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反,梁国却是上下节俭,梁玄带头上行下效,虽然有不稳定因素的存在,但即使是地位高如傅冲和郑长海,也不敢光明正大地敛财,生怕落人口实,这就是陈国和梁国的差距。
可能正是因为梁国的节俭,陈闵姝才会觉得到梁国是过苦日子,可惜她现在还不知道宁久微在梁国却是过的风生水起。
“正是因为陈国吏治的败坏,我才更希望陈国能够换一位明君,让普通学子也能有出头之日,让百姓都能安居乐业。”宁久微眼神清亮,热切地看着梁玄,仿佛梁玄就是那位能够救万民于水火的明主。
梁玄一颗清冷的心也不由被宁久微的热意融化,梁玄此时畅快得甚至想大嚎一声,自己的所思所想竟与人不谋而合,统一六国之路终于不再是黑暗中的一人独行,此种痛快平生未尝。
梁玄伸手握住了宁久微放于被子上的纤手,坚毅地说道:“微微可愿与孤一道,还这天下一个海晏河清,万世太平。”
宁久微盈盈一笑,一双桃花眼璀璨如星河,朱唇轻启,一字一句地说出四个字——
“求之不得。”
四目相接,室内温度随着烛火上升。
宁久微觉得脸颊微微发烫,打岔道:“灵姚被搅得人仰马翻,之后呢,之后又怎么样?”
梁玄了然地笑了笑,按捺下心中的悸动,继续说道:“卫国自是惊恐万分,方画戟又不在都城,才会乱了阵脚向赵国求救,后面发生之事你也清楚,可如今梁国却迎来了一个大麻烦。”
方画戟就是宁久微之前想要招揽的那位卫国女扮男装的女将军,是卫国护国军方家军的统领,凶名赫赫,用兵如神,他训练的兵更是勇猛异常,个个以一当十。
宁久微以眼神示意梁玄继续,此时能有什么大麻烦?她记得书中此时各国都在修养生息,因此她才想趁此机会发展盐业。
“孤刚收到消息,陈王欲派镇国公领兵,联合卫国,攻打我国新占领的卫西三城。”
梁玄声音低沉,听在宁久微耳中却有如平地惊雷。
梁国新增七座城池,其中卫西三城和颍州二郡皆与陈国接壤,陈国为保边境稳定出兵征讨本无对错之分,可陈王明知宁久微已嫁与梁国,仍派镇国公领兵,用心险恶可见一般。
其实早在陈王将宁久微代替陈闵姝嫁到梁国时,梁玄就有预感,陈国必有后招,可他从未怪过宁久微,只是担心其他人会因此迁怒于她。
如今梁国将与陈国短兵相接,宁久微自是希望梁国获胜,可若是如此,祖父必会获罪,陈王早就忌惮镇国公府,定会借此机会大做文章。
宁久微嫁到梁国后便一直在思考如何策反宁远,可先陈王有恩于宁远,宁远更是忠于陈国,因此宁久微暂时还未想出对策,没想到陈国此次竟会突然出兵,看来是梁国的崛起让陈国感到了威胁。
“微微,这段时间孤会召徐景和入宫和你商议挖凿盐井一事,此乃我国大事,其他事情你不要操心,也不要听信外面的风言风语,孤无论如何必会保住镇国公性命。”
梁玄的一片好意宁久微明白,陈国派她祖父攻打梁国一事要不了多久必会传遍整个梁国,到时候她必会成为众矢之的,众人的冷言冷语甚至恶语相向暂且不提,若有歹意者甚至还会提出拿她做人质威胁祖父退兵。
如何既能成全宁远的忠义,又能避免梁国与宁远至亲相残。
郑意得知陈国派镇国公宁远领兵攻打卫西的消息后,开心了许久。
此事在渭城闹得沸沸扬扬,已是人尽皆知。
宁久微这几日一直闭门不出,潜心和徐景和商议盐井一事,郑意多次求见都被宁久微以身体不适的理由挡了回去。
上次郑长海联合郑意怂恿宁久微写陈情书,本以为定能一波送走宁久微,谁知竟被宁久微轻飘飘地化解,郑长海一击不中只能蛰伏。
没想到此次简直天助郑家,陈国此次进攻不论胜负,对宁久微都是致命一击。
这说明陈国已不是宁久微倚靠。
宁久微这段时期闭门不出,不见外人,更是证明其心虚害怕。
郑意岂能错过此等羞辱宁久微的天赐良机,粥棚之仇,魁首赛之辱,誓要一并偿还。而对郑家来说,王后之位必须姓郑。
昭华宫中,草木繁盛,莲花盛开,两座偏殿威严庄重,遥遥相望,人在殿中也能闻到悠悠荷香,清香远沁。
宁久微明明就在对面的偏殿中,郑意却毫不知情。
“王后娘娘实乃天人,这样一来盐井深度可达数十尺,甚至可保井璧坚固,大善!”殿中隐隐传来惊叹之声。
徐景和这些日子与宁久微多番讨论,被宁久微的敏捷思维和严密逻辑折服之余,深深惊叹于其想法之惊奇。
从民生水利到武器装备,宁久微居然尽皆精通,往往三言两语之间就令徐景和茅塞顿开、眼前一亮。
这也让徐景和对镇国公府颇为忌惮。徐景和武将出身,其叔父此次更是带兵袭卫,在外人看来,宁久微的这一身本事必然是得自宁远,徒弟已如此厉害,更何况师父。
“娘娘不好了!”木李匆忙进来禀告,声音颤抖不已,“娘娘,刘掌柜派人传话说,探微楼被人烧了,火势滔天,伤及了许多人,有两个小厮,没有救出来,被烧死在楼里了!”
第50章 掌控舆论的女人
宁久微面色霜寒,冷笑道:“本宫果然还是学不会她这种狠毒劲。”
原主输给郑意实在不冤,毕竟郑意不择手段,背后更是有郑家撑腰,其封后之路更是一路踩着别人的尸骨。
宁久微这几日忙于盐业和陈国战事,无暇顾及郑意。她知道郑意为了逼自己见面定会使些手段,却仍没想到郑意竟然如此枉顾性命。
“徐大人,本宫有事要出宫一趟,今日就到此。”
徐景和虽然兴致正高,却也知道事情轻重,躬身说道:“王后娘娘若有需要臣之处,但请吩咐。”
如今徐景和话中的恭敬之意越发浓厚,若说以前还是因为宁久微的王后身份,现在哪怕宁久微只是个乞丐,他也会如此恭敬。
“徐大人的好意本宫心领了,改日再与你详谈。”宁久微不急不管缓地说道。
说完就带着木李出宫直奔探微楼而去。
“王后叛国!”
“王后叛国!”
探微楼前呼声一次比一次高亢,一次比一次热烈,每叫一次还有人敲一次锣。
人声鼎沸伴随着锣鼓喧天,探微楼前人头攒动,楼体的残骸还迸发着熹微的火花,写有探微楼三字的招牌已残破不堪,破败地躺在地上,烧焦的楼旁被百姓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宁久微赶到时,楼前有担架抬着两具尸体,身体大半被烧伤,仅能勉强分辨容颜,正是不幸枉死的两名小厮。
“纵火之人可有抓到?”宁久微眸色暗了暗,冷声问道。
宁久微在楼中向来和蔼,毕竟生意人讲究和气生财,此时却是面若冰霜,神情冷厉,木李隐隐瞧着宁久微的表情竟和梁玄越发相像。
刘掌柜一身狼狈,面色激动,狠狠地回道:“禀娘娘,在后院抓到了两个人,”说着命人将两个五花大绑的人提了出来,丢在地上,“就是这两个贼子!”
两人见刘掌柜称他们为贼子,登时不满地嚷嚷:“我们才不是贼,我们就是菜市口卖鱼的渔夫。”
“不是贼你们光天化日公然放火,两条人命还有我们这一整栋楼,就是把你们杀了也赔不起!”
“真是太缺德了!”
“光天化日放火也不怕断子绝孙!”
不说刘掌柜,探微楼所有的小厮都义愤填膺,一口一个唾沫地痛骂,仿佛要把方才所受的惊吓都还回去。
“王后才是贼,王后对不起梁国!我们不过是抗议!”地下之人被绑得严严实实,口中却仍振振有词。
“就是!我们所作都是为了梁国,王后的家人带兵打我们,我们就要烧她一栋楼!”另外一人理所当然地附和道,一脸正义。
旁边敲锣的人猛得一锤子落下,顺势高呼:“驱逐国贼!”
“驱逐国贼!”
宁久微不愠不怒地看向敲锣之人,明明只是极普通的一眼,却有逼人的气势,敲锣的人只感觉自己面前站着嘶鸣的千军万马,立马讪讪地将手收了回去,低下头不敢出声。
宁久微环顾四周,没有看到郑意的身影,但她心知郑意必是在暗中窥探着这一切。
“满口胡言!”宁久微缓缓走到人群中,长身玉立,厉声斥责。
“你们若是认为本宫愧对梁国,便冲本宫来,而如今本宫毫发无伤,无辜的百姓却被你们烧死烧伤。”
“你们口口声声为了梁国,实则是为了一己私利!”
宁久微说话声音冷冽,却不急不缓,条理清晰。唇若丹霞,声如珠玉,宁久微今日用一支雪白的羊脂玉钗盘起乌黑的长发,水盈盈的双眸透出丝丝杀伐之气。
听到本宫二字,围观群众这才知道,原来这就是当今的王后娘娘,探微楼的主人,端的是灿若朝霞,华贵无双。
“王后和陈国勾结进犯我国国土,为了驱逐国贼,适当的牺牲有何不妥。”地下之人满不在乎。
周围百姓眼见着也被煽动,一位满脸胡髯的农夫激动地说道:“说的没错,王后就是我国的祸害,赶走王后!赶走王后!”
一时间百姓窃窃私语,群情激愤。
郑意在暗中看到这一变化,嘴角扬起了一抹笑容。
宁久微闻言勾了勾唇,吩咐木李将下轿用的脚垫拿过来站在上面,顿时比周围百姓高出一个头,众人只能抬头仰望,只见宁久微衣袂翻飞,风度卓绝。
“本宫就是梁国王后,宁久微,今日在此,敢问各位渭城百姓一句话,你们当真认为本宫是梁国的祸害,是欲除之而后快的国贼吗!”
宁久微声音清冽,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
“呸,当然是祸害!”
“赵国为你要我国十万士兵性命,你至亲更是要攻打我国,你就是我国最大的祸害!”
郑意没想到宁久微会如此发问,心中微动,宁久微向来心机深沉,今日为何会自取其辱,难道真是被谣言逼得失心疯了。
宁久微受千夫所指却并不慌乱,昂首而立,气度沉静。
慢慢地,有人小声议论道:“王后娘娘其实是个好人啊……”
此言一出有如洪水开闸。
一位头上盘着灰头巾的大婶嚷嚷着说道:“就是咧,王后娘娘多好的人啊,俺现在每天晚上都盼着去看皮影戏,劳作完看那么一场,一下子就没那么累了。”
“就是,别家两文钱的包子探微楼只要一文钱,肉馅还更足,现在探微楼没了每天不知道还要多花多少钱。”一位大叔捶胸顿足地感叹,探微楼门口每天都会卖便宜的吃食,现在没了探微楼,今后要去哪里吃便宜的肉。
“王后娘娘还断案如神,上次在府尹府,那男娃娃被打得可惨了,多亏了王后娘娘才救下一条命。”
“俺家的水井堵了,还是王后娘娘派人帮俺通的。”有人弱弱地说道,声音立马被周围人淹没。
“王后娘娘还会修水井?俺们家的水井也堵了,能不能也请王后帮忙修修。”
“二牛,我说你家水井塌得那么惨怎么还能修好,居然请到了王后。”
“吹牛吧,王后娘娘那么高贵,怎么可能帮你修水井。”
眼见众人的关注点偏了十万八千里,从国贼偏到了水井,纵火的小贼忍不住了,“那也不妨碍她就是个国贼,就因为她,梁国才有诸多不幸。”
“瞎说,要不是王后降雨,俺们那几亩田早死了。”
“就是,王后还亲自巡河,避免渭河决堤。”铁生在渭报上看到过王后巡河的功绩,他家就在河边,要是渭河决堤,他第一个跑不掉。
说起渭报,宁久微在赏花会前就开始筹备,魁首赛结束时正式刊发了第一期。当时报道的就是魁首赛的结果和宁久微主持的公平公正和领导才能,大大地吹了下彩虹屁。
后面每一期在报道热点新闻和时事的同时,都会夹带私货,潜移默化地展示宁久微的功绩,并且会对城中热卖的美食、首饰进行盘点,打点广告。
虽然支持宁久微的声音越来越多,仍然有人并不认同,一位彪形大汉阔步走到宁久微跟前,粗声质问道:“俺不管王后做过什么,此次陈国大举进攻,带兵之人是否王后至亲,王后娘娘是否会襄助陈国,王后心中是希望陈国还是梁国得胜!”
“王后娘娘,你可敢回答俺这三个问题!”
此人每问出一个问题,声音就亢奋一层,话语铿锵有力,三里之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众人不由心中戚戚。
上次和陈国的交战以梁国惨败告终,梁国甚至还赔上了一位国君的性命,加上旱灾刚过,战败阴影仍然笼罩着整个梁国,百姓皆心有余悸。
而王后虽然多番造福梁国百姓,却终究出身陈国,谁敢保证她不会向母国通风报信,以王后之尊若帮助陈国则梁国毫无胜算。
一旦梁国再次战败,陈国借道卫西进攻梁国如入无人之境,梁国国土将再起硝烟。
宁久微将众人的神色变化一一看在眼里,明明只是静静地站着,周身气度却明显与旁人不同,一双明眸灿若星辰,叫人移不开眼。
众人看着气度高华却面色漠然的宁久微,心中分外紧张,生怕会听到不好的答案,更害怕梁国会再次战败。
一时间空气仿佛凝滞了,即使是方才叫嚣之人现在也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宁久微在众人的注视中突然笑了一下,艳若桃李,灵动脱俗,在夏日阳光的照耀下,整个人如同染上了一层淡淡金色光辉。
“本宫说,梁国胜,则梁国必胜。”
宁久微如是说道。
匆忙赶来的渭城府尹黄光易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目瞪口呆地看着宁久微,陈军来势汹汹,桐邑守军空虚,宁久微为何如何肯定梁国必胜。
“笑话。你说梁国胜梁国就胜,俺还说俺家的猪明天能给俺下个崽呢。”大汉嗤笑一声,脸上的横肉跟着抖了几下,仿佛也在嘲笑宁久微的信口开河。
大汉悄悄地瞥了眼暗处,态度越发嚣张,大胆地说道:“除非王后愿意修书一封给领兵之人,劝其投降,方可自证清白。”
第51章 诬陷
宁久微秀眉轻挑,并未言语。
围观群众听到男子所言,仿若茅塞顿开,如此一来此战梁国岂不是可以不战而胜,他们也可以继续过太平日子。
一名满脸皱纹的老农颤颤巍巍地向宁久微跪下,哆嗦地说道:“还请王后娘娘怜悯,写封信回去,劝陈国投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