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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城百货商店门口。
赵秋和家具店老板一早就在这里等着了,也不知等了多久,终于看到了不远处人群中、正款款朝着他们走来的两道出挑的人影。
想也不用想就知道,这肯定是乔雪骨同志和傅修聿同志!
赵秋面露喜色,扯着自己老板的袖子,指着那两道人影大喊:“老板!就是他们!看样子他们帮我们找不止到了木头!还找到了木匠!”
老板有些近视,却没配眼镜,他伸出手扯着自己的眼皮,往赵秋指的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怎么那个男人的影子,看起来这么熟悉啊……
等到傅修聿走近、一直走到他的面前,他才一拍大腿,猛然想起!
这个小伙子,不就是那天在街上为了追人贩子、强行问他借了单车的医生吗!
“你是傅医生吗?!”老板又惊又喜,对于这种上了县志、又立了大功的人,他心中是很尊敬的!
在得到了傅修聿的默许后,老板振奋地握住了傅修聿的手,接连说了几声:“大功臣啊……大功臣!”
要不是那天听街上的人科普了,他还不知道,这栖山县的鸡瘟就是被这位傅医生给解决的嘞!
柳石站在一旁,透过手中的木头,他看着眼前的场景,突然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额,刚才在家的时候,他是不是也像这样握着傅医生的手来着……?
“其实我们今天主要是来送木料的。”傅修聿回归主题,柳石和他的几个哥们儿顺势上前,把木头送到了老板的面前。
老板只是看了一眼,就认出了柳石他们手中所捧着的木料是什么种类!
“天啊!这……这居然是香樟木!”他不可置信地拿起其中一块儿木头,赵秋也在一边帮他鉴别。
仔细鉴别后,赵秋也不禁感慨道:“这么好的木料可不多见,你们是从哪里找来的……”
“祖传的。”乔雪骨笑答。
那老板还在“啧啧啧”,确认完毕,他直接就从外套内兜儿里掏出了一沓最新发行的第四套人民币。
随后阔气地从中抽出了约摸二十张印有四大伟人浮标头像的百元大钞,双手递给了傅修聿。
“傅医生,感谢您的雪中送炭,给我送来了这么好的木头!”他又扫视了一圈以柳石为首的壮汉,心中更为感激。
“还给我介绍了这么好的木匠!”
柳石等人都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老板,您还没看过我们的手艺呢,哪儿能知道我们好不好。”
老板完全不敢看乔雪骨,因为这姑娘实在是太夺目、太漂亮了,但也十分有所指地痛快答道:“傅医生的眼光我是绝对相信的!”
乔雪骨勾着发梢点头,“嗯,的确值得相信。”
傅修聿看着手中的两千多块钱,有些哭笑不得,“你是否给多了?”
“不多!绝对不多!”老板词言义正地摆了摆手,“香樟木是非常珍贵非常难得的木材!木材耐腐,不仅防虫蛀,闻着还有香气,用来制作木梭是再好不过的!”
“国营纺织厂那边儿一开始要的就是这种!但是因为我没有货源,所以他们只能退而求次了。”老板心想,这回总可以交差了!
“你们这大老远儿送过来也不容易,我也只是在成本价上加了点儿人工费,你们就收下吧!”老板把傅修聿拿着钱的手给合上了。
“那好吧。”傅修聿从中抽出几张,分给了柳石等人,“几位大哥,你们一路上辛苦了。”
柳石当然是不要的!他连忙推脱道:“傅医生你也太客气了!”
“哎呀,收下吧!”乔雪骨出声道:“你女儿读书还得要钱呢,这些钱你们哥儿几个分了吧。”
她对愿意帮助她的人,一向是很大方的。
柳石眼中又泛起了泪光,拿着那几百块钱暗暗发誓,自己一定要好好干!这才对得起傅医生和弟妹的介绍之恩!对得起家具店老板的知遇之恩!
家具店老板和赵秋看的是连连点头,这傅医生和他媳妇儿的心,可真善啊!不愧是上过县志的人!不愧是被拿过先进个人和先进工作者的好医生!
乔雪骨和傅修聿想的却是:柳石他们看着人高马大挺大一块头的,怎么这么容易就流眼泪啊啊啊!
柳石等人的工资也很快谈好了,每个人17块钱一天,算下来一个月下来能稳定挣五百!
哥儿几个开心的都快跳起来了!五百块钱一个月!比他们先前挣的多太多了!
乔雪骨在内心盘算了下,这个年代能有这个工资,不仅能养活一家人,还足够他们生活的很好。
思索间,她感觉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了,再一抬头,恰好与傅修聿四目相对。
好事成双,就在这边的事情完美解决的时候,没过几天,县城派出所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
第57章 县城开店
一场小规模的清扫行动, 在东洲市栖山县这个小小的地方,悄悄拉开了序幕。
梅旭坐在县派出所的所长办公室里,双手搭在办公桌上, 反复回忆着上级传达下来的命令,眉目紧锁。
“……傅医生,今天叫你来呢不是让你协助调查, 主要是想问问你,我先前听县医院的周院长说, 你在首都医大学的是临床,那请问你有没有帮病人做过手术呢?”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还有, 梅旭怎么会突然向周建东问起自己的事情?
难不成是哥哥那边……
傅修聿心中疑惑,但也只是停顿了一秒, 便坦诚地点了点头, “有。”
这个问题属实有些小看人,毕竟他的爷爷可是傅清明, 是出了名的大医生。
傅修聿还记得他刚一大学毕业、还来不及跑到这里时, 就被爷爷以自己老花眼做不了手术为由, 拉着他去做了好几台。
那几台手术, 取得了所有人员意料之外的成功。
那时他也曾被许多前辈夸过他有医学天赋,尤其是爷爷的老同事兼挚友、鼎鼎大名的外科医生齐丰儒,更是对他赞不绝口。
其实并不是什么天赋, 只是他从来没有跟别人提及过, 他在此之前勤学苦练了多久。
见傅修聿肯定,梅旭的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却又继续问道:“那什么……心理健康当面的知识呢?这方面你会吗?”
傅修聿:“理论知识略有涉及, 但是没有具体实践过。”
因为很多人还没有意识到, 心理问题也是一种疾病, 就像感冒发烧一样正常。
“有理论也好呀!”梅旭激动地拍了拍桌子,却又猛的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于激动了。
况且他眼前这人,还是一个深藏不露、十分可怕的人。
于是梅旭清了清嗓子,平复下来道:“是这样的,傅医生,上回你抓到的那个人贩子已经不打自招了,说他们是一伙有组织、有计划的贩人团伙,这些年做过不少恶,喏,都记在这上面了。”
语罢,他把一本簿子推到了傅修聿的面前,示意傅修聿打来看看。
这本本子都是他和同事们日夜审问,审出来的结果。
这也就是为什么这回的死刑判决书,会下来的这么快。
傅修聿顺势拿起,修长的手指从第一页开始翻起,直至最后。
他总算是清楚了,原来,那天他妄图想要抢走二狗的人贩子已经不是第一回 下手了,他所在的作案团伙贩卖过的孩子数量更是不计其数。
光是这一个人贩子招出来的同伙名字,就已经占了本子的整整一页。
见傅修聿眼神渐冷,梅旭及时补充道:“你那天抓到的那个人贩子叫丁飞,他供出来的同伙我们已经联合其他几个所的同志一块儿去追了。”
“现在上级传达的任务就是,对于这种扰群众乱治安、弄得县城人心惶惶的人贩子,一定要严厉打击,一个都不能放过!”
“这个人贩子运气很好,刚好赶上清扫活动的风口浪尖。”
“丁飞的死刑执行判决已经下来了,相关的布告我也让人贴到了火车站、集市这种人比较多的地方,目前最大的难题就是——”
梅旭说着说着,语气突然顿了顿,随后又有些恳求意味地看向了傅修聿。
“最大难题就是,刑场外的医护人员实在是太难找了,主要是咱们栖山县之前就没有人被执行过死刑,会做手术的医生有不少,但是懂得什么……什么心理健康的医生,这实在是找不出来呀!”
在执行死刑的过程中,很多死刑犯会出现太过紧张、导致当场昏厥的情况。
这种情况是不被允许的,换句话说,就是得让他们清醒着上路。
而心理医生的存在,就是为了缓解死刑犯的紧张情绪。
至于为什么需要外科医生,这是由于丁飞这个人贩子的家属同意把他的器官给捐出去,为了避免器官失活,必须得当场做手术取出来才行。
死刑对于梅旭来说并不陌生,但是这什么心理医生……他也是才被告知的,因而说起来还有点儿不顺口。
傅修聿垂下眼眸,他知道了,敢情这梅旭是想请他去当行刑时的医护人员呢!
“县医院那边已经问过了,说是没有办法,我找市里打报告,上边儿说他们那边医生现在也不太够呢!”
“好像是说什么……有个孩子得了挺严重的病,家属咋都不同意放弃治疗,还在向首都医院寻求帮助呢……”
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会来找这个虚伪的男人帮忙!梅旭想。
“周院长和我思来想去,估计也就只有你能胜任了,所以我就想着来问问你,你看你可不可以……”
“可以。”傅修聿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毕竟死刑执行判决已经下来了,他要是再推脱,只怕那人贩子还能多活几天。
这么算来,实在是太便宜那人了!
“好,那就这么定了。”梅旭隐去眼中的感激情绪,“等我们的同事抓到了他们作案团伙的其他人,死刑判决书会一张接着一张的来。”
“这样的话,接下来的几个月,就要辛苦你了傅医生。”
“不辛苦。”傅修聿回想起二狗当着他面被抢走的那一刻,至今都有些心惊胆战。
而那些永远都找不回孩子的父母,痛苦只会比他多上万万倍。
梅旭伸出手,与傅修聿重重一握。
“对了,傅医生,还有一件事,刚才忘了告诉你……”
——
这些天傅修聿总被叫到县派出所协助调查,乔雪骨乐得自在,索性带着二狗在县城里逛了好几天。
他们俩都买了好几身新衣服,二狗还每天都能吃到他最最最喜欢吃的糖酥,别提有多开心了!
路过家具店时,柳小梅还会给她最好的朋友二狗一些木头雕成小玩意,比如说木头蛐蛐、木头小兔子等等,这些可都是她爹亲手做的!
而作为回报,二狗也会分给柳小梅几块儿酥糖。
二人偶尔还能遇到那天被二狗尿了一身的周欣欣,对方见到他们都是绕路走,恨不得把他们走过的路都避开。
看的乔雪骨又情不自禁地心情大好。
几天下来,她已经把县城的服装店和裁缝店都摸了个透。
其实县城大部分卖衣服的地方都是裁缝店,里面的衣服也几乎都是定做的,需要布票才能买。
除非原来的客人反悔不要,否则一般很难买到现有衣服。
而为数不多的几家服装店,衣服也都是从外面进口的,亦或者是倒卖的二手衣服,价格昂贵不说,还没几件是好看的。
这倒是给乔雪骨提供了一个新思路,她先前总想的是,要在镇上开服装店,一则是因为镇上的铺租便宜,二则是镇上的竞争力小。
可是这阵子把县城一看,她瞧着这县城竞争力也不比镇上大多少,无非就是裁缝铺多了些,还多了几间服装店。
她想,既然要做生意,何不索性做大一些?
起点比别人的高,平台就会比别人的大,而上限,自然也就更大了。
只是……思来想去,乔雪骨又有些下不了决心。
如果她把服装店开在县城,那傅修聿怎么办?
把他一个人放村子里的话,不仅有些可怜,而且也没人帮她洗衣服做饭……
眼看一个星期就要到了,乔雪骨还没能考虑好,徐秀珍那边就派人来说了。
说是她新画的几件衣服已经打好了样,让她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顺便当个模特。
乔雪骨想到自己这次还画了几件童装,就和傅修聿商量着把二狗也带去了。
独留他一个人还待在县城,孤苦伶仃地在招待所住着。
孤家寡人傅修聿好不容易熬完了这个星期,终于可以回家了。
回家这天,他特意精心打扮了一番,虽然表面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变化。
为了表达思念之情,他还从花市买了一捧玫瑰花带回去,这个季节的玫瑰花极少,如果没有加催熟剂,很多都还是花骨朵的形态。
傅修聿为了避免自己买错,最终决定各买一捧。
加了催熟剂的那捧当场送,还是花骨朵的那捧就自己养着,等养到五、六月份开了花,再给他的小祖宗一个惊喜。
怀揣着美好的心情,傅修聿捧着两束花,外加乔雪骨带过来的几箱衣服,坐上了回柳岗村的班车。
回村的路上不太顺畅,但他一想到家里还有个人在等他,傅修聿便情不自禁地加快了步伐。
很快,他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小院子。
“我回来了。”他推开院门。一如往常地轻声道,却只看到院子里那座空荡荡的秋千。
他不在家时,乔雪骨要么坐在秋千上画画,要么躺在里屋的沙发上看小说。
既然不在秋千上,那么一定就是在里屋了。
想到这儿,他大步走进里屋,却没有闻到像平时那般若有似无的发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