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敏走到武去拙旁边,拿过武去拙抱着的水瓢,丢到小土的面前。
这个水瓢是她在芦苇丛边发现的,她当时还想着小土这么瘦弱一个人如何对付得了强壮的阿狗,当她找到水瓢后,便明白了。
“你不是说你和阿狗亲如兄弟吗,想来阿狗兄也把你看成是好朋友,对你没有提防,所以才给了你从背后伤他的机会。”奚敏道,“你就是用这个水瓢将阿狗兄打死的。”她指了指阿狗的尸体,继续说,“我刚才检查过了,阿狗的头部后半部分有明显的凹陷,如果让仵作将他的头颅剖开,应该能更清楚地看到他的头部伤口。”
奚敏说的头头是道,小土哑口无言。
可是小土也不是傻子,没到最后一刻他自然不肯承认自己就是杀人凶手。小土喊道:“你又不是仵作,你怎么知道阿狗的头部伤口是水瓢砸出来的。再说了,那水瓢可不一定是我的。”
奚敏正想回答,一直没说话的小风却先开口了:“我记得那个水瓢。”小风指着水瓢,说道,“两天前我在小土哥哥家玩的时候,还用那水瓢喝过水。”
小土一噎。
人证物证皆在,证据都指向小土,这下小土无理可言了。杀害儿子的凶手被找到,阿狗父亲痛苦地看着小土,不明白对方为何要对阿狗动手。
“你为什么要杀阿狗?”阿花父亲悲痛地问小土。
小土不理他,反而是恶狠狠地看向奚敏,咬牙切齿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奚敏凭他进门的第一句话便发现了他的异常,这让小土感到难以置信。
“这句话该我问你。”奚敏挑了挑眉。
小土说着正宗的京城话,应该是常年住在京城,可是他为什么要来这个偏僻的小村子呢?另外,阿花母亲说了,小土是上个月才搬来的。
小土心有不服,他说道:“我不理解。”
“不理解什么?”奚敏道,“不理解我是如何发现你的作案过程的?很简单啊,要我说给你听吗?”
小土目不转睛地瞪着奚敏,仿佛真的想听奚敏给他解释。
奚敏笑了笑,说:“如果你进门的第一句话没有说错,我便不可能在第一时间怀疑上你,偏偏你就是说错并被我发现了。之后我在双湖的芦苇丛边找到了那个水瓢,待我观察了芦苇丛的地面情况后,便大致确定你是如何行凶的了。我当时还在猜测你是否就在附近观察着我们,没想到你就被小武提着来了。我还特意比较了一下你和阿狗兄的鞋码,也就是在那一刻,我确定了凶手就是你。”
“至于你的行凶过程……阿花说,她的哥哥阿狗赴约素来有早到的习惯,这是全村人都知道的事情,你身为阿狗的好友,没理由不知道。于是今日你便利用这一点,约了阿狗和大风小风于未时在双湖碰面。阿花说阿狗在巳时就出门了,他提早到了双湖,你亦然。”
“阿狗和你一前一后走在芦苇丛边,你则趁机用水瓢击打阿狗的头部,一次不够又打了好几次。阿狗死后你便将阿狗拖到湖中,让人觉得他是溺水而亡。你熟悉双湖周边的地势情况,便快速去了和大风小风约定见面的地点。大风说你以前老是迟到,今日却来得比阿狗还早,那是因为他没想到你早已到达此地并将阿狗杀死了。”
“之后你们仨便一直在双湖等阿狗,等到天黑都没等来他。大风小风早就不想等了,是你为了利用他们证明自己没杀阿狗,才硬拉着他们陪你等。”
奚敏说完这些,小土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阿花冲到小土跟前,疯狂地捶打小土,小土被捆绑着无法动弹,只能任由阿花打自己。阿花父亲更是激动,竟捡起地上的水瓢,准备用同样的方法打死小土。
奚敏连忙拉住阿花父亲,对他说:“伯父,不可!”
阿花父亲高声喊:“他杀了我的儿子,我为什么不可以杀了他!”
奚敏道:“他杀了你的儿子自然就成了罪人,他会遭人唾骂,也会受到该有的惩罚。可是伯父,如果你因为私人恩怨杀了小土,你和小土便是同类了。我知道你心有怨恨,我不阻止你们适当地拿小土出气,可杀人一事……你们做不得。”
阿花父亲不甘心地说道:“姑娘,我为差点误会你杀害我儿子一事而道歉,也感谢你帮我们找到杀害阿狗的凶手,但现在如果你阻止我为我儿子报仇,那你也是我的敌人!”
奚敏一时无言。
她在江湖上见过很多和阿花父亲一样的人。他们活得潇洒自在,他们认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奚敏不觉得这个道理不对,但总得看用到哪些地方吧。
“伯父,还是报官吧。小土杀人的证据确凿,官府会为你们做主的。”奚敏也不知道该如何劝阿花父亲了,她只能这么说。
“报官……”阿花父亲挣扎的力道小了些,看样子是听进去了。
“对,报官。”奚敏见状,继续说,“明日我陪你们一起去官府报官,官老爷一定会公平对待此案的。”
“真的?”阿花父亲的眼睛无神,他有些疲惫了,手一松,瓢便落了地。
“嗯。”
劝完阿花父亲,奚敏又来到阿花的身边。阿花只是个年纪尚小的女孩子,她的力气不大,但一次次用力的捶打,还是将小土打得鼻青脸肿。
小土恨恨地看着走过来的奚敏,朝她吐了一口血水,好在奚敏闪得快,没让对方得逞。至于阿花,她打累了便又蹲下去继续哭。
第11章 前去
夜色已深,大风小风已经回家了,阿狗的尸体也被阿花父亲安置好,阿花一家围着阿狗的遗体静坐无言。
小土被关在阿花家的柴房。奚敏和武去拙来到柴房,奚敏进去找小土,武去拙自觉地没跟进去,而是站在外面等她。
奚敏来到小土的身前,此时小土依然被绑着,他倒在柴堆中一动不动,察觉到有人进来后,他顿时惊得起身,抬头便看到了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奚敏。
“你来干什么?”小土凝眉问。
“你是谁的人?”奚敏反问。
她早就想问小土这个问题了,只是一直没机会,现在好了,阿花一家都顾着阿狗,暂时没有来理会小土。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小土闭上眼睛,偏过头。
“你若是个普通人家,杀了阿狗一定会跑,可你没跑,因为你不仅想杀了阿狗,还想杀了阿花及其父母。听你的口音,你来自京城吧。”奚敏说着,眼神忽地犀利起来,“我再问你一遍,你是谁的人?”
小土依然闭着眼,没有说话。
奚敏也不想和他耗下去,她二话不说,拿起旁边的砍柴刀就抵在了小土的脖子上:“你不说,那我就自己猜。”
小土感受到脖子上的凉意,吓得猛然睁眼。
奚敏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你杀阿花一家,是因为他们家与于道促将军有关?你奉谁的命令追杀于将军及其相关人物?陛下?”
小土没吭声,奚敏将砍柴刀往前推,小土吓得喊叫几声,心跳也不自觉地加快。
“不是陛下。”奚敏一边说话,一边注意小土的表情,“和于将军有仇的人?莫非是是郑丞相?”
“也不是。”奚敏飞快地思考,“王大人?”
小土的表情还是不对劲,奚敏忽然想起一个人,瞳孔蓦地一收:“是卢尚书。”
话音刚落,奚敏注意到小土的身子登时一抖,脸色变得苍白,瞳孔也是一缩。
得到了答案,奚敏出了柴房。
武去拙一直守在外面,见她心情不太好,问她:“你和小土在谈于将军的事情?”
武去拙能问出这个问题,奚敏并不惊讶。
当小土说出第一句有破绽的话的时候,武去拙注意到了,并且他和奚敏一样对小土起了疑心。之后武去拙还有目的性地逮住了在双湖偷看的小土。
凭这两点,奚敏就认为此人不比自己差。
但奚敏还是抬眼看了武去拙一下。
武去拙以为对方是在问自己为什么知道她和小土的对话,就指了指门,说:“这门的隔音效果一般,我不小心听到了……”
奚敏的嘴角抽了抽。
算了,她想多了。
不过有一件事儿,她得跟武去拙掰扯清楚。
“你是故意把我带到这儿来的?”奚敏问道,“你知道这里有一家人和于道促将军有关系?”
“这倒不是。”武去拙老实说,“我记错路了,歪打正着吧。”眼见奚敏又要说话,武去拙连忙快速地补充一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看我们不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刚好碰到了这样一户人家吗。”
奚敏无语极了。
不过她没生气,也没有骂人,这让武去拙松了口气。武去拙夸张道:“没想到奚大人这么快就能破了这个案子,厉害,厉害哈!”
这算什么案子啊。奚敏瞥了他一眼,懒得理会武去拙的“阿谀奉承”。
过了一会儿,武去拙问:“明日你真的要和阿花一家去县里找官府报官?”
奚敏点了点头,说道:“答应了人家总不能反悔吧。再说了,我帮他们可是有条件的……”她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天空,“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阻止阿花父亲当场打死小土?”
武去拙闻言,下意识地看了奚敏一眼,眼神深深。
翌日,阿花牵着憔悴的母亲走到奚敏的面前,阿花父亲则推着一个小推车,那小推车表面被白布覆盖着,但不用多想也知道,白布之下就是阿狗。
小土被捆绑着,武去拙牵着捆他的绳子从柴房走出。
“小武公子,麻烦你了。”阿花父亲对武去拙说道。
“不客气。”
众人又等了一会儿,大风小风才姗姗来迟。他们兄弟二人将作为小土杀害阿狗的证人出堂作证。
人齐了以后,大家便出发前往平安县。平安县离这个小村子不算太远,不过照众人这个速度,应该得走到中午。
大风小风走在最前面,阿花一家在中间,奚敏和武去拙走在最后。
走着走着二人便聊了起来,武去拙回头看了一眼被堵住嘴巴的小土,对奚敏道:“你觉得平安县的官家会怎么处置小土?”
奚敏挑挑眉:“你觉得呢?”
武去拙想了想,哈哈笑了:“自从听我们说要把他送去官府后,小土那小子都不折腾吵闹了,估计觉得官府那边有能罩着他的人。”
他也不是这会儿便想到这一点的。若非昨晚奚敏告诉他她帮阿花一家是有条件的,他也想不到这么多。毕竟,如果只是阿花一家去报官,官府多半会将他们搪塞过去甚至放走小土,可今日奚敏陪着阿花一家去了,结果自然会不同。
奚敏看得远,想得周到,这一点让武去拙有些佩服。以前他听说过奚敏大人,知道对方武功高强,探案如神,如今一见果真名不虚传,脑子确实好使。不过有一点奚敏倒和传闻中的不一样——她不如传言中那般狠恶。
果然还是眼见为实啊。
武去拙的笑容越发自然了。
“你知道就行。”奚敏往后面看了看。
小土因为武去拙的那句话变得不平静了,听对方这么说,小土总觉得这两个来路不明的人身份不简单。小土试图吐掉嘴里的布,但武去拙看见了,又给他塞了回去。
武去拙将小土交给前面的大风和小风,自己又走到奚敏身边。
“我其实昨天就想问奚大人了。”武去拙说。
“你又有什么问题?”奚敏瞥了他一眼。
“奚大人前阵子不是坠湖了吗,你可还记得是京城的哪片湖?”当奚敏昨日谈到阿狗不是溺水而亡的时候,武去拙就想问这个问题了,不过当时问这个问题不合适,他想着晚点问奚敏,但昨晚奚敏见了小土后心情不太好,他便等到了今天。
奚敏不懂武去拙为何要问这个问题,但既然对方提及了此事,她下意识地便想到了她重生的那个情景。
那个时候她身处深湖之中,是一个声音将她唤醒,并且,是那个声音的主人将她从深湖中解救出来。
当她第一次听到武去拙的声音时,便觉得他的声音和那个人的声音很像,仔细打量甚至不难发现他俩的身形差不多。可是后来奚敏想过了,武去拙几乎不在京城,不可能认识同样常年在外的尚贤,再说了,尚贤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她在京城可没什么响亮的名声。
另外,尚贤以前也只是听说过武去拙的名字,并未亲眼见过此人。
“你水性如何?”奚敏反问武去拙。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武去拙扬眉。
又是这样。奚敏没有忘记,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武去拙也是这样不依不饶地问她和尚家的关系。
“我不记得了。”奚敏敷衍道,“醒来之后,有些记忆就没了。”
这算是选择性失忆吧,武去拙以前听过,也就信了。得了奚敏的答案,武去拙很爽快地说出来奚敏需要的答案。
“还行。”
还行是多行?算了,不问这个问题了,换一个问题吧。
“你可认识尚——”
奚敏话音未落,他们行走的小道两旁就突然窜出十几个黑衣人,个个挥着剑举着刀,朝一行人发起进攻。
奚敏见状立刻拔出断尘剑,还对着武去拙喊了一声“你去保护他们”,接着飞快冲到最前面,踹开那个离阿花最近的刺客。
武去拙连忙将阿花等人招呼到一起。奚敏与一个刺客过了一招后,夺走了对方手里的刀,并顺手将刀丢给了武去拙,然后又继续和刺客打起来。
奚敏的动作很快,她如飞燕般敏捷地穿梭在一众刺客之间,可奈何对方人多,她有时应对不过来,就得靠武去拙拉着其他人躲闪。
看武去拙的样子,他并不会武功,好在他的反应够快,能够保证自己和其他人不受伤。
这群刺客的武功水平良莠不齐,奚敏不得不提高警惕对付每一个刺客。不过这些刺客貌似不是冲她来,也不是冲武去拙来的,他们一部分人拖住奚敏,一部分人冲向武去拙身后的小土。
奚敏大概明白了对方的来意,她眼见着小土要被戳中心窝,自己却因难以脱身无法突围而无能为力。
好在武去拙离小土近,他眼疾手快扑向小土,将对方往后推,刺客的剑就这样刺过来,穿破武去拙靠过去的左臂,武去拙捂着左臂,趁刺客拔剑的同时给了对方一脚,将对方踹飞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