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宴!我用我的发圈给你扎好不好!”
人类的发圈是一团丝绸布料,白色的一圈,泛着银光。
……
耳边又感受到被呼出的热气,好像还有丝甜香。
“你快说好不好呀!”
止宴垂眸,手指放在水中浸泡着,他感受到自己被水泡得越来越热。
他声音听不出情绪:“好。”
得到答复,周然三两下就把自己头发解下来了。
她昨晚压着头发睡得,这会儿解开,全炸起来了,蓬蓬的,称得她脸越发小。
用发圈捆头发周然还是会的,只不过兔耳朵头发长,还多,周然绕了好几圈,才勉勉强强弄成一团。
只扎到兔耳朵耳根那里的高度,周然用发圈捆,可是不好使力,她就一只手压在止宴后脑勺,发力。
弄完她才发现自己刚刚又干了啥,末了,她看看某兔后脑勺上的两只手,愣住。
她自己什么力气她知道,兔耳朵头皮怕不是都被她扯松了。
她收回手,这会儿又轻又柔地给他理碎发,“好啦好啦我给你捆完啦。”
第13章 第13天
是哗啦哗啦两声——兔耳朵站了起来。
周然小小地后仰,看着水滴顺下来,又是嘀嗒几声。
白雾腾起,给这里增添了好几分朦胧感,止宴背影挺直,黑发扎成一小团,原本他后背是被头发挡起来的。
水汽浮动中,一半透明一半湿润,这一幕莫名和谐,彻底融成了周然想象里的画卷。
只是……他干嘛站起来啊!难道又生气了。
心虚地捏捏手,周然缓慢移动,从这边挪到那边。
刚抬眼就见他又有动作,视线相交,周然停住了,呆呆看着兔耳朵。
他唇色被蒸得殷红,额头上也是水汽,在配上一双红色眼睛,纯白的画卷被上上颜色,妖艳又鲜活。
周然抱着欣赏的态度,没来及多看几眼,耳边声音起伏,周然手一滑,回头瞪眼,尾音吃惊:“你说什么?”
止宴眨了一下眼睛,湿润的眼睫微颤,他又重复了一遍:“我也为你束发。”
大抵是周然吃惊的态度过于夸张,止宴不明白地看着她,“不可以吗?”
???
他眼神过于坦荡,这叫什么,挖坑顺便把自己也挖进去了?
周然不明白,是她最近太坏了吗,怎么兔耳朵都学会她那一套了。
再说她刚刚对人家又扯又拉,行,兔耳朵想报复也没关系。
周然咬牙:“当然可以,我们换个位置吧?”
一骨碌直接下水,水中还有点深,周然小心地把手放松,感受自己半漂浮起来。
池里水温偏热,熏得她皮肤发红,好奇地拍拍水。
真舒服。
还想在玩玩,忽得感受有只手压上她肩膀,周然僵硬,想象中的力道却没有落下,她只感受到肩膀两侧的头发在被满满收拢,被人轻轻撩起来。
和她完全不一样的态度。
脖颈上单根的碎发也被绕起来,止宴认真,不放过任何一根落单的发丝。
人类小小一只,头也小小的,头发却很多,不算太长,到肩膀下面一点。
水温蒸得周然身体越来越红,止宴看着她,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动作更轻了。
他有几分感悟到以前为什么有妖精喜欢养猫,喜欢给宠物顺毛。
因为这确实是一件让人愉悦的事情。
甚至有些不想放开,可他能感受到人类好像有些不愿意。
周然归心似箭,泡进水里以后,她只想到处游几圈,兔耳朵动作轻,不算快,绕得周然有些想乱动。
她不是一个能静下来的人,无聊的用手玩水,后脑勺骤然轻松。
伸手摸摸,摸到一根簪,周然大幅度动了一下,看向止宴:“扎好了呀。”
“是。”
“好嘞。”周然笑,一头闷进水里,往桃树那边去。
她早就想过去看看了。
水波荡漾,周然其实并不会游泳,就在水中乱跑,很快走到另一头,霎那间视线靠近,这棵树落在眼前,巨大而又绮丽的样子。
枝干细长,点满了花。
这一刻,时间都被拉长。
/
周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这里,四周是已经有些陌生的原始丛林,独自站在森林之间,她只感受到满脑子问号。
微风缠绵,吹起裤脚,风灌进裤腿里,吹得她又冷又无措。
可明明她上一秒还是汤泉池里跑着,享受着温热的水,眼前有美丽的花儿,身后还有让人觉得很安心等等兔耳朵。
可现在。
低头,她懵逼地抬脚,脚上是本该不见得毛绒拖鞋,而身上不在湿漉,轻薄的真丝布料被风吹着乱摆。
周然舔舔嘴唇,心脏绷紧,迟疑着上前一步。
她……完完全全的不知所措。
这一霎那间,脑海里冒出各种想法,可都没有用,身边没有兔耳朵,什么都没有。
或者说先前的所有都是一场梦,又或者是一场循环,再不济……幻境?
十八线编剧小周同志整理了她能想象到的所有剧情,无一不是在纸上谈兵。
前者她无法摆脱,后者到还好,只是,她也没有办法。
一切好像回到了原点,周然只觉得好奇怪,转变来得毫无头绪,一切是那么不真实。
她甚至懒得去找解密的谜底,找不到,也不想找。
直到随着时间的流逝,天黑下来,这里的一切是这么真实。
从一开始的淡定,到现在开始慌张了。
“艹!!!”周然踢石头。
她娘的她好不容易安定了。
她现在都觉得好不真实,就是说,泡个温泉怎么还把兔耳朵泡没了啊。
天空一声惊鸟之叫,天完全黑了,回到最开始,密不透风的黑暗降落下来,周然无目的地站在原地,只觉得好委屈。
耳边的所有声音都放大了。
身边突然开始嚎啕的风声,就像有一场漩涡在搅局,都好奇怪。
耳边传来脚踩在地上的声音,窸窸窣窣。
“该死,现在怎么办?”
“好了,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息,到晚上了。”
这句话落,瞬间,另外两人沉默了。
是的,又到晚上了,一切危险不在隐藏于周围,而是彻底浮在表面。
三个人以三种不同的狼狈,走了出来。
熟悉的场景——
周然愣了,脚牢牢钉在地上。
这一刻,她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嘭嘭跳动,然后看着三人组从她身边走过,完全无视自己。
内心的困惑更大了点,周然在原地踌躇了下,视线乱转,这周围的一切也在转,是一个圆圈,她感觉自己就是圆心,天旋地转啊,真的好晕。
她还是跟上了三人组。
“草!”张扬手一伸,手里的刀飞速落下,“你两别动。”
三人站在原地,围在一起,他们的背影挡住了视线,周然脚轻踩在地上,十足外来者的样子,她往前,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是一条蛇,和记忆中的一样。
这个剧情点细说是在第五天,三人在岛被折磨,又迎来了一个新的夜晚,一个和以往一样不平凡的夜晚。
先是这条蛇,然后是熊,是会蛰人的蜜蜂,吸血的植物。
周然记得都很清楚。
张扬最先感受到危险,刀锋尖锐,蛇直直撞上来,蛇头与身体一分为二,莫名有种黏糊糊的感觉,周然视线一转,不敢再看那剩下的半截尸体。
因为她接下来更恶心。
三人组没什么生活能力,勉强算是能生存,周然知道,如果按照剧情来,那么接下这半截蛇,将会是他们的“夜宵”。
这种蛇没有毒性。
果然,前面三个人蹲了下来,几声交流声传到周然耳朵里,刺耳又难受。
“谁吃蛇胆?”
“我来,我不吃生蛇肉。”
这是男主赵未,队里唯一一个还算是能做饭的人,但也就把生肉弄成熟肉的程度。
作者把他们三个描写的极度夸张,极度惨烈。
人嘴吸溜东西的声音不一会传来,周然紧闭上眼睛,咬着牙摇头,她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种真实感和在剧场里演绎不一样,总之就是,浑身不适。
昏暗月光皎洁的并不纯净,反而像魔鬼的倒影,周然就这么紧闭着眼,听完。
三人组吃完又开始上路了,周然麻木地跟在他们后面,不进不远的距离,做好一个旁观者。
她现在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看见这些,没有人能看见她,危险也像是对她避开。
这些剧情她都能背下来了,刚开始还好,现在只剩下无聊。
漫无目的。
脚步一顿。
她停下。
前面是一个洞口,黑乎乎完全没有光影,月光只在洞口前施舍下一束,水色光影分割出明暗两面,三人组不知何时不见。
书里没有这个剧情。
周然脸色一变,突然向后狂奔。
她感受到了不对劲,现在完全看透了,这就是一个幻境好吧!
又回到第一天一样,身后一堆蝙蝠挥着翅膀,极速拍打翅膀的气流声越来越大。
周然踩到石头,被绊了一下,感受到自己再往前倒,她有些稳不住,趁摔倒前回头往后看。
细头和尖牙。
“草!!!”
一声惊呼。
然后眼前的画面全部被打碎,破了的玻璃一样,所有所有消失掉,重回平静。
周然跳了起来,眼前是……熟悉的男人。
幻境破碎了。
不知何时,泪水已经流下,周然颤抖着手,大口呼吸,却有些呼吸不上来,整个身体都在演示“崩溃”。
背上那只手不断轻拍,周然又感受到自己脑袋在被人轻柔,一种无声的安慰。
她哭丧着脸看兔耳朵,他脸色也不好,平静之下,暗流汹涌。
周然完全不害怕,拍了一下衣服,蹲了起来,然后一把抱住止宴脖子,直接扑了上去,不带任何犹豫。
哭腔极重:“怎么回事嘛。”
止宴原本半蹲在地上,没落下的手还放在半空中,感受着怀中湿乎乎的人类,他一愣,轻轻收拢。
遇见人类以后,他总是能感受到……各种不一样的情绪。
她抱着自己哭,泪水不再是滑落滴下这么简单,心脏骤然收紧。
止宴明白,这种感觉和衣服上粘上污渍是不一样的。
是完全不一样。
他沉默地将手搭在周然背上,继续安抚她,面无表情地开口:“是幻境。”
然后拥周然入怀,双手随心搭上了周然肩膀。
止宴回抱周然,声音有些闷。
“以后不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含泪码字,没有动力!
第14章 第14天
月色寒凉,皎洁似水,倒下的光影薄如蝉翼,笼罩于两人身影,如同天使的侧影。
周然眼睫颤动,眼角上残留的泪水将落未落,他怀抱过于安心,一切又过于自然,以至于周然都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会这么依赖他。
所以她现在想到了这个问题。
她好像……是太依赖兔耳朵了。
其实止宴,他,没有必要对她这么好的,好像从一开始,就是她足够厚脸皮。
可是怎么办啊,方才幻境又不止是幻境了,在脑海中重复上映,周然有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她没有遇见止宴,她会是什么样子。
她比三人组还弱吧?
三人组只是不会生活,而她连生存都不行,如果有一天,兔耳朵离开了她——他毕竟没有理由永远带着自己啊。
周然,开始遥想了,于是更加难过,泪水哗啦哗啦继续流,没有停下的踪迹。
止宴只能感受到她小声的抽泣,他不明白,他也不懂。
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心情低落的人类。以往没有这方面的经验,罗斯养得宠物从来不会这样,他甚至连错误的参照都没有。
可是他清楚的知道,是他的过错。
幻境里,人类被吓到了。
她明明很容易被吓到,止宴手指收紧,最后不停颤抖,只能收落在身后。
另一只手移开人类,对上她湿润的眼睛,轻轻擦拭泪水,一边为她解释:“你方才昏了过去,我过去拉你,才发现是幻境。”
“这颗树叫落桃,两百前,曾是一只妖精,她灵力全无,灵识毁散,两百年过去,早就退化成树形了。
“是我疏忽了。”
下次不会了、是我疏忽了。
他怎么总是这样……
明明和他没关系的。
周然心里无端的更难受,又忍不住想,她是不是也要稍微学一下生存技能,以防万一。
“没关系的,”周然慢慢不哭了,她摸摸湿乎乎的衣服,瞪眼睛:“你转过去,我换衣服!”
/
自一场噩梦,两三天后,周然依旧还是恍惚,最大的改变大概在于,也爱和兔耳朵一起发呆了。
今早一场大雨,平时周然是最闲不住的了,总爱一个人在洞口不远处瞎逛,看看花看看草的,这两天,也是够安静的。
洞口上绿苔藓爬满,往下延伸,两只竹椅摆在洞口正下方,前面是雨声嘀嗒,水帘洞一样的画面,白色水滴正往下。
周然落座在一把椅子上,双手撑着下巴,做足了“忧愁”样。
往常的她应该在洞里乱走才对,一边还要说着“这雨什么时候停,真吵”才对。
可这个时候,雨声动听,微风缠绵,画面优美,一切刚好,让周然沉迷,足以放空自己。
止宴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抬眼看周然了,眼前人类把视线不知道放在哪颗树上,她安静下来,止宴反而有些欲言又止。
他竟然静不下心。
一百年了,他都是这样度过的,周围大部分时间是没有人的,只有小部分时间,有人在他周围说话。
他习惯在雨声秋叶飘雪里静默,这里的一切他也都厌倦,只是最近,他感受到自己情绪的转变。
甚至周围没有吵闹,他不习惯。
止宴花一百年习惯了孤独,在遇见周然的一个月里,理解名为陪伴的法力。
雨声将停,人类终于动了,止宴呼出口气,看她靠近自己。
周然只是突然想到一个小点子,有些绷不住:“止宴,今天我给我自己做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