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兴一脸酡红,想要争辩,却不知道怎么辩,自己好像真就是这样的。
出了餐馆,本来就该散了。可常兴没处去,又喝多些酒,还是莫知莫觉地跟着他们。
钟欣愉看他做孽,对他道:“那就一道回去吧,我买了糯米粉和黑洋沙,你吃了汤圆再走。”
常兴这才笑起来,说:“过年是要吃圆子的,吃了圆子,才有点过年的样子。”
“那从前你们怎么过”钟欣愉问。
“也没怎么过,”常兴回答,想了想又说,“就是阿哥年初一都要到南市去,看城隍游街……”
汽车已经开到路上,正经过一个转弯角子。林翼看见两个小贩,叫司机靠边停下,自己下车去买了些东西。两只油纸袋子拿到车里,气味散开来,是绿豆印糕和臭豆腐干。
常兴问:“阿哥侬买这个做什么”
林翼又轰他走,说:“原来还有你不要吃的东西啊你要是嫌臭,就别跟着了。”
常兴却又不嫌弃了,接过臭豆腐干,蘸着辣酱,吃得挺香。
林翼把绿豆糕的袋子给钟欣愉,她拿了一块,慢慢吃着。
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个新年,他们挤在南市老街上的人群里看城隍游街,在炮仗声中扯着嗓子讲话,讲的什么全都忘了,只记得笑得很开心。还有那天傍晚回家的时候,两个人趴在有轨电车的栏杆那里,脸被风吹得通红,眼睛却分外清亮,不怕冷似地。
夜已渐深,车里光线幽暗,她转过头去看林翼。他也正看着她,在想同样的事。
回到圣亚纳,三个人一起搓圆子。铜锅里烧了水,咕噜噜地滚起来,一粒粒放下去煮。水汽蒸腾,糯米粉皮膨胀开来,浮浮沉沉。再盛到碗里,三个人坐着吃完。
林翼对常兴说:“就快宵禁了。”
“不是要守岁的么”常兴反问,看他脸色才反应过来,改了口说,“哦,对,这就快宵禁了,我要走了,我走了。”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常兴,电话铃却又响起来。钟欣愉接了,对面是沈有琪的声音。
“你辞掉汇丰的事情了”上来便是这么一句。
“哎……”钟欣愉应了声,倒也不算太意外。银行业的圈子就这么大,有琪早晚会听说的。
却不料那边又问:“是要结婚了”声音里带着笑。
钟欣愉一怔,反问道:“你哪里听来的”
林翼送了常兴回来了,这时候就在旁边,脸上无声笑起来。她感觉到他胸口的起伏,往后推了他一把。他偏不走,更靠近了些,就站在她身后听。
“还不是那个朱素菲,她家就住在静安寺那里,上下班碰到过好几次,烦也烦死了……”有琪在那边抱怨,连名带姓地叫着,就好像回到了她们读大学的时候。
钟欣愉趁机岔开话题,问:“你最近还好吧”
背景里隐约听见推杯换盏说说笑笑的声音,大约是宿舍里单身的同事在一起过年。
“挺好的,一天到夜忙得要死,倒也没功夫胡思乱想了。早上睁开眼睛就是上班,夜里闭上眼睛睡觉……”有琪兴兴头头地回答,可转了一圈又回到她身上,说,“那你呢是真的要结婚了吗”
钟欣愉顿了顿,又含糊地应了声:“哎……”
林翼在身后抱着她,低头将下巴搁在她肩上。她又推他,他却把双臂收得更紧了些。
第77章 赤绳
窗外传来江海关大楼的钟声,敲了十二下,已经是蛇年了。电话那边响起醉意阑珊的欢呼,大家都在互相拜年。
“新年好!”有琪道。
“新年好……”钟欣愉也道。身后的人一只手揉上来,另一只往下探,嘴唇在吻她的耳垂和颈侧搏动的地方,她呼吸已经乱了。
“今年我们一定会好好的。”有琪那边还在说。
“是,都会好的……”钟欣愉勉强应着,只觉脸上发烫,匆匆道别挂断。
“是要结婚了吧”听筒才刚搁下,林翼就在她耳边问,声音里带着笑。
她不答,想要挣脱出来。他不放手,将她反过来对着自己,又问了一遍:“是要结婚了吧”
话说得很轻很轻,动作却不收着力,身体紧贴着,把她禁锢在那个角落里。放电话的边桌给撞了一下,桌脚摩擦地板,发出突兀的声响,连同旁边的落地灯也跟着晃动起来。
她知道力气不抵,索性不争了,就靠在那儿,明暗变幻的柔光里看住他,手指描过他的眉眼。他也不笑了,认认真真地看着她,抚着她的头发和脸颊,吻她一下,而后又一下,越来越贪婪,越来越深。
从起居室到卧室的床上,一切都是早就熟悉了的,却又如此渴望。他一遍遍地感受,一遍遍地确认着。她也一样。直到满足极了,也累极了,她裸身趴在枕头上闭了眼睛,又被他弄醒,应付着吻他一会儿,再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