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是谁。”
“是三皇子。”
莲溪刚刚进门的动静已经惊动了厢房里的人。
谢琼乐余光瞥过黎窍,方才还痛心疾首的黎窍怔怔地站在原地,一脸震惊。
皇后肃着神情踏入屋内时,三皇子还躺在床上,黎沐筠已经穿好了里衣,头发散乱地跪倒在地上。
愁眉泣妆,满目梨花。
“皇后娘娘。”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三皇子怎么回事,去唤御医。”
御医提着医箱匆匆而来,跪在床边请脉,接着回答众人的疑虑。
“禀皇后娘娘,三皇子是喝了催情的酒,此时昏迷过去了。”
沈雨嫣的视线落在瑟缩在一旁的黎沐筠,里衣的领子没能遮住她脖子上的红痕。
“知道了,今日之事,不能宣扬,你可懂得。”
“臣知晓。”
御医告退后,沈雨嫣冷冷地对衣衫不整的黎沐筠问话:“云歌郡主,这是怎么回事。”
黎沐筠抽噎不已,话也说得断断续续。
“我吃醉了酒出来散酒气,一个宫女端着水不小心泼到了我身上,我便到此来更衣。接着,三皇子就闯了进来。”
能把自己的清白之身都赌上,这个女二才是真真正正的狠角色。
“你为何不回自己宫里更衣,要来这里。”
黎沐筠哭得梨花带雨,耷拉着脑袋掩面哭泣:“我原是要回宫的。可姐姐身边的侍女来找我,说我衣衫浸湿,不宜走动,便让我来这里等侍女回去取衣裳,换好了再回去。”
木柒是黎沐筠的贴身侍婢,此时回宫为她取干净的衣裙不在此处。至于那位让她来此等候的宫女则是回去禀报黎窍黎沐筠的位置,就跟在黎窍身边。
“大皇子妃,可有此事。”沈雨嫣侧目看向神情不忿的黎窍。
那传话的宫女是黎窍身边的宫女不错,她遣身边人去寻自家妹妹,倒也并无过错。
“确有此事。”黎窍咬着牙回答。
皇后得了答复,剩下的,只能等三皇子清醒了再问。
经此一遭,黎沐筠是不会嫁给那些举子们了。
再怎么,也会是个三皇子侧妃的身份。
三皇子侧妃,与大皇子侧妃,又差在哪里呢。
“怎么会这样!”
黎窍回宫摔了好些东西,朝着下人发了好大一阵脾气。
侍女内监跪倒了一地,大气也不敢出。
“不是安排了侍卫去吗?怎么会是三皇子!”
这下可好了,若是黎沐筠那贱蹄子入了三皇子府,地位可不就是与她平起平坐了。
“都给我滚。”
黎沐筠回自己的居所修整,木柒为她涂药,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抓痕,红得触目惊心。
“郡主,这三皇子下手未免太狠了些。”
冰凉的药物抹上她的后背,疼得她咬唇隐忍。
“那可是猛药,三皇子那时也是失了智。不怪他,是我心甘情愿的。”
木柒放轻了手劲:“郡主,您真的不后悔吗。”
就连木柒也清楚地知道,嫁给一名举子,比嫁给皇子要来得幸福。
能进入殿试的举子将来都会成为大兴的臣子,她这一生,也算平稳。
“你觉得,黎窍可能轻易放过我吗。”
她为臣妇,黎窍是皇子妃,她不与她平分秋色,就会被她狠狠踩在脚下羞辱。
她也有私心,能成为皇子侧妃,她与谢安能见面的机会,也会增加。
她一早就知道,她不可能成为与他并肩的人。
那人是天上明月璀璨,她是仰望明月的臣民。
能靠他近一点,她就知足了。
“所以,我不得不这么做。”
她故意在她的居所附近与她“偶遇”,故意激起她的怒火,让她出手陷害。
她将计就计,救自己脱困。
三皇子遭人陷害,皇帝震怒,下令找出幕后使阴招的阴险之人。
黎窍布局让黎沐筠进局,却并没有对三皇子动手。
三皇子喝下的酒是黎沐筠准备的,但是她不会留下把柄,那个人早就没了。
皇帝能找到的,只有预先安排好的“替罪羊”。
黎沐筠与三皇子已然有了肌肤之亲,皇帝下旨赐了她侧妃的身份。
对外只称云歌郡主久居宫内,与三皇子情意相投,皇上不欲棒打鸳鸯,应允给殿试三甲多增赏赐,才将此事揭过。
永安国使者接待一事,是谢安与季成安承办。
云歌郡主的亲事也定下了,皇帝特意安排了季成安去周典客下学习接待外宾使臣事物。
典客是九卿之一,掌邦交与边陲诸事,季成安在他之下学习,也算是逐步迈入仕途。
谢琼乐再见季成安,是她去东宫寻谢安时,偶然碰见他与谢安从国学下学。
季成安那日正好戴着她从库房内随手一挑的发簪。
白玉挽黑发,很是合适。
“哥哥,季大人。”
“见过公主。”
再见到季成安,谢琼乐只觉得别扭。
“哥哥,我听说阿九进宫入选女官了。”
“是啊。”
还好,秦玖韶和谢安的剧情线并未发生改变。
“我想阿九定不喜欢因着我们的关系而备受关心,你可别多事。”
“这还用你说。”
谢安从谢琼乐手里取回食经录时就已然知晓她的性情。
季成安见他们聊得愉快,也没有插嘴,只是坐在谢安身侧,谢琼乐的正对面。
“哥哥,那你打听过阿九现下如何了吗。我听说她的醉仙楼现下是别人在管,她入了宫我也不便去见她。”
“你还用担心她,她的手艺你又不是不知道。”
听谢安这么说,谢琼乐也算是心安了。
只是宫内不比宫外,不是单纯靠着手艺就能步步高升。
“我会暗中派人照看她,你不必忧心。”谢安瞧着她的这个妹妹,对秦玖韶比对季成安还上心啊。
“乐儿,成安他头上这根簪子的原玉,我记得,是父皇赏你的吧。”
谢琼乐哪里记得这些,她库房里大半的东西都是皇帝赏给她的,谢安说是就是吧。
“是父皇赐我的,怎么了吗。”
谢安窃笑着瞥了一眼身侧静静喝茶的季成安,啧叹道:“这玉石难得,你怎么不给自己做个吊坠什么的,还做了个簪子。”
一边说还一边拿他的折扇扇风:“害,做也就做了,怎么能随意送给旁人呢。”
这一句旁人,季成安微微抬眼,将茶杯放在桌上。
谢琼乐不解:“不过是根簪子,可有不妥?”
谢安摇了摇头,全然不顾季成安在场。
“妹妹,这簪子,是不能随意送人的。我问过成安,他可是不愿娶你的。我也和你说过,天下好男儿不止他一个,你何苦在他这个歪脖子树上吊死呢。”
送簪子也是表情意的?
谢琼乐愣了愣:“是我唐突了。”
“哎,成安,你既对我妹妹无心,还是把这簪子还给她吧。外人瞧见了,对我妹妹清誉有损。”
谢安就是想要气气季成安,谁让他之前瞧他妹妹看不上眼,现在哪能让他轻易就拐了他妹妹去。
“送出的礼物哪有要回去的道理。”
谢琼乐突然想起,自己要送给季成安这根腾云簪子时秋画的眼神,一副了然。
那根簪子,不会是原身本就准备要送季成安的吧。
她只是喜欢那个腾云的形状,就挑了那根簪子做礼物。
“季大人,这根簪子是我疏忽了,不若您还给我,我再寻其他礼物补给您。”
她可是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要离季成安远远的,要是因为一根簪子跟他牵扯不清,她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不还。”
季成安说不还,谢琼乐也不能逼着他还。
“不就是一根簪子吗,我这里有的是,你想要什么样的都行。”
谢安难得看见季成安吃哑巴亏,乐得不行。
季成安冷冷睨了他一眼,谢安时不时冒出来的坏脑筋他最了解不过。
季成安了解他,谢安也了解季成安,季成安这是生气了,谢安立刻乖乖闭嘴不再继续添油加火。
“公主,这玉簪你定要收回吗?”
谢琼乐对上他冷淡不悦的眼神,瞥及一侧提起此事的谢安,此刻又不出声了。
不过是根玉簪,算了。
“若是季大人实在喜欢就留着吧,只要不说是我送的就好。”
玉石难得,可也不是唯一的。
谢安知道这玉石是她送的,别人未必知道。
“如此,我就留下了。”
季成安勾唇浅笑,可谢琼乐直觉他的心情并不如表面那样好。
“公主下个月的生辰礼,想要些什么呢。就当是臣给公主的回礼。”
“不过是个小小的生辰,季大人若是寻了合适的,便随意送些薄礼,不必上心。”
季成安嘴唇抿成一条线:“好。”
谢琼乐对他,是真的一点儿情意都不曾留下。
季成安不说话冷得像座冰山,谢琼乐也不敢再说什么。
说得多错得多。
谢琼乐回宫,谢安只好跟在季成安身后浇水灭火。
“好了,我不过是开个玩笑。你何时连个玩笑都开不起了?再说,你不是对我妹妹无心吗。不过是个白玉簪子,你还给她又如何?”
谢安要的就是季成安明明白白说清楚,他对谢琼乐到底有没有意思。
“殿下,她不是原来的公主殿下了。”
谢安明白他指的是谢琼乐性情大变之事。
“她还是她,她永远都会是我的妹妹,大兴的公主殿下。”
季成安背着谢安,转过身:“所以,我心仪的,是现在的公主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
季成安:我喜欢她
谢琼乐:我不喜欢他
谢安:她喜欢他时他不喜欢她 她不喜欢他时他喜欢她天意弄人啊
第21章 第二十一话
白雾袅袅,香花漂浮,白玉浸润其中,墨色浸染。
谢琼乐一晚与人觥筹交错,脑子晕乎乎的,腿脚酸软,走起路来比企鹅还要摇摇晃晃。
秋画和流云将她搀扶着回了寝殿,身上汗水黏糊着薄衫,便泡了个舒舒服服的香氛浴。
热气腾腾的温水揉散了肌肉的酸疼,引得她一声喟叹。
“啊,舒服。”
穿书来了这么久,谢琼乐怎么都无法习惯沐浴时有人服侍左右。南方人没有经历过大澡堂子,让这么多人盯着她洗澡实在过于赧然。
木桶里温热的水渐凉,她才依依不舍地从起身出来,裹上绸布。
夕窈流云一起为她擦拭长发,她就坐在梳妆镜前直打瞌睡。
“公主,要不要瞧一瞧今日的礼单。”秋画拿着礼单轻声问她。
公主生辰,各个府邸都送了礼品相贺。
看自己的小金库里又进了些什么宝贝,那谢琼乐可来劲了。
“看看。”谢琼乐抬眉让秋画念礼单。
秋画一边对着礼单一边将礼物查验。
“瑜王府送了上好的雪顶白茶,虽只有这么小小一翁,但却难得。”
谢琼乐对茶还是颇为喜爱,这份礼物也算是送到了她心上。
“收起来吧,这么小一翁就留着自己喝吧。”
“是,公主。”
秋画将那一翁白茶交到夕窈手中,让她放到常取的柜子里,继续念礼单。
礼单长冗,各府宅多送些玉石金银或者锦帛珠翠,都是常见的礼品,没有新意,但也挑不出错处来。
“丞相府送来的,是一支彩石蝴蝶钗,五颜六色的宝石镶嵌在蝴蝶钗面上。蝴蝶的形状是细金丝结缕盘成的,十分华丽好看,蝴蝶两根触角灵动,粘了珍珠,一晃动栩栩如生。”
秋画难得见到这般用心且精细的礼物,便多说了几句,引起了谢琼乐的注意。
“拿来给我看看。”
七彩蝴蝶钗就静静地躺在锦盒里,谢琼乐拿起来细瞧,钗子在盈盈烛火下十分好看。
“放到我的妆奁里吧。”
金银首饰她不缺,但是这根钗子造型独特,她十分心仪。
“你说是丞相府送来的?”
秋画点了点头。
谢琼乐舌尖咀嚼着这个出处,隐隐约约地记起了她在谢安生辰宴上遇见的那个翩翩公子。
蔺霖珲。
正是出自丞相府。
“秋画,这钗子是丞相府送来的,你可知今晚来贺的人是谁。”
秋画细想了一番,仔细回答道:“是丞相府的公子,蔺霖珲。”
“那蔺霖珲在朝堂上可有官身。”谢琼乐觉得奇怪,莫不是那公子看上了她。
秋画不知谢琼乐为何突然对蔺家公子感兴趣。
她想了想:“是廷尉左监。”
谢琼乐脸上出现一丝疑惑,秋画继而解释:“廷尉是九卿之一,掌诏狱与律令修订一职,左右两监是廷尉的属官。”
“我知道了。”谢琼乐下巴轻点,示意秋画不必再说了。
“公主,其余的礼单名列我粗略看了,倒是没什么出奇的。”
听秋画念了一会儿的礼单,谢琼乐本倦怠的精神更加困顿,上下眼皮直打架。
“季大人送的团扇,公主要看看吗。”
季大人,还能有哪个季大人,不就是季成安吗。
“嗯。”
秋画取了那把团扇给她瞧,扇柄是白玉质地,与她送他的那根簪子的原玉玉石似乎是同一种。
“公主,平常团扇多是绣些花团锦簇或是鸳鸯凫水,这把团扇却是用彩墨绘的孔雀。”
圆形的团扇上,彩墨绘制一只趾高气扬的孔雀,色彩鲜艳,生动形象。
“只是这孔雀脚边怎的还有一只小白猫。”秋画眼尖,瞧见了扇面上一只小巧可爱的白色小猫。
谢琼乐目光落在与孔雀对峙的小白猫的图上,小白猫目光炯炯有神一副丝毫不害怕孔雀的样子。
看着这幅画,谢琼乐不禁想到了那日她巧遇懿贵妃的情景。
季成安这是拿画讽刺她呢。
她是小白猫,懿贵妃是花孔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