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鬼王借着绝对蛮横的实力,将轿中人一把拽到自己身侧,而后冷眼望着身侧的新郎官。
那老头看到出手之人是鬼王,面色已经十分难看。
再开口说话时,就像是苟延残喘的破烂风箱:“鬼王殿下大驾光临,老朽携兰陵萧氏自然欢迎,只是不知道此举何意?”
红衣的鬼王十分优雅地坐着,笑了笑:“没什么,就是看上了老家主这位新嫁娘,想跟您一物换一物,送您一个新妇罢了。”
说完,他不管全场哗然声,冲着碎玉点了点头。
碎玉一声令下,鬼修队伍的最后,抬上一个献祭时才会用到的白纸轿子。
轿中坐着个人,凤冠霞帔,一身钗环首饰三十二件。
宁枝枝眼皮一跳,不可抑制地瞪了眼,与谢衍之交换眼神。
轿子上跪坐的女子抽抽噎噎,赫然就是折雪仙子。
第27章 旁白27号
27.
问:抱着吃瓜的心情赴婚宴, 却吃到自家头上是什么体验?
答:吃得更欢啦!澜沧的大瓜,不吃白不吃。
宁枝枝今日可算是开了眼。
这场面称得上是社死级别的会面了吧?
素未谋面的师祖与徒孙,再加上她这个吃瓜徒弟, 师门三代,在一场婚嫁仪式上齐活了。
宁枝枝都为这狗血剧情叫绝。
真是好狗的展开。
谢衍之又恢复淡然:“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宁枝枝耸肩,嘴里还嚼着一口未化的糕点:“布吉岛啊。”
“……把东西吃完再说话。”
难道不是你看见我吃东西还要问吗?宁枝枝给谢衍之留了个后脑勺, 探头去看外面。
纸轿子上的折雪仙子有些奇怪。
因为距离变得更近, 宁枝枝能够清晰地看见她颈上那副如意金叶翠花璎珞正发出浅淡的金芒。
正是鬼王托她赶制的那套首饰之一。
这种顶级的符文光华很好辨认。
在场所有人都发现了。
萧家那个老怪物干笑了两声, 开口仿佛夜风灌进枯树膛:“殿下这是从何处随手绑了个丫头片子?”
鬼王嗤笑:“巧了,从你萧氏弟子——澜沧掌门的窝里绑来的,听说还是桐丘江府的庶女?”
“本尊知道,前一阵桐丘与兰陵有结亲的意思, 但是彩礼没谈妥, 亲事黄了。怎么,这位无定城守将之女, 便是你找的替补吗?”
按理来说, 被人当作替身, 知道以后理应有些反应。
再不济,问清楚总该有的。
但花轿里的人没有丝毫反应, 仿佛要结亲的不是自己一般。
萧氏的人显然也没有把她当回事。
萧家的老怪物眼神锐利, 扫向鬼王, 而后满吞吞道:“殿下一声不吭, 绑了我们萧氏的徒子徒孙, 这可不是好习惯。”
两方尚在商讨时, 一直沉默的新娘竟然落轿露了面。这位姜氏女的盖头被宁枝枝吹落以后, 竟然就这么
跟印象中的师尊果然还是有些区别。
走出来的新娘一身红嫁衣, 面上失了血色, 只剩近乎透明的白。
察觉到众人视线聚焦过来,她微微一福身:“几位的话我也听到了,敢问萧老仙尊,兰陵萧氏与姜氏婚约,如今可还需要作数?”
萧家老怪物眯着眼打量她,然后又把眼神转向纸轿上的折雪仙子,从喉咙里挤出笑:“不急,这不是还在商议。”
这种流痞的买货一般的语气,没能让青女产生任何波澜。
鬼王身边的一位掌眼率先嘲讽道:“老东西,趁着我家主人还愿意跟你一换一,麻溜放人。磨蹭下去,纸轿上这位你也带不走!”
萧老怪扯着脸笑。
他确实一直心心念念这桐丘江府的庶女。
他停滞在大乘期实在太久了,都忘了是哪个人进献了邪法,让他能够靠采阴补阳,一路苟延残喘至今。
而折雪仙子,就是他让本家替他寻来的最适合的人。生辰八字这么匹配的女子,他还是头一次见到。
就是可惜了,空有好八字,却没什么修行天赋,也不愿意吃苦。
就连什么秋水剑传人,也不过是他让萧业竹赐给她的。
他养着她,就像养着最肥的羊,可以好吃好喝,甚至成为让万人追捧的“仙子。
但,羊终究是羊。
最终逃不过待宰的命运。
萧老怪不知怎么的,想起了数十年前,一个夜里。
他曾在竹溪孟氏捡到个可口的残羹,那女娃不过是个小童,奄奄一息,最终直接被他吸干了。
这一口残羹,便让他多活到现在。
如今,姜氏新妇虽然是最好的凡人阴胎,娶回去享用,也能助他抵过一阵,但还远远不够。
他要的是与天地齐寿!
而那个八字匹配的女子,现在竟然送上门来。
他岂有拒绝的道理。
萧老怪心中计较着,看向折雪仙子的眼神就像在看案板上的肉。
他笑盈盈道:“老朽娶亲,不过是宗族里的小辈们闹腾着,图个喜庆。无所谓是姜氏女,还是江氏女。既然都是江,殿下又喜欢,换了也便换了。”
话说的冠冕堂皇,这桩交易就算是应下了。
纸轿上的人动弹不得,胸前的璎珞压着她说不出话,只能不停的哭。
宁枝枝有些烦躁。
她挺讨厌江折雪的,这个人太过虚伪,想要什么东西都不能大大方方展示出自己的野心,总是装弱势,耍心眼,玩心计。
但是,宁枝枝更讨厌被人利用。
鬼王利用她制作出三十二钗环与这身嫁衣,仿佛是在嘲讽她。
想让他们狗咬狗一嘴毛?
宁枝枝摇了头,起身出了轿撵,拦在纸轿面前。
她郑重看向折雪仙子:“我给你个机会,不是帮你,只是不想帮着这群男人欺负女人。”
“这三十二超钗环可解,我替你解开禁制,你脱了这身嫁衣,用你的剑亲自保住自己小命吧。”
宁枝枝一边说,一边手上控了霹雳火,一道一道除去江折雪身上过于繁杂的首饰。
每卸下一件,折雪仙子便感觉到自己松快不少。
直到宁枝枝除去她身上所有枷锁,助她冲破桎梏,一直冷眼旁观的红衣鬼王这才开了口。
“怎么?忘记你师尊叮嘱的话了?桐丘江府和澜沧剑门,今后会对你什么态度,都取决于你今日做下的决定,你当真愿意失去‘折雪仙子’的名号,失去江府的庇护,也丧失秋水剑传人的身份?”
轿中人默了半晌,无法抉择,又开始抽抽噎噎的,像唱戏一样,弄得宁枝枝有些烦躁起来。
萧老怪物也看出来了。
面前这个不会拿剑,只会依附的江府庶女,已经顺利被他们养残了。
不错,这样很省心。
以后骗起来用起来,都方便许多。
萧老怪心情大好,便顺着话给江折雪画饼:“你别怕。加入我们金陵,你原有的一分都不会少,而且,老朽有的,你也同样都能享受到。不过就是借个结亲的名头罢了。”
江折雪显然是心动了。
她很快就半推半就地点了点头。
桐丘江府和澜沧剑门,她离了哪一方,都会变得寸步难行。
她不想孤苦无依,她要待在安全可知的地方。
只是,折雪仙子想不明白,她为何不敢与宁枝枝对视。
宁枝枝才懒得管她。
她做到了无愧于心,只要不是任人摆布被利用就可以啦。
至于江折雪愿意为这顿看似豪华的午餐献出自己,关她什么事?
另一边,鬼王长出一口气。
他眼神温柔又眷恋地看向立在一边的青女。
青女却在他出手之前,便从姜氏女身上离魂溜了。
无定水畔起了一团大雾。
谢衍之不知何时来到宁枝枝身边,提醒道:“青女乃出,以降霜雪。我们要入幻境了。”
宁枝枝:“……”
不是,这两个人“追追逃逃,插翅难飞”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能不能不要波及无辜啊,简直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宁枝枝有些无语,她趁着霜雪尚且分明,伸手去抓谢衍之的臂膀。
谢衍之却不知怎么的,气息一凝,反手率先握住了宁枝枝的手腕。
“有东西来了。”
竟然能让谢衍之露出这副凝重的表情,宁枝枝也忍不住紧张起来。
她另一只空余的手召来无枝剑,二人立在一处,在风雪霜寒中,被无边的白色所席卷。
很快,宁枝枝的视线里布满鹅毛般密集的暴风雪。
她不敢久视,怕出现雪盲。
于是闭目,挤不熟练的控着神识探索。
很快,耳边响起“咯吱咯吱”的声音。
像是有人深一脚浅一脚,踩在几尺厚的雪窝里。
宁枝枝试着把神识探向那个方位,发现果真雪中有人正艰难行来。
来人终于近了,宁枝枝发现对方在风雪中的身形过分得小,看起来,只到她腰那么高。
这是天生矮小?还是说,对方只是个小孩子?
宁枝枝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那人破开风雪,走到他们身前,已经可以看清长相五官。
宁枝枝惊呆了。
小孩长得非常好看,唇红齿白,一双眼睛深邃犹如浩瀚星海,小小年纪,便能看出眉骨立体,最重要的是,这小孩不管是五官还是气质,都跟谢衍之如出一辙。
她惊恐的目光在一大一小之间来回徘徊。瞬间有梦回“找不同”游戏的架势。
谢衍之自然也看到了。
他皱着眉,竟然挥剑出鞘,似乎想结果了面前的少年。
小少年似有所觉,冲着谢衍之一笑,而后一把抱住了宁枝枝的衣袖。
宁枝枝忍不住睁开眼去看他。
小谢衍之不说话,只可怜巴巴的仰头看着她,然后小拳头紧紧攥着她的衣袖。
宁枝枝很没有原则地被萌翻了。
这可是Q版的谢衍之呀。
不rua白不rua!
谢衍之整个人都不好了,沉着脸,大刀剑剑尖直指向宁枝枝身后:“你让开。”
宁枝枝的手揽在小谢衍之脑袋上,轻轻拍了拍,才回话:“我让开了,仙君是要表演一出我杀我自己吗?”
谢衍之沉默,眼神倒是一瞬不瞬,盯着宁枝枝袖子上紧紧黏着的挂件。
小挂件扯了扯宁枝枝的衣袖。
宁枝枝低头看他,便见小谢衍之伸手指向暴风雪中的某一处。
宁枝枝诧异:“你想让我过去?”
小谢衍之点头。
宁枝枝扭头看向谢衍之,也没征询他的意见,率先跟了过去。
谢衍之深吸一口气,按捺住“拔剑看小孩”的冲动,跟了过去。
他们在风雪中行进了没一会儿,便走到了路的尽头。
面前是一潭死水。
寒潭的对面是一座浮岛,岛上屋舍建造规制很高,可以想见住在此处的主人地位尊贵。
门廊前,一株老槐树下。
侧对宁枝枝他们,有一个人躺在竹椅上,腿上还盖着一块貂皮。
宁枝枝忍不住问谢衍之:“这是坐月子?还是老寒腿。”
谢衍之已经猜到这人是谁,勾起唇,淡淡道:“你不如亲自上前去问?”
宁枝枝点头,信步上了桥。
人刚走到摇椅跟前,躺在上面的男子便幽幽调侃:“本尊既不坐月子,也没有老寒腿,多谢宁峰主挂念了。”
第28章 旁白28号
28.
大雾及膝, 铺散于老槐树下。
一张竹椅轻摇,听松君将盖在腿上的紫貂绒掀开,露出了染血的下衣摆。他面上仍旧带着那大铁疙瘩, 只听说话的语气轻快又戏谑,似乎流血的不是他。
宁枝枝盯着那一大片血迹,痛心疾首:“难道是……殿下不能人道了?”
鬼王从铁皮面具里发出一声似笑非笑的轻哼:“谢神使还留在对岸, 宁峰主讲话还是悠着些为好。”
宁枝枝回头一瞧, 谢衍之果然抱着剑立在对岸。
看来早就察觉是这位, 才刻意回避的。
她再转头回来,露出职业性微笑:“瞧您说的,在下这是关心殿下的安危。”
鬼王嗤笑:“关心我能不能活着,八宝阁还能不能作为小遥峰的盟友吗?”
宁枝枝扬眉:“原来殿下早就看出来了。”
“不是我看出来的, 是他。”鬼王扬着下巴, 望向谢衍之所在的方位,“当日八宝阁, 他能察觉我的气息, 反过来我也一样。”
“你日日带他在身边, 本尊很难不怀疑。”
宁枝枝:“……”
失策了,原来谢衍之是灯塔。
她摆了摆手开始转移话题:“殿下为何会在这浮岛之上, 还受了伤?”
鬼王视线落在自己染血的衣摆上。
那下面盖着怎样一双腿, 他很多年以前就熬过, 苦过。只是未曾想到, 多年不见, 再相逢时, 青女竟会送他这般大礼。
听松君自嘲一笑:“没受伤, 是她刻意让我重新体验一次断腿之痛罢了。”
宁枝枝:“……”
好家伙, 没想到绝了我徒弟虐恋情深的剧本, 转头跑到您手里了。
她也不敢多问,于是囫囵道:“那……若是幻觉,殿下是不是也不需要包扎?”
百无聊赖的鬼王似乎觉得宁枝枝所说的包扎很有趣,于是点点头:“嗯,需要的。”
宁枝枝:“……”
你需要管我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