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显然也只是想捉弄她一下,见宁枝枝吃瘪,满意的问:“出去寻你们的小古板呢?”
宁枝枝反应了一下:“您是指那个长得特别像谢衍之翻版的小孩儿?”
听松君弯了弯唇,并未回应宁枝枝这一长串的修饰词,而是开门见山问:“他回来了吗?”
宁枝枝点头:“一路引我们来的,这会儿不知道跑去何处。”
听松君默了默,使唤宁枝枝:“别让他跟谢衍之待在一处。寻他回来,我有事吩咐他做。”
宁枝枝原本还不乐意,摇椅上的人又解释:“青女的幻境要破开,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很容易。只需要找到致使幻境产生的事件中心人物,破开他的心结便可。”
宁枝枝听明白了。
鬼王现在自己不方便行动,想出个脑子,让他们去跑腿办差事。
也不是不行。毕竟她对这位师尊的能力一无所知,对她老人家的爱恨情仇也是一无所知。
这里最熟悉的怕只能是鬼王了。
孟青女送所有人一场霜雪幻境,恐怕主要就是为了躲开鬼王的纠缠。
不过,这位鬼王殿下为什么与他们同入幻境,却好像对这里了如指掌,甚至还能差遣小谢衍之,让他引着他们过来?
宁枝枝觉得费解,斟酌着开口问他:“殿下,莫非以前就认得谢衍之?”
鬼王透过铁皮面具,淡淡凝视着宁枝枝,答:“不认得。”
“可是殿下似乎对此地十分熟悉?”
听松君笑了笑,没把宁枝枝的怀疑当回事,开口所言也是别的事情。
“想出幻境不算难,我给你线索,你带着小古板一起去查。不过嘛,最好不要让谢衍之深入到这场事件当中去。”
宁枝枝不明白了:“为何?”
听松君眼神扫向薄雾横生的对岸:“给你个忠告,他知道的越少,对所有人越安全。”
宁枝枝打了个激灵。
谢衍之现在根本不是什么灭世大反派,鬼王为何要这样说?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听松君,对方却是从容不迫地躺在那里看着她,似乎笃定了宁枝枝会照做一样。
宁枝枝心中叹息,还是原路返回。
她果然在谢衍之身边看到了那个鬼王口中的“小古板”。
明明谢衍之对他已经产生杀意,刚才这小孩竟然不跟着她离开,而是守着谢衍之?
宁枝枝面上不表,对小古板道:“里面断腿的那位在找你哦,快回去吧。”
小古板一听,回头看了一眼谢衍之,匆匆去了对岸。
有点意思。
宁枝枝把眼神转向仙君,发现对方似乎陷入到一个无人之境,马上就要堪破点什么。
他就连身上那股天然的杀意都消失不见了。
宁枝枝便悄无声息地坐在一边护法,顺便吃了几口小坚果。
等谢衍之主动睁开眼,她连忙凑了上去。
宁枝枝禁不住上下打量他:“仙君,你似乎是升了?”
谢衍之淡然:“不是。”
“那你方才和那小孩儿在一起说了什么?不会是说我坏话吧?”
谢衍之摇头道:“不是,没说话。”
宁枝枝当然不信了,但也只是浅笑一下,点头道:“我瞧着你好像哪里不一样了,仙君定是还没恢复好,就坐在此处,我待会儿带着小古板去破了这个幻境。”
谢衍之叹一口气:“只是被抑制的修为涨了一些回来。”
他又问道:“是鬼王告诉你破幻境的法子了?”
宁枝枝摇摇头:“只说过提供线索,具体怎么查,还得靠自己。”
谢衍之点头:“我与你同去,这样快一些。”
直到小古板从鬼王那里领了命过来,宁枝枝也没有劝服谢衍之。
她叹气,只好转向小古板:“怎么说?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小古板不说话,扯着她的衣袖往前走,宁枝枝只好跟上,还回头冲谢衍之招了招手。
谢衍之皱着眉头,看向扯着宁枝枝衣角不放手的人。
他冷冷开口:“好好走路。”
小古板立刻放开了宁枝枝,专心在前面带起了路。宁枝枝一言难尽地看了谢衍之一眼,对方却无动于衷。
两人跟在小古板身后,在雾中走了很远,直到进入一进院落。
他们先是过了正对大门的鲤鱼池,穿过一道九曲十八弯的风雨连廊。
小院子里怪石嶙峋,似乎是怕秃了些,特意添置了许多名贵草木作为装饰。宁枝枝观察着院子里的布陈摆设,察觉里面住着的应该是个女子。
小古板很快停在一处殿阁门外,并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谢衍之毫不犹疑地跨步进入殿中,宁枝枝只好咬牙跟上。
这屋子是个姑娘的闺房。
看布置摆设,虽然简单了些,却胜在用心又温馨,完全不会让人觉得突兀。
宁枝枝在寝屋转了一圈,又回到西暖阁,正想问问小古板是何用意,谢衍之突然在背后开了口:“有人回来了,而且不止一个。”
宁枝枝瞪眼,去找小古板的身影时,却发现对方神不知鬼不觉开溜了。
“……”
就很离谱,现在变成他们俩个私闯闺阁了。
宁枝枝反应很快,下意识拉着谢衍之就闪身进了寝屋,左右打量半天,最后还是选择了床底。
谢衍之十分嫌弃,被宁枝枝硬揪着躺了进去。
四下一片黑暗。
屋门响动,有人一脚踢开了寝殿的门。不止一个人进来,而后又将门一脚踢得阖上。
屋中很快传来一男一女两道声音,都压着怒气值。
那女子应该是被扯住了手腕,有些烦躁道:“请小公子自重,莫要再纠缠于我。”
男子酝着怒气,反而笑了:“纠缠?你我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你管这叫纠缠?”
女子咬了咬唇:“您是竹溪唯一的嫡系公子,将来是要支撑起孟氏家业的人;我只是被记名在偏房的养女,与您,云泥之别,还请小公子另觅佳人。”
男子一把扯过女子,应该是把人弄疼了,发出一声嘤咛。
“除了你,别的人我根本不想要。青女,我对你的情意从小便起,我不信你会无动于衷。”
女子叹息,随后又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孟氏收养青女,青女感激不尽,自当为家主效劳。小公子一番情意,怕是终究要负了……”
她没能说完,便被男子暴力扯着,拽到了怀里:“我不信,你是担心自己沦为祭品,怕我更伤心,才说这些话想要气我,对不对?”
他下定了决心,定定看着面前的人:“我绝对不会让你沦为下一个牺牲品的,已经死了一个碎玉了。嫁给我,做我的新娘,我不会让竹溪任何一个人再欺你。”
女子久久沉默着,没有答话。
宁枝枝原本以为到这里,就差不多该翻篇了,谁知道空气里突然传来一阵唇|齿交接的声音。
这声音让人觉得有些羞耻,比她啃鸭脖子还带劲儿。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身边谢衍之一眼。
这种昏黑的床底下,偷听到别人亲吻,实在是太尴尬啦。
结果下一秒,更尴尬的场面从天而降。
那一对难舍难分的新人,不知道经过怎样一番推拉,转移战线,双双横在了卧榻上。一室静谧,只传来衣物摩擦的声音,还有时断时续低低的喘|息。
宁枝枝近距离验证了一件真理——
就算是金丝楠木打造的床板也他喵一样会颤动。
宁枝枝躺得平平的,整个人绷成一把离弦的箭,恨不得一箭戳戳床上面两位搞大动作的邻居。
她欲哭无泪,也不敢再看谢衍之。
谢衍之呢,冲着宁枝枝发出一声清浅的冷笑来。
宁枝枝:“……”
救命啊!
这还不如待在车里呢,车底的尴尬沉默谁能懂?
第29章 旁白29号
29.
命运馈赠的礼物, 早已在暗中标好价格。
比方说,床底下听到了刺激的墙角,就得防着点床榻。
谢衍之早有察觉, 赶在两人被压到之前,一把扯过宁枝枝,直接劈开了床板。
榻上两人匆忙之间, 只来得及将锦被裹在了青女身上。
谢衍之带着宁枝枝退居桌边落座, 而那位竹溪孟氏的小公子, 揽着佳人摔在地上。
八目相对,空气里弥漫着尴尬。
宁枝枝看着面前稚嫩又青涩的少女版师尊,觉得这种史诗级别的时空再会,恐怕世上罕有。
孟氏的小公子被人搅了好事, 十分恼火:“何人擅闯我竹溪孟氏内宅?”
宁枝枝摸了摸鼻子, 讪讪看向谢衍之,琢磨着要不要编一个。
谢衍之没给回应, 就那么僵着对峙。
她只好瞎扯:“吾等是兰陵萧氏弟子, 跟随家主拜访贵府, 不小心走错了地方,迷了路……”
她赌的是, 这么多人一同进入幻境, 兰陵萧氏人多, 不可避免的比他们先一步引起了不必要的麻烦, 亮出过家族纹章。
那么, 她跟谢衍之就可以混迹在其中, 狐假虎威行事。
对方自然不信:“迷路?迷路往人床底下钻?”
宁枝枝面不改色心不跳:“这不是您二位进来了, 我们俩寻思着有嘴说不清楚, 而且你们似乎有事商议不便搅扰。”
不便搅扰就旁听, 没毛病。
可怜竹溪孟氏这位公子衣衫不整,半露胸膛坐在地上,气得发出一声冷笑。
宁枝枝仔细去打量他。
典型的清贵公子长相,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他这样的人涉世未深,应当只知道什么是黑的白的,却不知道大部分世界都是灰色。
小公子坐在那里仙人之姿,赏心悦目。而且,一双腿看起来也是完好无损的。
怎么看,也跟如今的鬼王没有半分干系啊?
宁枝枝的视线定格在对方腿上太久,谢衍之大约是猜到了她的想法,也没有出声阻拦,而是一起望了过去。
两双眼睛的注视下,孟氏公子扛不住了,大吼道:“看什么看?你们兰陵萧氏的礼仪便是如此吗?”
宁枝枝实在忍不住,问他:“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对方从鼻子里哼出一气,伸手拢了拢垮在肩头的衣领:“孟氏松君,我阿耶便是刚上任的家主。”
“……”
好家伙,有够懒,合着换了个身份做鬼王,就只抹了个姓。
宁枝枝又有些好奇。
面前这个芝兰玉树的小公子,到底能经历什么,才会断腿丧命,沦为鬼修,而后平地崛起一统鬼域成为鬼王呢?
至少,他现在看起来就只是个扛不起事,也经不住痛的花瓶罢了。
她又看向被孟松君护在身后的青女。
她像一朵青涩的,含苞待放的虎刺梅,花美,会容易让人忘记茎干上如猛虎般的刺。
宁枝枝发现这两人在榻上,或许也没有她想的那么旖旎。就说当下,师尊的衣服和发式只是有些散乱罢了。让她觉得怪异的是,师尊虽然半推半就迎合了孟松君,此时脸上并无半分女儿家该有的羞涩。
甚至,宁枝枝诡异地觉得她眼中没有丝毫爱慕。
她想起刚才偷听到的对话。
孟青女是孟氏记在偏房名下的养女,这证明她与孟松君没有血缘关系,又有青梅竹马的基础;
另外,刚才两人争执间,提到了孟氏养青女的目的,宁枝枝其实没太听明白,但大致可以理解为,孟青女是为了某种试验准备的小白鼠?
这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鬼王的腿到底是如何受伤的。
宁枝枝在脑中整理着已知的所有信息点。
与此同时,孟松君也扶着青女起了身:“你们俩,看在金陵萧氏的份上,今日便饶了你们,出去以后把嘴巴闭严实点儿,知道吗?”
宁枝枝回神,敷衍道:“那是自然,我二人在此地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
孟松君摆摆手:“赶紧滚。”
宁枝枝笑了笑:“敢问孟公子怎么走才能回到前院,这不是迷路了嘛。”
孟松君嫌弃地上下打量宁枝枝后,指点道:“出了这道门,左转到大杨树下,右转往前直到看到吴泽湖,顺着湖道一直左行,出到驿马行脚处,就离正门不远了。”
好家伙,你还挺热心的。
宁枝枝没想到能从孟松君这里得到这么详细的信息,只好硬着头皮道了谢,然后扯着谢衍之顺着对方所说的反方向走了。
一直沉默的谢衍之轻笑了一声。
宁枝枝偏头瞪他一眼:“笑什么?”
“你近来心眼倒是涨了不少。”谢衍之一边跟着宁枝枝带的路走,一边评判,“不过,这位鬼王天生便有一颗玲珑心,你往这边走,他必然知道。”
宁枝枝嗤笑:“那又如何。鬼王想让我查的应当不会是他自己,这事恐怕还得去别处看看。”
“至于他指的路,我是一个字也不信。”
事实证明,她的直觉是对的。
他们很快就到了真正的前院主殿,宁枝枝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正与孟氏家主虚与委蛇的萧氏一行人。
孟松君此时虽然还没堕为鬼修,变得心思难以揣摩,但是个喜欢捉弄人的臭小鬼。
他指的路是去孟氏梅园的路。
这人此刻正躺在青女的膝上,轻笑一声,一手揽着她垂落的青丝:“那丫头还挺聪明,看破了我想给她点苦头尝尝。”
孟青女安静的贡献出自己的膝盖,看孟松君的眼神既没有爱慕,也没有鄙夷,就像在看一个没有生命的物件。
直到孟松君陡然抬起头去看她。
孟青女瞬间换了一副表情,她扬起笑脸,看起来纯稚又无辜,一瞬间多了少女的娇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