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不曾说过什么,你在这里叹什么气?”
“我只是可惜。”辰子道,“不过,夫人酿的酒的确是好喝,只是价钱不是兄弟们能消受得起的。”
南星提醒,“夫人的酒,你且不可偷喝。”
辰子道:“那自然是不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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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知县府里。
江母坐在桌前,江虹熠偎在母亲膝前撒娇,“娘,你快劝劝父亲吧,现在正是茶花盛开的季节,再过些日子,那茶花可就不如现在娇艳了。父亲是父母官,自然是要重启茶花节这样的节日,让百姓们高兴开怀。”
“茶花节去年就没举办,你不是还嫌闹腾,不愿有这个节吗?这怎么突然变得热心起来?”
“去年,茶花园里的茶花开得不如今年好,让人失了兴致,今年不同,女儿到茶花园里转了一圈,那茶花啊,开得芬芳娇艳,别提多好看了。”
“你既这么喜欢,那我就劝劝你的父亲,他若是同意,到时候可张贴告示,让未出阁的女孩子和已经成了亲的妇人,都到茶花园里欣赏美景,祈福。”
江虹熠高兴地摇动母亲的胳膊,“太好了!”
她恶毒的计划,完美地开启了第一步。
第27章
宅子门口。
南星抱着两坛子酒放到马车上,芳润站在旁边看着。统共十几坛子酒,一会儿功夫就搬完了。
“姑姑,就这些?”
“夫人说了,十六坛已经是非常多的量了。你到了风月楼,一定要跟陈妈妈讲,这是宅子里全部的酒。必须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若是陈妈妈不给银子,你只管拉回来。”
“明白了,不见兔子不撒鹰。”
南星动作利落地跳上马车,鞭子一扬,马车轱辘轱辘往前走。
芳润在门口站了会儿,返了回去。
樊羽正在屋子里试她的腹带,她手拿镜子,瞧着挺乐呵。
“姑姑,你这手忒巧了些。一次多做几块,就省得以后费事了。有这些,足够用到范朵生产那日。”
芳润将门小心掩好,“夫人,这布料舒服,你绑在身上也不会觉得沉闷。可就是苦了夫人。为了个范朵,一折腾就是七八个月。辛苦不说,行动还不能自由。”
为了假装怀孕这事儿,樊羽能不出门就尽量不出门,这假的就是假的,这万一到了街上不小心露出什么破绽,那就不好了。
“当时答应范朵,我可没想这么多,就以为是一句话的事情。这会儿才觉出麻烦来。不过话已经说出口,哪能随便咽回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权当积德了。”
芳润站到桌上收拾散乱的布料,“夫人,街上贴出了告示,三日后是茶花节,整个县城的女子都会去参加,赏花,祈福。夫人,咱一定要去。可是,范朵要怎么办?她若是去的话,不就露馅了?”
“茶花节?就只有欣赏茶花这一个活动吗?”
“夫人不记得了?茶花节每隔几年就会举办一次,咱们县城有处茶花园,里头的茶花开得可艳了。每逢茶花节,女子们都会去参加。有钱的买盆茶花回家,没钱的,就站在最漂亮的茶花跟前祈福。因为人数众多,所以这茶花节一开就是三日。每天去参加的人啊,络绎不绝。人们都想早点儿去。”
“去得早了,见到的茶花还能不一样?”
“去得早了,看到的茶花会更多一些。去得晚了,有的茶花就会被人给买走了。”
樊羽笑着摇头,“咱不去抢那个先,若是非要去,那就最后一日,”说到这里,她皱了皱眉头,“晚上去可不可以?”
“自然是可以,晚上去的人比较少,因为需要提着灯笼,茶花远不如白日里娇艳。”
“那就再好不过了,别人都喜欢白日里去,咱们偏要晚上去。”
芳润好奇地问道:“夫人如此决定,是为了范朵吧?这样她可以趁着夜色去祈福?”
“这个嘛,你去问问范朵,她愿意去就去,不愿去的话,我们就买盆茶花回来,让她对着茶花祈福,还不是一样?”
“夫人这主意甚好,我这就去问问她。”
芳润撂下手中整理了一半的布料,出了屋子。她来到书房,并没敲门,直接推门进去。
烛光下,范朵坐在榻上,正在绣着什么。
芳润好奇地瞧了眼,“你这是在绣什么?”
范朵不好意思地下了榻,“姑姑,我闲来无事,想为夫人绣几个香囊,也不知道夫人会不会嫌弃。”
“香囊啊?”芳润贴近瞧了眼,“想不到你的针线功夫如此精妙。”
她绣的是一朵盛开的鲜花,那花瓣栩栩如生的。
范朵不好意思地垂头,“若是姑姑不嫌弃,我回头也帮姑姑绣几个。”
“我用不着这些精致的小玩艺儿,夫人于你有大恩,你还是绣给夫人吧。”芳润道,“三日后是茶花节,夫人不喜热闹,想着茶花节最后一日的晚上去赏花。让我问问你去不去。”
范朵想也不想,立即摆手,“姑姑,我人微命贱,不需要这些。姑姑刚才那句话说得最是在理,夫人于我有大恩,能遇到夫人就是我此生最大的福气,我不再有其他奢求。”
“真不去?”
“不去。”
“即如此,我就去这样回禀夫人。夫人说了,你若是不想去,她会买回一盆漂亮的茶花,你对着茶花祈福,如同去了茶花园一样。”
“夫人真是费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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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星赶着马车刚到风月楼的门口,就有人去通风报信,脸上涂了厚厚脂粉的陈妈妈,摇摇扭扭地走出来。
“哟,千盼万盼,你们这酒终于是到了,我正琢磨着,是不是要派人去催一下。”陈妈妈甩了甩手中的帕子,“带了几坛酒来?”
“陈妈妈,夫人让我将宅子里全部的红酒给拿了来。不多不少,一共十六坛。”
“十六坛?”陈妈妈眉开眼笑,“这还差不多。你记得回去告诉阿羽,让她尽量想想办法。区区十六坛酒怎够我卖?得多酿些好酒出来才是。你这酒没到,我已经定出去了六坛。”
这酒实打实的好,但凡喝过,没有不夸的。陈妈妈发现了一条财路,心里喜不自胜的。
“好的,我一定回去转告。”
“那还等什么,往屋里搬吧。”
“可是,陈妈妈,”南星露出一丝为难,“这酒钱?”
还没等他说完,陈妈妈袖子一抖搂,从里头掏出了四十两银子,“喏,余下的,算是订金,下次有酒,必定要送来。”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南星将银子收好,这才痛痛快快地往下搬酒。
十六坛酒搬进屋子,陈妈妈喊来南星,将一张纸递给他,“回去交给你夫人,她自然明白是什么东西。你就说,陈妈妈下次要六十坛的酒,让她越快越好。”
南星惊奇,欲拆开那纸来看,被陈妈妈胖乎乎的手掌给摁住了,她摇摇头:“这纸很重要,赶紧拿回去吧。”
虽有疑惑,不过是一张薄纸,南星便揣进了怀里。
回到宅子里,南星把银子和纸交由芳润,“姑姑,这是四十两银子,陈妈妈说余下的算是订金。还有这张纸,她神神叨叨的,说是很重要。我并没看上头写的是什么。你拿给夫人吧。陈妈妈说了,下次她要六十坛的酒,越快越好。”
“六十坛?”芳润啧了声 ,“陈妈妈可真是狮子大开口。”
“我也觉得不可能。夫人卖酒那个谨慎劲儿,哪舍得一下卖那么多?”
芳润认可南星说的,拿着银子和那张纸回了后院。
樊羽看过那张纸后却是乐得直拍大腿,“妙啊,妙啊。”
芳润还在转述陈妈妈的话,“夫人,陈妈妈也不知怎么了,竟然开口管您要六十坛子的酒,还说越快越好。”
樊羽豪气地说道:“给,三日后便给她。”
芳润以为自己听岔了,“夫人说的是给,还是不给?”
“自然是给了。”樊羽抖搂抖搂手中的那张薄纸,兴奋地说道,“姑姑,你可知这是一张怎样的纸?”
芳润看不清上面写的字,“这难道是什么家信不成?”
“那倒不是,”樊羽指着上面的印章道,“这是县里的许可文书。有了它,我以后就可以大胆地酿制红酒了。”
“酿酒还需要许可?”
“我其实也是不懂,可总觉得酒这东西,不是随便买卖的。所以我才找上风月楼的陈妈妈,她认识许多的达官贵人,想必这点儿小事难不倒她。我之所以不敢卖太多的量,就是担心会有什么责罚。连王爷来咱们府上,我只敢说送,不敢说卖。看来是咱这酒太受欢迎,陈妈妈急不可待,所以才给出这个。”
“若是给出这个,陈妈妈就不担心您将酿好的红送卖于他人,而不再送去风月楼?”
“我的傻姑姑啊,她给的可是酿酒许可的文书。酿酒酿酒,我们只有酿的权利,可卖的权利,还是在陈妈妈那里。”
芳润终于晓悟过来,“也就是说,咱只能酿酒,不能卖。但陈妈妈却可以。所以,咱这酒就只能送到她那里。”
“也不尽然,”樊羽道,“若是碰到其他的卖酒商,咱们也是可以适当考虑的。不过眼下,我们暂且不想那些。毕竟是陈妈妈给了咱们方便,咱们也要予她方便不是?”
樊羽心知陈妈妈肯定从自己的红酒上面尝到了甜头,否则不至于这么热心肠。
她也不是个不识趣的人,投桃报李的心还是有的。
“这样,三日后正好是茶花节,想必风月楼里也会去不少的文人雅客,姑姑就让南星在茶花节之前,将六十坛的美酒送去风月楼,让陈妈妈喜庆喜庆。”
“那银子?”
樊羽想了想,“银子的事情,让陈妈妈看着办,她若给,南星便接着,她若不给,南星直接回来便是。”
就连樊羽自己都想不到,陈妈妈这次会如此好心,竟将如此重要的东西送给她,且是在她并没有开口索要的情况之下。
若是陈妈妈想从中收点儿好处,樊羽还是愿意给的。
她小心谨慎地将这纸文书收好,“姑姑,明年,我们可以大展身手,多多酿酒,多多赚银子了!”
她仿佛看到大把大把的银子从空中砸了下来。
心情甭提多高兴了。
这以后的好日子,可不就来了?
第28章
六十坛的美酒在茶花节的前一天晚上,满满当当摆到了风月楼二楼的房间里,把陈妈妈给乐得啊,眼睛近乎眯成了一条缝,脸上的肥肉笑得一颤一颤的。
南星看着犯恶心,刻意低下头,“陈妈妈,按照夫人的吩咐,酒给您提前送来了。”
“我就说么,这个阿羽啊,分明是有本事的,非要跟我藏着掖着,我这准许酿酒的文书一递,她这跑得比兔子还快。好,太好了。”
陈妈妈指指桌上的银子,“这是一百二十两,你数清楚了,回去交给你们夫人。告诉她,以后我若是有需要,她但凡是有,一定尽早给我送来。”
“谢谢陈妈妈。”
南星猜不透陈妈妈的用意,就为了这六十坛的红酒,竟贸然给到夫人那么大的好处?
他想不明白,揣着银子回去了。
一个娇美如花的姑娘挨近陈妈妈,娇声问道:“陈妈妈,阿羽都已经不是咱风月楼的姑娘了,她现在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妇道人家。您老人家怎么舍得下那么大的本钱,她不开口,您就忙着把准许酿酒的文书给送上门?”
陈妈妈鬼精鬼精的,什么时候吃过亏啊?
陈妈妈意味深长地一笑,“这你就不明白了。这酒啊,是王爷想要。若是我不揽下这笔买卖,王爷可就打算亲自与阿羽交易。王爷是何许人?连当今圣上都要礼让三分的,我哪能轻易将王爷这条线放手给阿羽?王爷已经登门索酒,这酒啊,无论如何,得给王爷。至于这个给法嘛,自然是从我手里送出去最为稳妥。”
“王爷已经亲自登门,还会让您从中周旋?”
“阿羽毁了容颜,不方便与王爷相见。我找了这个理由,要替王爷跑腿。王爷想必也是为了省却麻烦,便答应了。这次王爷要了十六坛酒,你可知王爷给了我多少银两?”
姑娘问:“陈妈妈,多少?”
陈妈妈伸出五根手指。
“五十两?”
陈妈妈撇了下嘴,姑娘忙改口:“五百两?”
陈妈妈笑吟吟地点了下头。
姑娘颇为吃惊:“您只需给阿羽一百二十两,余下的,便都是陈妈妈的了。”
“那是自然。赚这点儿银子倒还在其次,关键是咱们跟王爷的联系不能断了。王爷就好比这天下最粗壮的摇钱树,我们得抱紧了。”
姑娘乐得咯咯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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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时分,江虹熠未睡,坐在桌前,对镜梳发。
服侍她的丫头鬼鬼祟祟地从外头进来,进来后,小心掩好门,一溜小跑来到江虹熠身侧,小声道:“小姐,有人打听到了。那个樊羽,准备在茶花节最后一日的晚上去。说是那会儿人少,进出不拥挤。”
“真的?”
“咱们派出去好几拨人,打听的结果都是这个。樊羽家里并无马车,每次都是雇请杨老伯家的马车,不过有时候是请杨老伯驾车,有时候是让南星或者辰子他们。”
江虹熠狠声道:“这个该死的樊羽,我会让她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再让她乱搅别人姻缘。”
“小姐,咱们,按原计划行事?”
“对,你这就去杨老伯家,多塞点儿银子给他。务必让他在那天亲自驾车。理由嘛,随意编个就成。比如马儿受了惊,不方便由外人驾车。到时候,只要他听咱们的指挥就行。”
“杨老伯若是不依怎么办?”
“他敢不依。他的儿子可在父亲手下,他若是想让自己的儿子死,那就随意吧。”
丫头吓得噤了声,她们家的大小姐,人长得的确漂亮,可就是这脾气,够狠,够阴。
“到时候,我会让父亲派人以守护百姓安全为由,找些捕快守在茶花园周围,男子一律不准靠前。马车可以行驶到茶花园门口,除车夫外,其他男子一律不行。这样,守护樊羽的那些人便只能离得远远的。等她进了茶花园之后,咱们神不知鬼不觉将马车给换掉,依然是杨老伯驾车,但所驾马车不同。那樊羽想必只认车夫,出来后,自然会上到我们的马车里。到时候杨老伯往反方向驾车,半路上悄然跳车,由我们自己人驾车狂奔。纵使南星等人武功高强,可察觉樊羽出事时,已为时过晚,早不知道樊羽去了哪里。天大地大,让他们找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