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多披件衣服……”
他脱下外袍,将少女结结实实地包裹住。
陆思妤打了个喷嚏,没有推拒他的好意:“明天就要出发了,怎么还不睡?”
“想到要和你分开,睡不着。”
顾晏说得理直气壮。
“既然主动请缨,就别拘泥于这些小事啦。”
陆思妤失笑:“不养精蓄锐怎么行?快回去睡吧。”
“才不是小事。”顾晏不满地反驳。
“带你去个地方。”
“诶?等、等等……”
不等陆思妤反应,顾晏长臂一伸,箍住她的纤腰,带她跃上了屋顶。
月色皎洁,为黑暗中的一切事物都镀上一层圣洁的银辉。直到看到那轮圆如玉盘的明月,陆思妤才想起今日是十五。
明明是象征团圆的满月,却要和家人、和顾晏分别了……
瓦片凸起的边缘硌得脚底难受,陆思妤忍不住嘶了声,顾晏这才注意到她赤着脚。
少女洁白的脚背宛如上好的羊脂玉,浑圆的脚趾蜷缩着,被微凉的夜风冻出诱人的红。
顾晏的呼吸逐渐变得粗重。
“怎么不穿鞋?”
他将少女打横抱起,就着这样的姿势坐下来,让少女的裸足刚好可以钻进披风里取暖。
“还不是因为你突然敲窗……”
这个姿势实在是过于暧昧,陆思妤羞赧不已,但到底没提出抗议,由着他乱来。
“嗯,怪我。”
顾晏愉悦地笑了,自胸腔传出的震动震得陆思妤耳朵发麻。
“这次离京,得有好几月见不到你了。”
鼻尖抵上少女的乌发,顾晏心满意足地嗅着那沁人的芬芳。
“阿妤,你会想我吗?”
陆思妤本来想嘴硬地说“不想”,但顾晏的声音带点不易察觉的寂寥,于是话到嘴边又临时改变:
“……那自然会想的。”
少女的嗓音又软又甜,明明是毫无杀伤力的一句话,却直击顾晏的心脏。
他再也克制不住,扣住陆思妤的下巴吻了上去。
这个吻比前两次都来得凶狠,陆思妤被迫仰着脸,任凭他攻城略地、予取予求,她不由得攥紧他的衣襟,仿佛溺水者抓住救命的浮木。
绵长的一个吻结束,她俯在顾晏的胸口微微喘气,声音不知何时染上几分哽咽:“顾晏,一定要平安回来。”
“会的。”
顾晏轻声但坚定地承诺,又在她光洁的额头上烙下一个吻。
此去凶险,谁都不知道前方有什么未知在等候。
但他答应过阿妤——只要有他在,就绝对不会让定远侯府出事。
从屋顶下来后,顾晏将少女安全地送回卧房,临走前飞快地啄了下她的唇。
“你!!”
陆思妤捂住被亲的地方,又羞又恼:“还有完没完……”
还没说完,怀里被塞进一块玉制的令牌。
“这是什么?”
“见令如见人,拿着这个,你可以随意调动我的影卫。”
关于顾晏身边的那支影卫,陆思妤略有耳闻——那是嘉宁帝特意从自己的禁卫军中抽调出的精锐,用以保护顾晏的安危。
“战场上风云变幻,你比我更需要他们。”
手里的令牌顿时变得烫手,陆思妤连忙要还给他,但顾晏抓住她的手,强硬地让她收下。
“拿着。”
他严肃地说:“这段时间顾恒状似安分,但难保不会再做出什么。我和思渊他们都不在京城,把影卫留下来保护你我才能放心。”
“……好吧。”
光是应付敌人就够疲累了,怎能让顾晏为自己操心?
于是陆思妤不再推辞,收下了令牌。
“那……我走啦。”
顾晏捏了捏她精致小巧的耳垂,依依不舍道。
“阿妤,等我回来娶你。”
第44章 变故横生
“小姐, 庄子上送来新摘的樱桃,您尝尝。”
阿念将果盘放在矮桌上,殷勤地说。
自从王爷他们出征后, 已经很久没见陆思妤笑了, 就连出府的次数也屈指可数,阿念总是换着法子逗她开心, 但战争一天未结束,陆思妤就一天无法轻松。
“啊, 好。”
陆思妤其实并没有多大的食欲,但不忍拂她的好意,于是合上书页,拈起一颗樱桃放进嘴里。
“如何?”阿念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嗯,很甜。”
陆思妤又拿起一颗喂她:“你也吃。”
阿念嘴里塞了东西, 脸颊撑得圆鼓鼓的, 见陆思妤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含糊不清地说:“和大朝开战已经两个多月了,这段时间收到的都是好消息呀——侯爷他们屡战屡胜, 不仅阻止了敌人的进攻,还收复了之前的失地, 可小姐为什么还是这么担心呢?”
“战场上风云变幻, 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能掉以轻心啊。”
陆思妤躺倒在藤椅上, 放任身子后仰, 眺望着一碧如洗的苍穹。
进入盛夏, 日子一天天过得飞快,前方捷报频传, 陆氏父子本就骁勇善战、用兵如神, 再加上个顾晏更是所向披靡, 将大朝的军队打得节节败退,一路驱赶至北河一带,想必很快就能班师回朝了。
整个盛京都笼罩在喜气洋洋的氛围下,提前迎接胜利的到来。
但是……心里这股不安是怎么回事呢?
陆思妤蹙起眉。
尽管极力告诉自己要相信顾晏、相信哥哥他们,但随着战争逐渐接近尾声,内心的恐惧也跟着不断放大——她已经连续好几个晚上被梦魇着,醒来时冷汗涔涔,靠攥紧顾晏送她的雕荷纹佩才重归安定。
“阿妤。”
正在她胡思乱想之际,许氏走了进来。
“怎么了阿娘?”
她回过神,注意到母亲换了外出的装束:“今日要出门吗?”
“嗯,我要去广济寺一趟。”
许氏压低嗓音:“陛下前段时间感染了风寒,身子一直不见好,因此觉丹大师召开七日佛法大会为陛下祛灾除厄,贵妃娘娘人在宫里出不来,特意托我替陛下祈福。”
嘉宁帝身体不适的消息陆思妤早先从顾盼盼那里听说了,只是没想到竟病到这个程度。
“连孙太医都治不好吗?”
许氏摇头:“好像查不出什么病症,但身子就是一天天亏损下去……”
因为怕影响势头正猛的前线郢军,皇帝龙体抱恙的消息并没有外传,只有朝臣和各大世家知道——就连此次佛法大会打的也是“天佑郢国”的旗号。
“那我陪你去吧。”
陆思妤不假思索道:“娘一个人出门我不放心。”
“没事的,我约了承恩伯府的夫人,不是一个人。”
许氏点了点她的额头:“连续七天的素食你肯定受不住,娘自己去就好,你呀,就留下来看家吧。”
“也是……”
侯府确实不能没人,陆思妤最终还是同意留下,但也不忘叮嘱母亲:“那你要多带些护卫,山路难行,一定要多加小心。”
“知道啦。”许氏不禁莞尔,“你这孩子,如今竟操心起长辈来了。”
陆思妤弯起嘴角,笑得勉强。
父兄都不在京城,顾恒要是这个时候对侯府出手,仅靠她们母女的话是很难撑住的。
*
夜上三更,皇宫。
乾清宫里传来阵阵压抑的咳嗽,陈总管候在殿外,不住地叹气。
都说病来如山倒,嘉宁帝正当壮年,平常从未出过什么毛病,谁知小小的风寒拖延至今,直接把身子搞垮了。
皇帝不急太监急,相比忧心忡忡的陈总管,嘉宁帝本人倒是不担心自己的身体状况。
崔贵妃刚给他喂完药,嘉宁帝见爱妃眼底青黑,显然是没有休息好,心疼道:“玥儿,你回锦澜宫歇息吧,这里有宫女照顾咳咳、咳咳咳……”
话未说完他又咳了起来,崔贵妃轻拍他的背帮他顺气。
“你这个样子,让我如何能安心睡下?”
素来高贵明艳的崔贵妃红了眼眶:“好好的怎么病成这样了呢?”
“许是年纪大了吧。”
缓过来的嘉宁帝苦笑:“今年原想放权给太子,谁知他屡教不改,一而再再而三地对阿晏和陆家的姑娘出手,朕在尚且如此,朕若是不在了……”
“呸呸呸!”
崔贵妃恼怒地捶打了下他的肩,美目圆睁:“说这种话是存心让我难受吗?你走了,我们孤儿寡母的要如何在这深宫中生存?”
“朕开玩笑的。”
嘉宁帝连忙安抚:“朕还要跟你一起看阿晏成家立业呢,怎么舍得丢下你们母子?玥儿莫哭,朕身为真龙天子,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崔贵妃破涕为笑:“等阿晏回来,也差不多到婚期了。”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阿晏都要成亲了……”
嘉宁帝的感慨被外头的骚动打断——
“太、太子殿下,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陛下已经就寝了……”
“滚开。”
“怎么回事?”
嘉宁帝厉声喝问,但见顾恒推开一脸为难的陈总管,旁若无人地走了进来。
“放肆!未经允许擅闯朕的寝宫,你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父皇?”
“那儿臣也来问问——父皇眼里可还有我这个儿子?”
今夜的顾恒一改往日在嘉宁帝面前的谨小慎微,眼底闪烁着疯狂的光,腰间的佩剑更是让嘉宁帝眼皮子一跳。
他直觉不对,大声唤道:“来人!”
但无人回应。
除了陈总管以外,其他侍奉的宫女不知何时退了下去,本该在外护卫的侍卫也了无声息。
“太子殿下这是何意?”
崔贵妃从一开始的慌张中恢复过来,冷声发问:“莫非要造反不成?”
顾恒不回答她,居高临下地看着病容憔悴的父亲。
“父皇,你昨天下了道密诏吧?”
他阴测测地笑了:“是不是觉得自己快死了,所以把传位诏书改成顾晏的名字了?”
“你、你在说什么……”
嘉宁帝心中一惊。
他确实改了诏书,决定把皇位传给顾晏。
嫡子的种种行为都让他寒心,如此偏执阴鸷的一个人实非明君。
而且顾恒如此痛恨崔贵妃母子,若是登基,肯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所以嘉宁帝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决定修改传位诏书——但顾恒是怎么知道的?
像是看穿他的疑问,顾恒幽幽道:“父皇大概不知道吧,代笔的李太傅是我的人啊。”
“你、你……”
怒火攻心,嘉宁帝“哇”地吐出一口黑血。
“陛下!”
崔贵妃和陈总管同时惊叫,尤其是崔贵妃,她不顾仪态地扑到床前:“陛下,怎么会……”
“贵妃何必惊讶,父皇会变成这样,不都是你亲手造成的吗?”
听到顾恒的话,崔贵妃迅速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看向空了的药碗——那碗药!
“来、来人啊!宣太医!”
陈总管手脚并用地爬出寝宫,然而刚踏出门槛,他就愣住了——
殿外的侍卫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血流成河。而另外一群身穿甲胄的禁军手持武器,不声不响地包围了寝宫。
反、反了……这是要反了……
陈总管脚下一软,跌坐在地。
“你们是不是以为,收回我舅舅的兵权、把他发配到岭南,就能折断本宫的臂膀了?你们以为那十万禁军这么多年都是听谁的令啊。”
顾恒的语气不无嘲讽:“废嫡立幼的事,亏父皇做得出来——也不问问拥护我外祖的众武将世家同不同意。”
“顾恒!你疯了吗!你这是在逼宫!”
崔贵妃大概猜出外面是个什么情况,冲上前和顾恒对峙:“弑父弑君,你还配为人吗?”
然而顾恒拔出剑,指向她的咽喉:“有空质疑本宫,还不如担心担心你的儿子吧。”
“你、你要对阿晏做什么?”
“没什么。”
顾恒像是想到什么开心的事,愉悦地笑了。
“夔王既然和定远侯府那么亲密,那合谋造反也是有可能的吧?”
“咳咳……逆、逆子……”
嘉宁帝捂住胸口,口中不断翻涌出血沫:“我就不该给你机会……”
他虽不喜张皇后,但顾恒是他的亲生骨肉,若非如此,早在顾恒第一次陷害阿晏时他就该废太子了。
“机会?哈哈哈哈哈……”
宛如听到什么好笑的事,顾恒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渗出来了。
他双肩颤抖,过了好久才止住笑声,眼神里充满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