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却唯有冷淡寡情,不露半分留恋。
哪怕只是梦境般的残破画面,周曜也清晰记得那种撕心裂肺的滋味。让他在记起旧事后这些深夜经常无端惊醒,看着睡在怀里的人,痛如沉渊,亦心有余悸。
那么如今呢?
与梦境不同,这一回谢清玄主动找上门来,早早抛出了南疆的线索。玉妩无意间收留的那位女郎中姚氏更有回春妙手,不但令毒性稍有缓解,也为寻找元凶出力不少。
昨日已有消息传回,谢清玄他们寻到了那位姓汤的郎中,不日即可返回京城。且如今乔氏倾塌,楚王和陆家自顾不暇,有拜月门倾尽全力,这件关乎性命的事情必能办成。
届时,剧毒能否彻底解去,周曜暂且没有把握。但无论如何,前世那般锥心裂骨的疼痛,他并不想尝第二遍。
他的玉妩更不该再被蒙在鼓里,为他忐忑揣测。
深夜无眠时琢磨了许多遍的事已经有了日渐清晰的答案,此刻,望着那双清澈担忧的眉眼,他终是定了心意。
“去年我受伤休养,并非全然装病。”周曜牵住她的手,将纤细指尖包裹在掌心,缓缓道:“当时除了外伤,其实还曾中毒,不太好对付。哪怕我后来上了战场,那些毒也没清干净,还藏在身体里。”
他竭力说得波澜不惊,玉妩听了,却霎时色变。
第47章 结局
即使没跟毒物打过交道, 玉妩也明白这句话的背后的深意。
周曜是皇子之尊,哪怕受到乾明帝忌惮,身边也有众多太医可供调用。且他去岁上沙场时, 正逢战事危急, 那等时候, 但凡有一丝法子, 皇宫或王府里都该使尽手段为他疗治,以保万无一失。但那毒物至今仍未清干净, 可见有多棘手。
而她与他同床共枕, 竟对此一无所知。
那一瞬间,许多曾令她疑惑的细微情境倏然掠过心头。
是他偶尔深夜不归, 以公务为由在外书房逗留到深夜, 回来时身上有淡淡的药味,被她嗅到时,只说是见了受伤的部属,无意间沾染了药气。
是她偶尔半梦半醒时,听到他的异样的呼吸,朦胧看到他不寐的模样.而当她眯着眼询问时,他却总说是思索朝局, 叫她不必担心, 而后将她温柔拥在怀里,伴她安眠。
那些时候她也曾察觉异样, 却总被他遮掩过去, 拿温柔低哄将她拐向另一重温柔之乡。
她纵隐有不安, 却又摸不到头绪。
毕竟周曜久经沙场所向披靡, 朝堂战局都在他推算之中, 关怀下属忧心朝堂实属寻常。且他正当盛年, 在内在外都是龙精虎猛的模样,能将虎狼之师驱出边境,那样桀骜纵横的姿态,实在不像身体藏病之人。
且私心里,她也盼着周曜能身体康健,万事顺遂,不再受伤病之苦。是以纵有些微不安,她也没敢往坏处想,只尽心照顾起居,盼他能一扫旧霾,长命百岁。
哪知道,他竟是瞒着病情的?
初嫁来时他的虚弱模样霎时翻入脑海,一颗心不自觉就吊到了嗓子眼,玉妩捏紧他的手,声音都有点发颤,“这会儿呢,夫君觉得怎样?对了,那位姚郎中——”她灵光乍现,想起那位被周曜特地带回王府的女郎中,“她是南疆来的,手段和太医院的不同,会不会帮上忙?”
周曜瞧着她紧张的小模样,竟自笑了笑。
“那位姚郎中确实有些手段,调理了这些时日,毒性已有缓解。”他摩挲她细软的手,眉目间浮起的笑尽是宽慰,“如今也寻到了制毒的人,不日就能将他押回京城,到时候按着方子配了解药,便可无碍。放心,不会让你守寡的。”
他有意哄她安心,玉妩却只觉得鼻子泛酸。
周曜似乎总是这样。
明明身上压着万钧的重担,却总摆出风轻云淡的模样,总得等尘埃落定了才肯透露风声。听嬷嬷说,他从前征战沙场,偶尔让人捎口信回来时只一切无碍,等他真回到了京城,身上却总有尚未愈合的伤口,但是瞧着便觉狰狞。外头有人夸他征战卫国,有人不满他桀骜张扬,可这样提着脑袋身先士卒去拼命的事,又有几人能做到呢?
便连这毒,若不是寻到了始作俑者,他恐怕还是要隐藏起来独自忍受。从去岁受到到如今,这样漫长的日子里,不知他咬牙忍过了多少的痛楚。
玉妩笑不出来,瞧着他故作轻松的模样,视线渐而模糊。她咬了咬唇,忽而伸臂将他拥住,虽极力克制情绪,声音却还是有些哽咽。
“以后这样的事情不许瞒着我!”
“好。”周曜温声答应。
“下回郎中来了,不许避开我。”
“好。”
“也不许哄我骗我!”
“好。”周曜笑着摸摸她脑袋,“这是最后一回。若有再犯,你就让虎子咬我。”
“虎子才不会咬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