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就被灭门——一尊江月
时间:2022-05-18 06:47:55

不过她不懂,自然有得是人懂。比如谢寻,他应该就很了解。领导只要做到知人善任,并不必事事躬亲。况且,她又不打算带着什么人打仗。
到了晚上,谢寻翻窗而入。江停云正坐在软榻上等他,准备向他证明自己学得顺利,根本不会从马上跌下来,还需要他暴露身份去救。
谢寻却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甫一落地,便抛给她一样东西。
江停云忙伸手接住,拿起来一看,却是之前给她用过的伤药。她不由得有些疑惑:“给我这个做什么?”
谢寻抱着手臂,看着她意味深长道:“相信我,你很快就会需要这个。”
江停云觉得莫名其妙,随手将瓷瓶放在一边,想起白天刘肃离开前自己听到的话,向谢寻求证:“今天似是有人上门拜访刘肃,是安家的人么?”
谢寻摇摇头:“不认识。就算是安家来人,也只会派一个不起眼的幕僚,怎么可能如此招摇。”
江停云食指敲着桌子,思索道:“德妃不会真的听进去了我的话,准备跟刘肃结盟吧。”
平心而论,江停云并不希望刘肃在这场夺嫡中最终胜出。此人工于心计,强硬狠辣,不是好对付的人。反观二皇子,一味行使阴谋诡计,却是失于光明磊落,由他来做皇帝,对她这个“前朝余孽”来说,倒是个比较好的选择。
谢寻道:“结不结盟我们已经改变不了,只要在扶风郡能重创于他,恐怕他就再也爬不起来了。”
江停云点点头。刘肃布了这么大一个局,单凭他一个皇子恐怕很难做到。刘肃带着自己回京都在御前自辩,什么救了被歹人灭了全家的孤女这种蹩脚的借口竟能令永兴帝接受,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已经知晓了刘肃的计划和自己的身份。
她想起永兴帝看着自己时情绪不明的眼神,觉得自己不能在京都多待了。若不是想让她派上更大的用场,恐怕他很愿意立刻杀了自己。
她得想个办法,让刘肃快一点去扶风郡。
 
注1:出自杜甫《韦讽录事宅观曹将军画马图》
第30章
 
第二日一早,江停云便发现谢寻昨夜说的话确实有道理。
她的两条大腿内侧火辣辣地疼。
好在她昨天骑马的强度并不高,皮肤没有被磨破,只是肌肉因为长时间的收缩而酸痛。
既没有破皮流血,那谢寻的伤药会有用么……江停云一边想着,一边从枕头旁摸出昨夜谢寻扔给她的瓷瓶,打开一看,却不是上次的药粉,而是散发着清凉气息的药水。
江停云把药水凑在鼻端闻了闻,感觉跟现代的云南白药有些像,她不由得有些疑惑,这药水真的能减轻自己的症状么。
她有些将信将疑地在肌肉酸痛的地方涂了一些药水,过了片刻,便觉得疼痛处升起冰凉的感觉,方才火辣辣的痛减轻了不少。看来谢寻的药确实是有一些不同寻常之处。
她穿好衣服,在屋子里走了几圈,觉得已经不太影响自己的日常活动,感到颇为满意。
当归和茯苓端来早膳,服侍江停云在桌边坐下。她的早膳是两个水煮鸡蛋和一根玉米,配上梗米粥。江停云自身体恢复后,就拒绝了清粥小菜,又吃起粗粮和蛋白质。
待用完膳,她坐在屋中思考了一会儿,决定起身带上当归,出门去找刘肃。
镇国将军府的内院和外院都设有刘肃的书房,江停云并不知道他日常会在何处起居,于是仍然准备去南风轩找吴玉总管。
进入春季,镇国将军府的院子更加漂亮,繁密的珍贵树种纷纷抽芽,间或点缀着花期在春日的鲜花,处处彰显着自然之趣,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
江停云心中想着自己今后怕是再难有机会逛这园子,不由放慢脚步,一边走一边欣赏春日胜景。府内亭台轩榭布局错落,假山池沼相得益彰,花草树木互相映衬,近景远景层次分明,不论从什么角度看去,都能构成一幅完美的图画(注1)。
花了大约半个时辰,她才走到了南风轩。吴玉正与各处管事嬷嬷议事,江停云不好打扰,便在南风轩外的檐廊下坐着等待。
微风吹过,带来不远处白玉兰的香气,江停云微微眯起眼,颇觉惬意。没坐一会儿,她遥遥看见刘肃从正院里走出来,朝着外院走去。
刘肃不经意地向左前方一瞥,瞧见江停云在南风轩檐廊下坐着,便站住了脚步。江停云连忙站起来,双腿一酸,好在当归及时上前扶住了她,两个人向着刘肃走去。
刘肃背着手看着江停云走近。方才路过树下时,恰好有一朵桃花落在了她的鬓发上,倒像是特意插上去的一般。他的眼睛在那朵桃花上略停留了一瞬。
捕捉到这个眼神的江停云有些疑惑地拂了拂头发,刘肃看她的发髻做什么,她的头发是乱了么?
“你在南风轩外面做什么?”刘肃问道。
江停云丢开头发的事情,敛下心神,咬牙忍着腿酸微微屈膝行了个福礼,说道:“我去找吴大总管,想要问问他殿下您现在何处。”
刘肃神色微微一动:“你找我有事?”
江停云颔首,问道:“殿下打算何时启程前往扶风郡?”
刘肃看了江停云一眼,语气平平地说道:“我在京都的事情已经处理地差不多,不日便会出发。”顿了片刻,他又补充道:“你不必担心,我会带着你。”
江停云一点都不担心,面上却是喜出望外。只是她犹豫片刻,似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略微上前一步,靠近刘肃低声说道:“民女认为,殿下宜当暂缓此事。”
刘肃身量颇高,江停云比他矮了整整一个头,她一靠近,发髻上的桃花便随着微风传来淡淡的香气。刘肃偏了偏头,轻轻屏住呼吸,问道:“为何?”
江停云一幅同他推心置腹的样子,仍是压着低低的声音道:“殿下此刻正处在漩涡中心,若是做出这样大的动作,恐怕太过招摇,行动亦是容易招来掣肘。不如待风波平息,再做打算。”
刘肃神色变幻半晌,方才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来:“我知晓了,多谢你……为我着想。”
江停云觉得他“为我着想”四个字说得颇为阴阳怪气,讪笑道:“自然,自然。”
说罢了想说的话,江停云觉得目的已经达到,便带着当归打道回府。
回到采薇院,就看见醉冬正抱着个包袱等在她屋里。她见到江停云回来,怯怯地上前行礼道:“小姐,我这几日新给小姐做了一套衣服……”
江停云许久不见醉冬,她如今日日都待在自己的屋里,也不常来她跟前走动,于是便道:“我知道了,你放在这里吧。”
醉冬上前一步,觑着江停云的脸色,小声说道:“我给小姐试试吧。”
江停云不喜欢醉冬这幅小心翼翼的样子,仿佛自己对她怎么样了一般,不由冷下脸来数落:“整日就知道待在屋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我小姐,等着我去伺候你呢……”
当归和茯苓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这是江停云主仆的事情,她们却是不方便在场。两人立在廊下听江停云数落了半日,才看见醉冬红着眼睛退了出来。瞧见当归和茯苓两人,她十分尴尬地勉强笑笑,胡乱行了个礼便匆匆回房间去了。
当归和茯苓对视一眼,茯苓转身追上醉冬的身影,同她一起进了醉冬的房间。
……
谢寻从窗户翻进江停云屋里,便见江停云正坐在桌边等他。
他走上前去,瞧见桌子上正放着件护心镜。谢寻伸出手,拿起护心镜放在眼前看,只见它乃是由玄铁打造,四周衬着锦缎,可以穿在身上,针脚十分细密。
“给我的?”谢寻看着江停云,问道。
江停云颔首道:“你穿上试试。”
谢寻依言穿上,却见这护心镜似乎稍稍偏了一些,护在他胸口偏左位置。他伸出手敲了敲左胸口的玄铁,发出清脆的声音。
他问江停云:“你当初找我要了六块玄铁,又把醉冬日日拘在屋里,便是要做这个东西?”
江停云点点头。上次在山谷中,她发现北歧将士们所穿的铠甲,护心镜的位置都在正中,并不能完全护住要害,否则刘肃也不可能能一箭贯穿敌人的心脏。
要想从刘肃手中逃脱,他们和刘肃必会在扶风郡兵戎相见,届时战场刀剑无眼,江停云觉得有必要准备一些保命的手段。于是她向谢寻要来六块玄铁,并以厌弃醉冬为由,不让她近前伺候,而是自己待在屋里缝制三件护心镜。
她日日带着当归和茯苓,也是不想让她们多有机会和醉冬照面,发现她正在做什么。
“怎么选在这个时候给我了?”谢寻问她,顿了顿,他又笑道:“我听见你今日把醉冬训斥了一顿,她可是前脚回屋,后脚刘肃的侍女便跟过去了。”
江停云一笑,没有应他的话,转而道:“离我们去扶风郡的日子不远了,你提早做好准备。”
谢寻挑了挑眉,说道:“你让醉冬传了什么话?”
江停云见他执着,回答道:“我让醉冬跟茯苓说,我之前跟她说过,现在不是离开京都的时候。”
她白日对刘肃说了那篇话,恐怕刘肃一个字也不会信。聪明的人都多疑,他既给自己机会和叛党联系,便知道叛党定会在扶风郡有所布置。自己拖延时间的做法,会被他理解为在给叛党争取在扶风郡布置的时间。
若是如此,他定然要立即出发,不给叛党布置手段对付自己的时间。
而就算江停云并没有这个意思,早早出发对刘肃来说也有利无弊。届时他便能以逸待劳,对上长途跋涉而来的叛党,胜算更大。
再加上醉冬因被自己训斥了一番而颇有怨言,她说出来的话,更是证实了自己想要拖延时间的想法。
她若是刘肃,不出三日便会启程。
谢寻神色一肃:“若是如此,我不能时时跟着你,你路上多小心。”
江停云点头应了。
谢寻又嘱咐道:“这一路上刘肃定然对你多有防备,护心镜你让醉冬放好,千万别被他提前发现了。”
“还有袖箭……”
锻炼了这些时日,江停云已经可以自如地戴着袖箭生活。谢寻教了她发射袖箭的方法,她还苦练了一段时间准头。
因着谢寻只能在晚上前来,屋里不便点灯,倒是无心插柳地让江停云练出了夜视的能力。如今就算在黑夜里,她也有信心能十发九中。
江停云狡黠地眨眨眼睛,撩起裙摆给谢寻展示:“今天中午,我已经让醉冬把袖箭缝在我一条裙子的裙摆里了,到时候只要一用力就能拿下来。”
袖箭和十二支箭均匀地缝在裙摆里,没有人能发现得了。
谢寻颇为叹服她的想象力,点头道:“你既准备好了就好。”
他又取出一支小巧的簪子交给江停云,簪头是一个十分精致的银哨子,江停云接过簪子仔细看着,听见谢寻说:“到时候我会在后面远远坠着你们,若是有什么危险,你便吹响这个哨子,我会赶来。”
江停云郑重答应,反手把簪子插在了自己的鬓发上。
第二日傍晚,刘肃果然便来了采薇院,交代江停云做好准备,明日便要启程前往扶风郡。
 
注1:化用自叶圣陶《苏州园林》。
 
第31章
 
江停云又一次坐上了马车。来京都时乘坐的那一辆已经在京郊的山谷中被毁,如今她坐的不过是普通的木质马车,不需要那么多马去拉,行进起来速度还快了不少。
当归和茯苓是镇国将军府的侍女,自然不会跟随她出远门,陶嬷嬷人又没了,如今跟在她身边的只剩下醉冬一个。
刘肃安排得很急,江停云除了一应日常衣物,旁的什么也没带,仿佛她只是出门郊游,不久之后便会回来一般。
江停云却是知道她这一去,不论是死是活恐怕都不会再回到这个地方。从容郡带来的书籍字画如今都只能留在这里,她有心从中带走一件东西留作纪念,挑挑拣拣了半日,却不知该拿走什么,干脆什么都没有带。
逝者已矣,不可再追。
出了京都一路往西,刘肃此次前往扶风郡,带的人比去容郡多了不少,整个队伍如同一片黑压压的阴云,自官道翻卷而过。
江停云掀开马车帘子向外看,只觉得这群人仪容整肃、纪律严明,个个身上透出凶悍的铁血气质,却比刘肃从前那些侍卫的气势要强盛不少,应该是军队中最精锐的战士。
看来他为了在扶风郡的谋划,确实准备得极为充分。江停云心中不由得有些担忧,滇州叛党如今只是一个偏安一隅的割据政权,想要与一统中原已经十几年的北歧王朝抗衡,不知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未来几天的日子乏善可陈,队伍保持着日间急行军,一入夜便扎营休息的行进节奏。刘肃一反常态,不再投宿沿途的驿站或者客栈,而是选择待天黑之后,就地在野外搭起帐篷。
白天有无数铁骑围在马车周围,夜间她的帐篷也同刘肃的帐篷一样,被无数卫兵拱卫在中心位置,江停云找不到任何机会与谢寻联系。
她不知道谢寻是否正远远缀在刘肃队伍身后,或是干脆已经先行赶往扶风郡。每天夜里,她都会把谢寻给她的簪子从发髻上摘下来,仔细观察一番簪头的银制哨子,再把它放在自己的枕头旁边入睡。
江停云敏锐地察觉到,刘肃正有意切断自己与外界的联系。想来也是,当初他放任自己与旁人接触,是为了利用她向叛党传递扶风郡宝藏的假消息。
而如今这个目的已经达到,自己若是继续保持与叛党的联系,反而有可能会泄露刘肃的一应安排,适得其反。
江停云既什么也做不了,自然表现得十分老实,日日窝在马车上,跟着醉冬学做针线。她发现女红颇为磨练人的意志,心急是决计不能做好针线的,只有耐下心来,实现手、眼和脑的无间配合,才能做出完美的绣品。
大半个月过去,江停云却只绣出了一方帕子。丝帕太过娇贵,两三针就会被她毁掉,醉冬只能给她裁了一块用来给她做小衣的细棉布,教她在上面绣花。
江停云在帕子上绣了只歪歪扭扭的小鸭子,鸭子身下还有三条蓝色的波纹,以示其在水上游曳。帕子的包边异常地宽厚,乃是由于江停云尚不能熟练掌握锁边的技术。
整张帕子看起来就像是几岁女童初学女红的失败作品,江停云倒是十分喜欢,取下了当归给她装备的鲛绡纱帕,日日将自己的小学生习作戴在身上。
进入季春时节之后,他们终于在一日清晨时分赶到了扶风郡。
扶风是一座规模颇大的城池。作为大楚开国皇后的家乡,它在楚国建立之后,便得到了无数资源的倾斜,历经数代建设,早已成为帝国西北方向的重镇。
此时城门还未开启,有早早候在此处的军士驱赶在城门处排队等待入城的农民商贾,城内士兵转动铰链,放下护城河上的吊桥,打开城门。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