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姑娘犹豫一番,咬咬牙从身上掏了五块钱,买走了一件衣服。
有了第一个自然就有第二个,尤其不在乎五块十块钱的,一下子拿两件三件也是有的。
又有人买回家拿出来给别人看,看人家喜欢便跟人家说:“快去吧,总共就五十件,我买的时候还剩一半,去晚了肯定抢不到了。”
于是阮溪的摊位上便出现了这一幕,有的姑娘买了衣服走后,不一会又带了朋友过来。因为衣服数量太少,她们急匆匆跑过来抢,五块钱那根本不是事。
物以稀为贵,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是适用的。不然后来那么多商家搞营销,总要搞饥饿营销那一套做什么。就是让人觉得东西少抢不到,所以大家才会去疯抢。
来的客人都有阮长生和钱钏招呼,阮溪坐在后面的小马扎上悠闲喝水。而和她同样清闲的还有叶秋雯,就坐在她旁边不远的地方。
看到阮溪的衣服卖得这么贵还被哄抢,而她卖的几分钱几毛钱的东西却基本卖不出去,叶秋雯真的是快要气死了。
早上她还说人家喝西北风呢,结果人家半天不到,轻轻松松卖了二百五十块。
二百五十块啊!
她一天下来能卖出五块,都是玉皇大帝开恩加菩萨庇佑了。
阮溪喝着水看她,喝完道:“你瞪我干什么?眼红啊?眼红你站起来吆喝呀,你就坐在这里动也不动,谁到你摊位上买东西啊?你长得漂亮啊?”
叶秋雯:“……”
她收回目光屏住气,把手指都捏紧了。
来的人多,阮溪这五十件衣服很快就被抢完了,那些来晚了没抢到衣服的站在摊位前问阮长生和钱钏:“你们就五十件啊?还有没有更多的啦?”
钱钏回答道:“有啊,还会有别的款式的,都很好看,我们先做五十件试试水嘛,也不知道到底好不好卖。现在回去就赶,你们明天再来吧。”
又有人问:“你这衣服太小了,有大点号的嘛?”
钱钏又连忙回答道:“有的有的,大号小号全都会有的,暂时做了五十件中号的,大家没买到不要着急,我们以后都会来的。”
阮溪她们要收摊了,过来抢衣服没抢到的姑娘们自然也就散了。
阮溪身心俱爽从马扎上站起来,笑着又和叶秋雯说了句:“那我们就先走了哟。”
叶秋雯气得闭上眼睛吸气。
阮溪她这样,没忍住笑出来,又说:“哎,说真的,你不适合卖东西做生意,包袱太重太端着了。要是真放不下这个面子,我建议找点别的活干。”
叶秋雯闭着眼再次深深吸一口气。
阮溪实在忍不住,便这么笑着和阮长生钱钏一起走人了。
出了集市远离了人群,阮长生和钱钏才有了反应事情的时间。
钱钏抬手捂着脑门,反应了好半天说:“我的天哪,这实在也太惊人了,就这一会就被抢完了,钱这么好赚吗?刚才来的时候,我还怕卖不出去呢,白紧张了半天。”
阮长生也是没见过这种场面的人,喘口气说:“我倒是没怕卖不出去,但是也确实没有想到会这么好卖。看今天这架势,我们拿多少过来基本都能卖掉。”
阮溪依然很淡定,笑着踩上踏板滑起自己的自行车,跑起来后上车骑走了。
看阮溪走人,阮长生和钱钏自然也没有再站着,连忙上车跟上阮溪的车。
时间足够,回去的路上三个人没再急着赶路,骑车骑的是正常速度。
惊讶完了衣服好卖的事情,他们又想起刚才的叶秋雯。
阮长生好奇问阮溪:“那个真是叶秋雯?”
阮溪点点头,“是啊。”
钱钏问:“她也在这里上大学?”
阮溪道:“没有,她两次都没考上,没有大学上。她处的对象倒是考上了,所以就跑过来和她对象在一起了。和家里闹翻了,不回去了。”
钱钏听着很是好奇:“这是结了婚了?”
阮溪:“没有,就是处对象。两边家长都不同意,怎么结婚啊?要是男方家长同意的话,她也不会在这里摆地摊了。肯定是对象的生活费被家里断了,养不起她了,才被迫出来谋生的。”
钱钏“哇”一声,看向阮长生:“城里的娃娃就是开放哈。”
都还没有结婚呢,这都直接在一起了。
阮溪对叶秋雯的事没兴趣,随便跟阮长生和钱钏说几句,解了他们的好奇也就没再说了。不再聊天后骑车骑快了点,赶在中午吃饭前到了家里。
看到他们回来,阮翠芝第一个惊讶出声:“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干活的姑娘们都没走,也是好奇又意外地看着阮溪三个人。
然后钱钏笑着道:“卖完了当然就回来了。”
阮翠芝眼睛慢慢瞪大,有点不敢相信,“真的啊?”
这衣服可是五块钱一件啊,很多人花五毛都要掂量一下。
阮长生点头道:“你没看到那场面,好多人没抢到都不想走。我们劝了好半天才散了,让她们明天再去。所以三姐你们得加油,手速得提起来。”
阮翠芝兴奋地看向五个姑娘,“听到了吗?”
姑娘们也很兴奋,点头道:“听到了!”
而阮溪接着又做了件让她们更兴奋的事情——按照她们做的衣服件数,把那五十件衣服的工钱直接结给她们了。她们拿到钱后嘴巴都张大了,眼睛忽闪忽闪地眨。
向来只有城里人有工作能拿到钱,她们什么时候拿过钱啊!
五个姑娘激动地抱起来跳一阵,然后全都喜笑颜开急匆匆回家吃饭去,嘴里说——
“我等会不睡午觉了,我吃完饭就过来。”
“我跟你一起,我也不睡了。”
“我要赚更多的钱!”
“我也要!”
第89章
五个姑娘欢天喜地地回家吃饭去了,阮溪她们也洗手坐下来吃饭。
吃饭的时候阮长生和钱钏把上午卖衣服时的火爆场面又和阮翠芝、岳昊丰说了一番,这回说的是详细又激动,说得阮翠芝越发兴奋,心里更加充满了干劲。
她吃完饭碗筷一撂,擦把嘴洗把手便又进工作间干活去了。
阮溪也没有闲着,跟在阮翠芝的后面去正屋,拿了布片到自己的缝纫机后面坐下来,帮着一起赶工做衣服。阮长生说了明天再去,当然要多赶点出来。
她去年接的活多练得多,尤其是这衣服怎么拼缝怎么做根本不需要思考,拿起布片对起来直接踩缝纫机就行,所以她的手速很快,赶出来的衣服也多。
姑娘们因为领了工钱心里有干劲,回家吃完饭没有休息就立马回来了。到了这边洗手坐下来干活,不是要拿布片或者憋得要上厕所,基本都不起来。
阮翠芝也怕她们为了赶数量拿工钱,就在质量上马虎,所以在干活的空隙也强调了这件事。为了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她检查的也更仔细一些。
阮溪在这里做了半天的活,吃完晚饭仍旧没有回学校,留下来继续又踩缝纫机赶了一个晚上。那些姑娘们也不示弱,吃完晚饭居然也都回来了,个个抢加班。
七个人加班到深夜,一个比一个能熬,还是岳昊丰说要关电闸,才让阮翠芝和阮溪停下手里的活洗漱去睡觉,也让五个姑娘停下来回家睡觉去了。
洗漱完回到房间里,岳昊丰小声跟阮翠芝说:“你是长辈你得知道分寸,钱是赚不完的,身体更加重要。做什么都要劳逸结合,哪能这样不要命地干。”
阮翠芝满脑子都是她们的衣服好卖好赚钱,做得越多赚得越多,根本没听岳昊丰说什么。困也是真的困,上床往下一歪,碰到枕头很快就睡着了。
岳昊丰:“……”
他没再说话,默默帮她把薄被子盖到肚子上去。
盖好伸手拉了灯,屋里黑下来,只听得到浅浅的呼吸声。
阮溪睡得晚睡得沉,早上天还没亮的时候被钱钏从床上摇醒。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来,那脑袋还昏沉沉的,但身体已经下床去洗漱了。
农村人就爱养鸡养猪种地种菜,到这里以后,阮翠芝他们虽没有养猪,但在开春的时候买了七八只鸡苗回来,养在院子里的鸡圈里,每天喂点食等长大下鸡蛋。
阮溪站在院子里的压水井边刷牙洗漱,听着鸡圈里母鸡发出咕咕咕的声音,有种在老家的感觉。洗漱完抹点雪花膏,背上书包骑上自行车和阮长生钱钏一起去城里。
阮长生和钱钏去出摊卖衣服,阮溪则回到学校去上课。
在外面干活卖东西的时候她很专心,回到学校上课学习她一样很专心。主要阮翠芝阮长生他们把各自的事情做得都很好,她也确实没什么可不放心要惦记的。
她这样带着小作坊成功起步后,后来的事情自然就越发顺遂起来了。
姑娘们做衣服的手速和质量都在不断地提高,从新手一点点变成熟练工。有阮翠芝带着监督着,方方面面都把握得很好,她基本不需要操心制衣方面的事情。
阮长生和钱钏就更不需要她操心了,他们喜欢卖东西也比她会卖东西,卖东西里面的门门道道都叫他俩琢磨透了,他们做这个要比她得心应手。
剩下她和岳昊丰交流的要稍微多一点,因为她每做一件新款式的衣服出来,她都要把进面料和其他各种材料的事交给岳昊丰,所以要和他确定很多东西。
阮溪前期是最累的,所有的事情都得由她来安排和牵头,来带着他们走,费脑子费精力更费时间,但等到这些事情全部都上了正轨以后,她就轻松下来了。
现在她要做的也就是画画设计图、打版、选定面料做样衣,做样衣的时候觉得哪里不合适不好看再修改修改。样衣确定下来以后,把要进的东西列给岳昊丰。
等岳昊丰把所有材料全部买齐,她再按纸样裁剪布片。
布片裁好材料备齐,剩下的就教给阮翠芝她们了。
每次要做新款式学新活的时候阮翠芝她们干活的速度会有一点慢,但一件款式的衣服做上手以后,制衣的速度便很快就提上来了。毕竟对于她们来说,速度就是金钱。
阮长生和钱钏在城里摆了短短一个月的摊,就在街上有了不小的名气。在其他人都不怎么赚钱的时候,他们每天数钱数到手软,难免不引起别人的关注。
今天依然还是如此,半天卖的钱比普通人一年赚的还要多。
即便如此,阮长生和钱钏也不懈怠,每天都是在街上呆满一天,绝不偷懒早走。
六月份天气很热,他们在摊位上撑了一把大遮阳伞。
中午吃完饭,钱钏坐在伞下喝水休息。
阮长生站在她身后,给她捏肩捶背,叫她没事就到一边多休息休息。
夫妻俩正说着话的时候,忽有一个穿蝙蝠衫的男人来到他们摊位旁边。
现在是八十年代初,虽说蝙蝠衫喇叭裤成为了流行,但也是奇装异服的代名词,正经人不穿这些衣服。穿着这些衣服出来,大概率会被人当成是小流氓。
当然了,去年出来摆摊的人也被叫作是小流氓,年轻人早当无所谓了。
不管他什么打扮,也不管他是男的还是女的,来到了摊位上那就是客人,阮长生开口和他打招呼:“您要给家里人买衣服?想买什么样的?衬衫还是裙子?”
蝙蝠衫男人没出声说话,在衣架边站着,伸手扒拉了一会衣架上挂的衣服。扒拉完以后忽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来,抽出一根往阮长生面前送。
阮长生忙摆手道:“我不抽烟,谢谢。”
蝙蝠衫男人却不往回收,只道:“好烟,你尝尝就知道了。”
阮长生没有推辞掉,看蝙蝠衫男人伸手递烟不动,便把烟接下来夹在了耳朵上。
钱钏坐在凳子上仰头看他,微微眯着眼道:“你是有什么事吧?”
蝙蝠衫男人笑一下回话:“是有点事。”
说完他又看向阮长生,好像阮长生接了他的烟和他就是兄弟了,笑着开口说:“注意你们很久了,哥们,给透个风呗,你们这些衣服都是从哪进的?”
他尝试去找过,但没有发现附近有批发服装的厂子。
哦,又是个想要分蛋糕的人,阮长生也没多想,直接道:“从南方那边倒腾过来的。”
但凡有人过来问他,他都是这么回答的。他们的小作坊制衣量有限,目前没有批发衣服给别人卖的打算,毕竟批发的价钱低,不如自己在市场上卖赚得多。
起初刚摆摊的时候他们没在意过这个问题,后来注意到这个问题以后,他们私下商量下来决定,先别跟人说小作坊的事,免得惹上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现在形势还是比较混乱的,总之能低调就低调,能避免的事情就尽量避免。
“广州?”蝙蝠衫男人把手里的纸烟放嘴里叼着,但没有点着。
阮长生点点头,“那边发展得好,厂子多货物多,五花八门的,能倒腾的东西也多。”
蝙蝠衫男人想了想,拿下嘴里的烟冲阮长生点点头,“谢了啊。”
蝙蝠衫男人转身走了,阮长生和钱钏也就没再管他了,继续聊自己的话题。
之前也有人来问过他们这些货是从哪拿的,听说要到南方去倒腾,没人愿意去也没人敢去,便就算了,所以到现在街上也没有其他卖成衣的摊子。
当然了,阮长生他们倒也不怕别人去南方倒腾衣服。
他们倒腾他们的,卖得好也算是他们的本事。
总不能他们在卖衣服,就不准别人也进衣服过来卖。
七月份学校开始放暑假,现在因为乡下有房子可以住,阮溪阮洁自然没有再申请留校。假期一开始,她们便在宿舍收拾起行李,直接搬到乡下来了。
两个月下来,小作坊已经完全进入了正轨。
阮溪负责前期的设计打版裁剪,岳昊丰负责进货,阮翠芝负责带着姑娘们踩缝纫机制衣,剩下阮长生和钱钏负责每天出摊去街上卖衣服。
暑假时间多,阮溪不时也会坐在缝纫机前帮着赶赶工做做衣服。
除了忙衣服上的事,她还会抽空出去到处转悠。
骑着自行车在乡下到处转,和一开始刚到北京在四九城的胡同里乱窜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