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书中蔺霖珲找到的替身,是古思域。
她不可能让蔺霖珲糟蹋了古思域,让明艳如昭阳的古思域成为他心机的陪葬品,烂根在阴暗的后苑。
“妹妹,那位侍女……”
“哥哥,我只是随口说说罢了。”
谢安不相信谢琼乐只是随口说说,那蔺霖珲是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能让温润如玉的蔺霖珲变了神色,面具裂了裂痕,那侍女不是普通角色。
可谢琼乐轻描淡写带过,不愿多说。
“思域,大皇子出的那个彩头,镶了红宝石的匕首,我很喜欢,你能帮我赢来吗。”谢琼乐寻了借口支开古思域。
“好。”古思域本就一心都在马球场上,谢琼乐让她去,她乐意至极。
曲竺眼力见比古思域强,便跟着古思域一起离了高台。
“乐儿,你有事瞒着我。”
谢安第一次这么直观地认识到,他的妹妹变成了他不认识的模样。
“哥哥,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就有事瞒着你了。”
谢琼乐知道自己想要避开原来的结局,想要护住曲竺和古思域,就不可能装傻到底。
但是她还是不想给谢安留下一些坏印象。
他是原身的亲哥哥,对她又是极好的。
“乐儿。蔺霖珲身边的那个侍女,到底是什么人。”谢安神情严肃,直勾勾地盯着她撇开的视线。
“就是一个侍女罢了。”谢琼乐不改口风。
秋画喊住蔺霖珲,将谢琼乐头上的那支七彩蝴蝶钗交给了他。
“蔺公子,公主有话交代你。”
蔺霖珲接过那根钗子,紧紧地攥在手心里。
“姑娘请说。”
“公主说,蔺公子若不轻举妄动,那个秘密,她会为您保守。”
秋画将东西和话带到,躬身离去。
“蔺哥哥。”站在他身后的侍女担忧地望着他。
“菁儿,对不住。”
为了保蔺家全家平安,他不能再做多余的事情。
情之一字,能困住多少人的步伐。
但以命相抵的情,是少之又少。
“好了哥哥,别问了,这件事情,你知道我不会说的。而且,你也不要去查。”谢琼乐心烦意乱。
谢安心中疑虑,回头见季成安微微晃头。
“行。”
谢安打量着谢琼乐,谢琼乐给他的感觉太陌生了。
就像是,一个素未谋面的人。
“哥哥,喝点茶吧。”
秋画从外面回来,站在她身后。
谢安百思不得其解,谢琼乐到底为什么要瞒着他那些事情。
她到底在筹谋什么。
谢琼乐像是会读心术一样:“哥哥,别愁了。这件事情兹事体大,我不说有我的道理。你只需要知道,我不会害你的。”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害我。”谢安呷了一口茶,“我是怕你自己身陷险境。”
“哥哥,我们生在帝王家,不似平常百姓家简单。你也知道,明年我就及笄了,父皇定然会考虑我的婚事。若是今日我不这么做,蔺霖珲也会是父皇心仪的驸马之一。我只想嫁给心仪之人,不想盲婚哑嫁。至于我是如何得知他的秘密,我不能说。”
谢琼乐嘟囔着嘴,似乎真的很是为自己的婚姻大事烦恼。
“小小年纪就想着成亲,你真是……”谢安戳了戳她的脑袋。
谢安知道她所言不虚,她是公主不假,可是向来公主皇子的亲事都是为了巩固势力,稳定朝政。
纵使谢封仁现在对她百依百顺,可未必会按照她的心意选择驸马。
“那蔺霖珲知道你知道他的秘密,真的不会……”杀你灭口吗。
“我是公主,他暂时没有办法害我,哥哥放心。”
谢琼乐是真的长大了。
“再说,不还有哥哥护着我吗?”谢琼乐抓着他的袖子。
还是撒娇的时候比较像她。
“公主今日怎么不用我送你的那把团扇,可是不合心意。”
季成安这时候才开口插话,谢琼乐注意到他今天戴着的还是那根她送的白玉簪子。
他是只有这一根簪子吗。
“渐渐也到秋日了,团扇嘛,现下用不上。”
季成安抬眸看她,谢琼乐被这一抬眸惊艳。
又不是第一次这样直视他,怎么还是没能对他的容貌免疫。
“既然那团扇公主不合心意,我再寻其他的送给公主。”
“不用了,团扇挺好的,明年夏天还能用呢。”
季成安对送礼有什么执念吗。
他怎么变得这么奇奇怪怪,她又哪里招惹他了,他怕不是想要报复她。
“那公主,先前答应做的毛笔什么时候给我。”
什么毛笔?她什么时候答应的?
谢琼乐绞尽脑汁才想起她与他们去皇家猎场骑射前问过秋画原身给她留下的烂摊子。
其中一项,就是原身答应要制作毛笔送给季成安。
季成安不提,谢琼乐早就把这件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毛笔啊……我自己做的定是十分粗糙,不如我让秋画去寻上好的狼毫笔送给季大人。”
她又不会做毛笔,让她做毛笔还不如花钱去捡个现成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公主殿下不是说,要亲手做才能体现出公主的歉疚之情吗。”季成安的态度很执着。
为什么原身惹下来的祸要她来承担啊。
谢琼乐谄笑着继续争取不做:“但是季大人也是知道的,我琴棋书画女红样样不精。这做毛笔,恐怕也只能做出来一根扫灰的刷子,写字是万万不行的。”
“公主只管做,不论成品如何,都是公主的心意。”
她这是逃不掉了。
“那还请季大人多等些时日,我去寻了好的制笔师傅学一学。”
季成安捏着茶杯浅笑着:“不急。”
谢琼乐在季成安面前乖巧得像只小兔子,谢安感觉自己这个哥哥当得还没有季成安来得让人听话。
谢守在客席间辗转,谢安和季成安也不会闲着。
在她这里没待一会儿就走了。
古思域不负谢琼乐的重望,真的把那把镶了红宝石的匕首赢回来了。
“思域,今日场上可有你看上的。”
蔺霖珲不会对古思域下手,不代表其他人不会。
她哥哥手里掌握着的兵权,可是很遭人眼热的。
“你是说彩头?我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谢琼乐被她的直女思维打败,直白地问:“那京城的少年郎呢,可有看中的。”
“京城的男儿也就那景公子马术球技还稍稍能入我眼。”
古思域以为她指的是马术球技。
谢琼乐无奈地叹了口气,古思域直得无可救药了。
不过那景炎,是护守京城巡防的巡防使,应当还未成亲。
“秋画,稍后去查查景炎。”
“是。”
这个景炎,不过是个比琼乐公主还要炮灰的炮灰。
可能也就名字一带而过。
“公主,要在水中细细梳选。”
谢琼乐手握骨梳细细梳选羊毛,心浮气躁手上动作也越发毛躁。
季成安可真是给她找了个消磨时光的好差事。
“罢了,我今日累了,师傅明日再来吧。”
“臣告退。”
夕窈端来添了玫瑰花露的清水给她净手,秋画将备好的白棉布双手端着给她擦手。
“公主,制笔本就是繁琐的过程,若是不想亲自动手就让我来代劳吧。”
谢琼乐摇了摇头坚持:“这笔我既然答应了要自己做,我慢慢做就是了。”
季成安洞隐烛微,那毛笔是不是出自她的手笔,他应是一眼就知。
“我让你去查的景炎,可是查到什么了吗。”
秋画将拭手的白棉布搭在了净手的铜盆上,又去镜匣处取了护手的玫瑰霜为她护理。
“公主,景大人是近两年才提上来的巡防使,年二十三,尚未娶妻。”
“你的心思倒是通透。”谢琼乐摸了摸自己润滑的手。
那日她唤她去查景炎,她倒是清楚她要她查的是什么。
“那你说说,他声名如何。”
“景大人身为巡防使,迟迟未成婚,听闻他不喜女色,家中考妣只剩一个姑母。景大人听命于皇上,掌军事,军风严纪,是个……”
秋画顿着没开口。
“直说无妨。”
秋画垂头,说话的声音细微如蚊嘤:“人称铁血罗刹。”
“铁血罗刹?”
谢琼乐被这个称号逗笑。
“景大人手上人命无数,实在不适合为人夫。”秋画低声劝她别把心思打到景炎身上。
“秋画,你多言了。”
“奴婢知罪。”
她反而觉得,这样一个人,兴许最适合古思域。
“你去传话,我要在宫外办百花宴,给各府传送拜帖,并且要景大人来护卫。”
“是。”
百花宴,逢秋万花凋零之际赏百花争艳,彰显的就是她皇家权贵。
公主设宴,参宴者都是显重官宦家的女眷。
为了护卫公主与朝中显贵的后苑女儿家,皇帝爽快地答应了谢琼乐派景炎护卫。
百花宴设在重灵寺,重灵寺是皇家寺院,寻常人不得来上香拜佛。
贵臣夫人携大家闺秀来宴,一是为了赏那些皇宫后苑不得常见的稀奇花卉,二是来重灵寺上柱香求心中所求。
重灵寺之所以能成为皇家寺院,其中一层缘由就是因为这重灵寺钟灵毓秀,有求必应,后宫妃嫔有孕可来此处祭拜求腹中子嗣平安。
沈雨嫣孕育谢安与谢琼乐时都来此烧过香,坊间传闻这重灵寺宝相庄严,是个福祉之地。
宫中花匠在温室内娇养各国进献的奇花异草,谢琼乐要举办百花宴,将花草移至重灵寺就是个大工程。
百姓听闻此事,不禁又为谢琼乐本就不好的形象上多增肆意妄为的坏名声。
这么一来一去,那些娇贵的花儿草儿定会折损不少。
峰峦开一掌,朱槛几环延。佛地花分界,僧房竹引泉。
重灵寺建在重重峦峦山腰间,百层石阶其上竹林绿意,黄墙里红寺,寺外银杏满金贵,煞是好看。
谢琼乐提裙到了重灵寺,重灵寺同其他佛寺一般栽种五树六花。
寺庙门外栽种的,是银杏,秋日银杏很有禅意。
踏入寺庙大门,里面的菩提树根粗壮,至少有百来年的寿命了。
佛门重地,谢琼乐即使是不信奉任何宗教的,面对慈面庄严的佛像也会油然生出敬意。
百花宴举办在佛堂后院,谢琼乐绕过佛像到后院,花匠早已把百花移植坛中,姹紫嫣红花攒锦簇,和后院内的深绿相衬,更显艳丽。
“秋画,拜帖上百花宴是何时开始。”
“回公主,申时开始。”
“唤人备好茶水。”
“是。”
谢琼乐身后跟着的,就是那位铁面罗刹,景炎。
“景大人,佛门重地最好是不出任何乱子,你且唤人再去排查一遍。”
“遵旨。”
谢琼乐怕他一身铁衣惊到女眷,特意让他换了常服。
景炎一身黑衣黑靴,身高八尺,常年日照肤色稍显黝黑,只是五官浓烈,倒还是算得上俊伟。
古思域不爱白面小生,这样的汉子,不知道她看不看得上。
“公主,有贵客到了。”
“那咱们,就去迎一迎吧。”
第23章 第二十三话(改)
“琼乐。”
“姑姑。”
秋画送礼帖之时,一同送了玑瑶长公主府。
这位玑瑶长公主,是谢封仁异母同父的姐姐。当年被先帝嫁给了助谢驻国攻城的一名将军。将军多有旧疾,三十出头便早早离世。
玑瑶长公主如今独自一人居住在宫外的长公主府里。
传闻中长公主府内有一名乐妓头牌面容清雅,常年累月也同住在长公主府内。
孤男寡女,这个寡不只是独自一人的寡,而且是寡妇的寡。
寡妇配乐妓。
高高在上的长公主与低贱卖艺维生的男乐妓,自然是坊间茶余饭后最为津津乐道的闲谈。
原身的这位姑姑年近四十,双目清泓,明眸善睐,面若桃花,温和清风般的柔情似水。
谢琼乐碎步走到她跟前:“姑姑今日怎么也赏光来我这区区百花宴。”
“就你口中的这个区区百花宴,可是在京城掀起了好一波风浪。”
谢玑瑤浅笑着牵着她的手拍了拍。
谢琼乐挽着她的手,笑靥如花。
她起初就借着失忆的由头,让秋画把原身身边的关系都替她理清楚了。
原身极其喜欢她的这位姑姑。
玑瑶长公主脾性温和,原身每每闹了脾气就出宫到她的长公主府里小住。
别人都说原身是个草包,只有玑瑶长公主告诉她,她是个心思澄净的小姑娘,她这般澄澈的人,是最最好的了。
谢琼乐暗自端详她的这位姑姑,她就像是废墟里开出的雏菊,又像是冬日里的白梅,带着平静治愈的力量。
“姑姑近来身体可好多了。”
谢玑瑶的生母身体柔弱,生谢玑瑶的时候差些就难产,侥幸后来母女平安。因此,谢玑瑶一出生就体弱多病,成亲前一直住在宫中,成婚后也多宅在公主府不爱出门。
“我一直如此,倒也不必忧心。”谢玑瑤笑意淡了,语气落寞,“这身子,我早就无所谓了。”
她像是被风一吹就会根茎离土的花,又像是随波逐流飘零的落叶,神色哀伤又平和。
谢玑瑶转瞬勾唇一笑:“好了,小孩子别太操心这些。”
玑瑶长公主和那位乐妓究竟是什么关系。
若是玑瑶长公主的面首,为何她始终面上不展笑颜。
若不是,他们之间,又会是什么关系。
但是连炮灰都不算,只提过名字的角色,他们的故事,谁又会关心呢。
“姑姑,待我有空再去你那儿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