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听说果然那些守备军都出城出击,并且项家军又退了二十里,只当自己军令如山、令行禁止,效果相当好,心中不免十分高兴。
他虽然成功登上了太子之位,但是对于行军打仗完全是个外行。故此根本就没看出来这只是败退但是并没有伤亡的所谓“胜利”有多大的水分。
只是觉得项家也不过如此,实在不足为惧。那项锐一死,剩下西襄侯一个病病歪歪的老东西也成不了什么气候,只派了自己的心腹去“监军”后,就将这个事儿暂且抛在脑后,一心筹备起跟冯婉的大婚来。
对于冯婉,跟她预料的一样,他当然也是谈不上有什么真爱的——之所以表现得对她那么执着,那完全是为了政治目的。
他自幼混迹宫廷,无依无靠,全都靠着那梦境之中高人的指引才能一步步走到今天。
可以说,他对那梦中神仙的话是言听计从的——人都是会趋利避害的,听那高人的话就会过得更好,为什么不听?
没有高人托梦之前,他是个没有人在意的小可怜,有了高人的指点,他先是成功得到了凤皇后的怜悯,成为了她的养子。继而又赢得了凤家大小姐凤妧的青眼,成为了她的意中人,也就是将来最有希望成为皇位继承人的皇子,简直像是做梦一样。
就这样,他一步步成为了太子,皇位唾手可得,女人要什么样的都有。愈发志得意满,只觉得娶了这个梦中高人要求他必须娶的女人,完成最后的要求,就一定会成功登基。
毕竟,外头那两个兄长还活着,他那位父皇也没有咽气——他的遗愿就是要看到凤家女成为自己的儿媳妇。还不能是有凤家名分的凤家女。
就直接点名说是这冯家丫头就得了呗。
反正这丫头的样子长得不错,性子也泼辣,很是对他的胃口,那娶了就娶了呗。
既然决定了要这么干,那么就不但要娶,还要娶得风风光光的——顺便还能气死项家老二,你再怎么会打仗有什么用、再怎么是京中万千少女梦中情郎又如何,你喜欢的女人,还不是小爷我的。
带着这么一种隐秘的心理,宣袚成功扮演了一个对冯婉无比深情的皇子形象,最后更是升级成为了太子爷,这份荣宠,只要是个女子都无法抗拒。
从古至今,霸道总裁爱上我就是最经典的桥段了,冷酷太子爱上我,就是古代版的霸道总裁了。
可以说,宣袚这样的人设,认真玩儿了这么一手,几乎无人能够幸免。
冯婉也不能。
但是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儿了。
这辈子直接就免疫了不说,甚至还觉得他这演技有点儿过于浮夸,暗自吐槽了好久。
按下宣袚和冯婉这里不说。
且说项锐既然决定铤而走险,又取得了西襄侯的同意,甚至还被他指点了几句,将这计划又完善了不少之后,便就迅速开始了这个计划。
借着一次被围攻的机会,他坠崖诈死脱身。
三军齐哀,西襄侯坐着木轮车老泪纵横,白发人送黑发人,顺便又刷了一波军心民心,甚至还连带着打了把感情牌,策反了几个昔日旧友,这也算是意外收获。
项家军里有西襄侯坐镇把持,那是相当热闹。而项锐自己就大摇大摆地易容化妆成神医,接了皇榜,直接打入了皇宫内部,借着给冯婉看病的功夫留在宫中伺机动手,准备里应外合,擒贼先擒王,一举将景慧帝和宣袚两父子拿下。
这方法委实太过不按常理出牌,便就是冯婉,也是在看破他身份的瞬间才明白过来。
不得不说,这位项兄可真是会玩儿啊。
而且胆子也真大。
他怎么就能够保证自己不露馅儿,并且她一定会配合他呢?
看着他装模作样地跟宣袚过招,冯婉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决定帮他一把。
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之后,也不多言,直接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这当然是装晕。
不过好歹也是晕了好多回了,经验十分丰富,只要不是专业的医者,根本就看不出来。
而现场除了项锐这位“金神医”之外,根本就没有别的医者——这当然也是“金神医”的规矩。
虽然是民间人士,但是越是如此,规矩可能就越多、越怪。
既然是神医,那有点儿脾气也是正常的。金神医还没入宫,就已经跟那位奉命去寻访名医的年轻太医说了自己的规矩,那年轻太医没有什么江湖经验,也就老老实实地将他的原话转达给了宣袚。
没想到宣袚居然十分高兴,毕竟在他的认知里,只有真正有本事的人才会有这么大的派头的。
他也真的按照项锐的规矩做足了礼数,直到刚刚项锐出手打掉他抱着冯婉的手臂之前,他都还是客客气气的。
而被打了之后,项锐不过寥寥数语就又成功扳回了局面——对待专业人士,宣袚是永远都硬气不起来的。
当然,这种客气和恭敬都是表面现象,一旦项锐这个“金神医”真的把冯婉给医治好,那么等着他的只有刀斧手伺候了——这是惯例,不过很显然,在项锐这里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了。
这样一想,还挺爽的,真是很期待知道事情真相之后,宣袚的表情会是怎样的,一定很好看吧。
冯婉心中愉悦,装晕便也就十分投入——为了追求真实感,她甚至直接往后摔倒,根本就没有想要倒在香雪妹子柔软的怀中……虽然这妹子一直在她身边儿扶着她,可是她还是选择让自己的身体跟坚硬的床板亲密接触,这可真是牺牲很大的了。
果然她这么一晕,现场顿时混乱了起来。
好在项锐反应十分及时,他一边儿伸手拉住了冯婉——这也是冯婉敢直接往后摔倒的原因之一,她知道有项锐在,肯定不会让她真的摔。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算特别多,但是每一次项锐在场,她似乎就不会真的受伤——不管是自己算计设计的局,还是无意中被牵连的意外,只要有他在,就永远不用担心受伤害。
没想到,他居然让她这么有安全感,也实在是难得了。
被那双温暖有力的手臂扶住的瞬间,冯婉不免有些动容,但是很快地,她就恢复了平静——身为晕倒人士,呼吸都不能太重,就要那种一口气儿上不来的感觉是最好的了。
冯婉深谙此道,很快就变成了一个昏迷人士。
宣袚十分紧张,他已经命人赶工,好容易三天之内就可以大婚,这个当口儿要是新娘子再晕了,那可怎么办才好。
吉利不吉利的还另说,总不能架着她去走仪式吧?
太子大婚,那可是非常隆重的,可以说是仅次于皇帝大婚。若是新娘子连自己走都走不了,那可真的是太不像话了。无论如何也得先把这个事儿撑下来再说。
想到这里,他也顾不得装客气有礼了,当即抓着项锐厉声道:“今儿你若是不能把她治好,孤一定要你陪葬。”
项锐见他一副红着眼睛的模样,心中暗自叹息:若是她真的不治,不用你说我也愿意给她陪葬,但是有我在,她怎么可能有事儿,真是瞎操心。
他还是在意着宣袚的“夺妻之仇”,心里对这个皇室纨绔十分不屑。故此面上也就更加冷硬了不少:
“太子殿下若是再对老夫如此无礼,那便就是砍掉老夫的头,老夫也不想给这位贵人医治了。”
他这话一说,宣袚马上就跟一个泄气的皮球一样没了脾气。
这位方才还很是不可一世的太子殿下甚至还有些慌乱,不小心就说出了心里的话:“金先生!金神医,我刚刚实在是太着急,昏了头了,才出口不逊,您老千万别见怪……只是,我同婉儿的大婚典礼就在后天了,您老看看,能不能让她好歹是醒着的……”
这就是最低要求了。
只要活着有口气儿就行。
所以总算是说了真心话是吧?什么真爱,果然都是假的啊。
项锐看着宣袚这副嘴脸,心中愈发鄙夷不已,但是面上却愈发做出一副从容不迫的表情来。
他先是比了个手势,示意让所有人安静下来。
宣袚便就忙下令让所有人安静。
然后就见到这位金神医屏气凝神,将两根指头搭在冯婉的手腕儿上,凝神细听了片刻。然后才松了口气,对着宣袚点了点头,示意他跟着出来。
这就是医生们的惯例,诊断结束了,要对着家属说症候病情和用药等等之类的了。
宣袚会意,连忙跟着出来,面上虽然镇定,心中却难免忐忑。但是项锐却是一副好整以暇的状态,并没有立刻开口不说,甚至还在桌子上取了茶碗细细喝了半碗茶,才终于在宣袚忍不住想要催促之前开了口:
“这位贵人的病,能治。”
宣袚苦笑道:“这个您一开始就说了。但是我要的是,她这两日就好——至少可以参加大婚典礼啊。”
项锐叹了一口气道:“若是要如此,也不难办,只是,若是要快,就难免好不利索,将来也是个祸患。”
宣袚笑道:“哎呦我的大神医欸,哪里还管得了将来的事儿呢?先把眼下的事儿过了再说吧。如何治疗,您还请明示下。”
项锐深深看了他一眼,看得宣袚有些心里发毛,总觉得这老头子看着他像是在看着死人一样。不过他也没有多想,只道是这神医有些毛病,注意力还是放在了治疗方法上。他是求人看病的,不跟这老头子计较便是。
不过等到他听到这位金神医说的治疗方法之后,整个人就愣住了。
他看了看项锐,又看了看冯婉,面露迟疑:“必须要如此?”
项锐这一次却是连头都懒得点,只斜睨了他一眼,大有他若是敢说半个“不”字儿就立刻转身走人的意思。
如此大的压力之下,便就是宣袚也来不及细想,仓促之下,终于还是屈服了。
他又看了“晕倒”的冯婉一眼,终于还是咬着牙点了点头:“也罢,就依神医所言,一切就都拜托您老了。”
第150章 [V]
宣袚这么一说,意思就是同意项锐的治疗方案了。
其实项锐的治疗方案十分简单。
就是这两天由他全权负责冯婉的一切——从起居到饮食,一应事务都要他来做。所有闲杂人等一律不准进入冯婉现在住的这个房间,有点儿类似于封闭治疗的意思。
本来么,既然是神医,那肯定多少就有些奇怪的规矩。但是这种规矩,宣袚还是第一次听说。
特别是,这位金神医虽然看着年纪一把,但是看上去好像也还没有老到失去男人能力的时候……若是让他就这么跟冯婉单独相处,也算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了。
这对于宣袚来说,绝对是很难接受的条件。
没有一个男人能够忍受头上带绿,哪怕只是可能都不行。
若是平时,不要说答应了,便就是谁敢这么提一句,他也一定会恼羞成怒,直接把人拖出去砍头了——现在他已经是太子了,又是被景慧帝亲口下旨“监国”,已经有了很大的权利,要砍几个人的头那当然是十分容易的事儿。
可惜,项锐直接拿捏住了他最看重的东西——冯婉的健康,这就让他如同一条被捏住了七寸的蛇,再怎么厉害,也动弹不得了。
他只觉得憋气,可是除了暂时忍耐,居然也没有别的法子——太医院那么多太医都找不到病因,这个民间的神医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好歹要完成仪式不是。
行吧,既然他要这么弄就这么弄吧——谅他也不敢对冯婉做什么。
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做了什么,也并不影响这个结果。
他要的,原本也只是让这个“天生凤命”的女人,成为他的正妻。至于是否完璧之身,是否心有所属,那都不重要。
若是有什么问题,大不了以后找机会废掉就好。甚至连身子都不必沾,单纯完成仪式就是了。
这么一想,宣袚心中总算是好受了不少。
他恨恨看了这个所谓的神医一眼,已经在心中把这老头子凌迟了一万遍……好你个老匹夫,居然敢如此对孤,等你医治完了,孤一定将你碎尸万段。
不过再怎么痛恨也只能先忍了,毕竟现在他还有求于人,只能忍一时风平浪静了,至于以后,那还不是由着他这个太子殿下拿捏。
看着静静躺在床上,昏睡不醒的冯婉,宣袚长叹了一口气,终于还是妥协,直接甩袖离开。
当然,离开之前,他也依照项锐的吩咐,将所有人都带走了。
很快,整个房间就变得空空荡荡,只留下了项锐和冯婉两个人。
见到冯婉还在装晕,项锐忍不住笑了:“别装了,人都走了。”
冯婉这才“悠悠转醒”,睁开眼睛道:“你怎么来了?”
项锐叹息了一声道:“这件事儿说来话长……倒是你这身体,是怎么回事?”
冯婉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倒是你,可别拿瞧病这事儿搪塞我,你什么时候又去学了医术了?而且阵前失踪?易容入宫。这么大的阵仗,若是为了我这病,那可真是不值得冒这个险……以你的性子,也不会仅仅为了这么件小事儿就如此冒险。”
她说得直白,项锐也不好再隐瞒,而且他原本也就是想要进宫来里应外合,多一个人商量,多一分成功的希望——不管是他还是他爹西襄侯,都早已经把冯婉当成了自己人,什么事儿都没有想着瞒过她。
故此项锐当即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冯婉听了之后,沉默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叹息道:“没想到项兄居然能够想出这等计谋俩,真是好大的胆子……”
项锐苦笑道:“这还不是无奈之举,若是再在翼州城僵持,还不一定要拖到什么时候呢……那个时候,说不定你早就成了那宣老七的皇后了。”
听他如此说,冯婉忍不住笑道:“成为皇后也没有什么打紧,他得到我的人,也得不到我的心……”
“不可以!”
她话还没说完,已经被项锐打断。见到他如此激动,冯婉微微一怔,继而笑道:“我不过就是开个玩笑,项兄何必如此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