五地过来，而且每次来都主动承担起带惊喜遛弯的任务，先去北门苑医生诊所牵上惊喜，然后拎着铲屎工具在小区里溜达几圈，处理掉惊喜制造的奥利给后，才把它领到何梦川家。
惊喜现在正相当于人类的幼年期，所以格外活泼。苑叔叔把它养得很健壮，且皮毛鲜亮光泽，用何田的话来说“溜光水滑”的。
惊喜很听贺萧的话，每次来何梦川家，贺萧让它往东它绝不往西，偶尔激动忘形，没头没脑朝何梦川奔去，贺萧一声吆喝，它立马停下脚步，先回头悄悄瞥一眼贺萧，再远远对着何梦川摇尾巴。
眼看着贺萧成了惊喜眼中的香饽饽，何梦川就特别嫉妒，以至于贺萧跟她说话的时候，她就不怎么想搭理。可是因为这个就不搭理他，又显得自己太小气，所以何梦川只好找个“传声筒”。
传声筒是谁？惊喜呗。
比如现在，贺萧一边抚摸着惊喜一边感叹，“时间过得太快了，还有三天就开学了。”
听到这话何梦川马上对惊喜说，“你萧哥哥以后不能来给你铲屎了。”
惊喜：“汪！”
贺萧手上一顿，无语地抬眸瞧她，“我的作用就只有铲屎？”
“你萧哥哥除了给你铲屎还带你干啥？哦，还有遛弯。”
惊喜：“汪~”
“……”
贺萧知道她是故意的，索性也找惊喜传话，“惊喜，知道正月十六是什么日子不？”
惊喜：“汪呜~”
贺萧：“正月十六是个好日子，可好可好的日子。”
惊喜：“汪汪呜~”
何梦川忍笑看着一人一狗的互动，故意提醒，“正月十六是迎接开学的日子，普天同庆，果然是好日子。”
贺萧：“……”
看到贺萧吃瘪的样子，何梦川心情大好。
她当然记得正月十六是贺萧的生日，也早就想好了怎么给他一个惊喜，只是现在先逗逗他也挺好玩的嘛。
***
转眼到了这一天，贺萧毫无期待地赖床到十点。生日祝福倒是收到几个，可没有一个是何梦川的。
这丫头肯定把他生日给忘了！
贺萧赌气没去何梦川家，心情烦躁地挨到下午，突然接到何田电话。
“贺萧，我在你小区门口，出来一下呗。”
贺萧一下子从沙发上窜起来，下意识反应：何梦川来了！！！卧槽，今天脸都没洗！！
何田似乎料到他的心理活动，笑着说，“就我自己，你出来一下，我给你一个东西。”
贺萧一愣，高涨的心绪倏地平复下来，他赶紧清了清嗓子，“阿姨，我马上来。”
贺萧三步并两步来到小区门口，一眼看到何田正拎着一个方形的盒子等在那儿。
何田扬手对他笑，示意他过来。
贺萧气喘吁吁跑过去，“阿姨，您怎么来了？”
何田把盒子递给他，“生日蛋糕，梦川亲手做的。”
贺萧一愣，随即惊讶得瞠目结舌：“她……她她会做蛋糕？”
“照着教程来呗，研究了好几天呢。”
贺萧接过蛋糕盒，心里像打翻了彩虹豆，甜得他绚丽多彩。
“谢谢阿姨，也替我谢谢梦川。”
“不用客气，快回去吧，又穿这么少，还有，生日快乐！”
贺萧脸热挠头，“谢谢阿姨。”
……
回到家贺萧迫不及待打开蛋糕盒，一个独一无二的蛋糕随即印入眼帘。蛋糕正中是一幅画，不难辨认，画中人正是他。长这么大，贺萧第一次收到这样的蛋糕——女孩亲手制作，专属于他的蛋糕。
还没从这种前所未有的新鲜感和喜悦感中回神，又接到何梦川发来的一段视频，贺萧庆幸此时家中无人，不然他无法解释自己兴奋至极的叫喊，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惊喜传染了——开心起来就喜欢转圈跳叫着摇尾巴。
发泄完过剩的喜悦，贺萧轻轻点击播放，画面中定格的女孩随即动了起来。
何梦川头上戴着去年他送的红色帽子，对着镜头招手，“贺萧，生日快乐，蛋糕你喜欢吗？是我亲手做的，画得还不错吧？”
说完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掩唇笑了笑，“惊喜也给你准备礼物了，本来想着你下次来的时候再看，可是……今天是你生日嘛。”
说着何梦川对着画面外某个方向小声喊，“惊喜，来。”
接着镜头一转，惊喜摇着尾巴出现在画面里，何梦川的声音继续，“惊喜，今天是你萧哥哥的生日，跟萧哥哥作揖表示一下！生日快乐！”
惊喜原本咧嘴看着镜头，听到何梦川的话，突然前脚离地站了起来，它咧嘴吐舌，样子颇为得意，与此同时前□□叠上下摆动，那样子还真像作揖。
贺萧睁大眼睛看向画面中的惊喜，感觉自己被一种难言的快乐淹没。
“我们惊喜是不是很厉害？”画面再度切回何梦川，她笑意盈盈凑近镜头，“苑叔叔帮忙训练的。”
何梦川就这么对着镜头笑着，直至笑意转淡，她短暂地瞥向别处，再度转回，脸上重回一丝与先前完全不同的清淡笑容。
“告诉你一个小秘密，我妈妈同意跟苑持叔叔结婚了，他们不打算办婚礼，也不打算让太多人知道。我现在悄悄告诉你，如果有一天你忽然发现我和妈妈搬去了苑叔叔家，或者……苑叔叔搬到我家，都不要感到意外。”
何梦川垂眸，宛如与他面对面一般交谈，但贺萧又想象不出她会这样跟他聊天，因为大多数时候两人吵吵闹闹居多。
“等我身体再稳定一些，可能会去北都治疗一段时间，”何梦川说，“不过也不一定，我只是不小心偷听到了大人的谈话。”
她再度抬眸，笑意灿然，“这个学期你要继续好好做课堂笔记，然后每天发给我，就算我去了北都也要发，知道吗？
“就这样吧，生日快乐，贺萧！！”
贺萧看着手机上定格的画面愣怔许久，心情已由最初简单的快乐悄悄转变，心中掺杂愈来愈多的情绪，变得闷闷的，钝钝的。
良久，贺萧在对话框中敲击输入：【知道了，我会好好做笔记的，你好好养身体，回来继续虐我。蛋糕上的人是我？？画得不如本人帅，下次准许你照着本人画。】何梦川：【行，下次一定把你画得貌比潘安，不过，那还是你吗？】贺萧：【怎么不是？小爷我本来就长得貌比潘安！】何梦川：【……】
*****
虽知道何梦川有可能会去北都治疗，可没想到这事确定得这么快，三月中旬一个夜晚，贺萧突然接到何梦川的电话。
“贺萧，睡了吗？”
贺萧刚刚酝酿出一丝睡意，此时听到她的声音却猛地醒透了，“没睡呢，怎么了？”
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片刻后何梦川说，“明天我就要去北都了。”
贺萧一愣，随即从床上坐起来，“怎么……这么突然？”
“苑叔叔联系的那位专家今天提前回国，所以我们要尽快去。”
贺萧沉默了好一会儿，抬手在脸上使劲揉搓一把，随即轻声笑道，“这是好事啊。”
何梦川的声音掩在被子里：“嗯，挺好的，我就是……跟你说一声。”
贺萧：“你放心，就算你去北都了，课堂笔记我一样会发给你，然后每周也会给你视频讲课的，”说完一顿，“你方便接视频吗？”
何梦川笑了笑，“应该可以，如果不方便我也会告诉你。”
贺萧听完低低“嗯”了一声。
何梦川突然怔住，无疑她对贺萧的声音是熟悉的，也早就习惯了少年变声期特有的并不清透的嗓音，可刚才听筒中传来的他的声线，却是那么不同。
仿若杂糅了黑夜里的神秘感，少年的声音带着依稀成熟的磁性低沉，直直钻入耳底神经，进而席卷全身。何梦川感觉自后背尾椎袭来一阵电流般的悸动，倏地直抵后颈，接着整个人都震颤起来。
良久没听到何梦川出声，贺萧试探着问，“何梦川，你睡了吗？”
何梦川倒吸一口气，忙道，“还没有。”
“那怎么不说话？”
何梦川抿唇，突然极不同寻常地来了一句，“在等你说。”
这话一下子把贺萧整不会了，“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啊。”
“随便说。”
“呃……”
“不会说的话，唱个歌也……算了，听你唱歌我怕做噩梦。”
“……”
何梦川心念一动，轻声说，“背一首词听听吧。”
贺萧今晚特别好说话，“想听什么？”
何梦川轻抿唇角，“鹊桥仙，会背吗？”
贺萧低低地笑，“嗯，当时被你提溜着背了不少古诗词。”
这声笑的效果与刚才的“嗯”类似，何梦川不由耸肩，几分不自然地催促，“那你快背。”
贺萧清了清嗓子。
“鹊桥仙——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贺萧背完好一会儿，何梦川都未发一语。
“何梦川，你睡着了吗？”
“嗯？”何梦川猛地回神，“没有。”
“怎么又不说话？”
何梦川抚住心脏处怪异的跳动，不想承认自己的小心思，故意让他被这首《鹊桥仙》，只为听这句“又岂在朝朝暮暮”。
她张了张嘴，想搪塞过去，可又不好找之前的理由，半晌才道，“这首词是谁写的？”
“秦……观吧？”
“看看吧，你又忘了说作者，一点都不长记性。”
“……嗯。”
已经很晚了，贺萧有些担心何梦川身体，“你累不累？是不是该睡了？”
何梦川悄悄打了个哈欠，“还好。”停顿须臾，困意却真的袭来，她含糊不清地问了一句，“贺萧，你还有在写日记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