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长生和钱钏点点头:“行。”
不过就是卖衣服时候提一嘴的事情,也不费什么事。要是能有用自然是很好,但是他们觉得这个东西大概率是没有用的,防不住孙玮那种小人。
百废待兴的时期,很多东西都是闻风而变。
阮长生和孙玮又较了半年劲以后,街面上陆陆续续也出现了其他的成衣摊。不过都是看卖这个赚钱,攒出了一些资金,到南方去倒腾了一些回来。
但每个摊位的情况都不一样,有人卖得好有人卖得不好。
阮长生和钱钏卖衣服的时候提了蔷薇阁半年,发现居然真的有点效果,很多老顾客记住了这个名字不说,还有其他人奔着口碑过来,专门买他们的衣服。
当然,预想中会发生的自然也发生了。
晚上收摊回来,阮长生往案板上扔下两件裙子,“名字也盗。”
阮溪拿起裙子来看,翻开后衣领就看到了和他们衣服上一样的标识。
阮长生说:“缺德的人倒不多,就是那个孙玮,逮着我们薅,我看他直接改名叫孙子得了。看有顾客认我们这个名字,他也把标识加上了,贱不贱哪!”
老顾客当然是不会被他骗到,因为他们认准了阮长生和钱钏。但更多的是不知道的人,可能听人说蔷薇阁的衣服好,找到孙玮那也就买了。
虽然他仿得慢,跟不上他们出新款的速度,但一样让人想锤死他。
阮溪倒是不激动,只道:“让他再贱一阵子。”
暑假两个月,阮溪呆在乡下基本不怎么出门,时间过得倒也很快。这是她大学生涯的最后一个暑假,过完这个暑假再过一个学期,她和阮洁也就毕业了。
立秋之后,早晚的空气凉爽起来,但中午的时候还是热。
吃完午饭以后阮溪没有睡觉,在工作间里陪着阮翠芝她们一起忙碌。
下午刚过一点的时候忽然有人上门来敲门。
岳昊丰没什么事在带孩子,便出去迎到了院门上。
上门的是村里的干部,因为阮溪她们在这里住了一年半了,村里的人多多少少都认识,所以岳昊丰直接笑着打招呼:“刘主任,您有什么事?”
刘主任身后还带了两个人,跟岳昊丰说:“最近规矩严起来了,不准乡下的人再乱搞宅基地,宅基地的面积和每家能拥有宅基地的数量啊,都有了严格的规定。要管当然就要统计登记了,所以我们到各家量一量,统计一下。”
阮溪在屋子里听到这些话,连忙就出来了。
刘主任带的两个人量地去了,阮溪去到刘主任面前问:“那如果现有宅基地的面积超过了规定面积,数量也超过了,村里是要收回去?”
乡下这些房子是没有产权证的,主要看的就是宅基地的使用权。
刘主任道:“这当然不会,都是各家的财产,收回去不得急啊?以前乱搞的倒是讨巧了,不管搞了多大搞了多少,都算数,现在登记下来就行了。统计完了过阵子,自己到村委会去办那个宅基地使用权证书,这个必须要去办啊。”
阮溪听完笑笑,“好的,我知道了,谢谢您。”
有了宅基地使用权证书,那这房子院子菜园子明明白白就是她的了。
还有她买的其他三处,肯定也都要统计登记上去的。
岳昊丰这时进屋倒了杯水出来,送到刘主任手里。
刘主任接了杯子喝口水,往正屋里看看,又问:“我看你们这每天忙得很,做这么多衣服,是拿去城里卖的吗?赚不赚钱啊?”
岳昊丰笑着道:“勉强能养活一大家子。”
刘主任把喝完水的杯子放回他手里,“你们也是有想法,我们乡下人没这本事,也就卖卖一些农副产品,不过有个卖炒货的发财了,传他一年卖了一百万。”
岳昊丰故意震惊:“一百万??”
去年因为市场上没人竞争,他们卖的钱其实也不少多少。
刘主任看着他笑笑,“谁知道真假,传的罢了,水分应该是有的。之前引人眼红被人举报了,上头呢又不处罚。这世道真是变喽,钱成好东西了。”
过去那十年,真可谓是人人视金钱如粪土,不敢沾不敢碰生怕倒霉。而现在呢,所有人削尖了脑袋想怎么挣钱,没钱倒叫人瞧不起了。
刘主任站着和岳昊丰阮溪说几句话,等那两个人量好了地,便又往下一家去了。
阮溪和岳昊丰一起送他出门,然后回到屋子里坐下来,快乐地埋起头干活。
而快乐只属于阮溪,不属于阮长生和钱钏。因为他俩在街上摆摊,隔三差五就想把孙玮给打死,想扒他的皮抽他的筋,把他叉到池塘里去喂鱼。
如果他默默地卖假货也就算了,眼不见不生气,但他因为阮长生和钱钏不能拿他怎么样,就格外嚣张,时不时地跳到眼前犯个贱,挑衅阮长生和钱钏。
钱钏说他:“就这种人,迟早遭雷劈!”
贱死了!
阮溪心里有自己的打算,但时机还没有到,所以平时她没有放太多注意力在这上面。她认认真真学完最后一学期的课程,顺利地走完自己的大学四年。
和她一样顺利拿到毕业证书的,自然还有阮洁。
背着书包告别校园,阮溪推着自行车刚出学校大门,就看到了许灼。
许灼单腿落地坐在自行车上,另一只脚在空踩踏板玩,不知道在外面等多久了。
因为阮溪平时来回奔波非常忙,所以这几年和许灼见面的次数并不多。但见了面也不生疏,她直接推着车到许灼面前,和他打招呼:“找我吗?”
许灼听到声音抬起头,“那还找谁?”
阮溪冲他笑笑,“我去接小洁,一起吧。”
于是两人一起骑上自行车,往阮洁的学校里去。
到了阮洁的学校大门外没等到阮洁,却先看到了另一个人。
阮溪简直惊讶,愣了半天出声:“陈、卫、东?”
问完了她还转头问许灼:“我没认错吧?”
陈卫东自己回答:“没有认错,阮溪同志,好久不见。”
阮溪刚想问他怎么会在这里,还没开口,阮洁从学校大门里出来了。
陈卫东看到她就挥了挥手,叫她:“小鬼,这边。”
阮洁笑着跑过来,“好巧,你们都来了。”
阮溪看看阮洁,又看看陈卫东,还是问了句:“他怎么会在这里?”
阮洁清一清嗓子,又抬手挠挠脑袋,半天开口说:“那个……他当完兵转业回了老家,在老家干了一年,今年暑假那会,调来了这边的公安局……”
已经调过来工作半年了?
阮溪愣一愣,指指阮洁又指指陈卫东:“你们两个不会已经……”
阮洁忙道:“没有!我还没有答应呢!”
陈卫东很有自信:“但是快了。”
阮溪看着阮洁和陈卫东,啧一下又啧一下。她忽然就想起了人家说的那个什么——这个年代的爱情,一牵手就是一辈子,一辈子只爱一个人。
现在的陈卫东和阮洁,好像确实有点这么个意思了。
阮洁被她啧得脸红,忙岔开话题问:“一起去吃个饭吗?”
碰都碰上了,那就一起去吃个呗。
阮溪没有意见,转头看向许灼。
许灼道:“走吧。”
第91章
四个人到餐厅落座。
阮溪坐在椅子上看看阮洁,又看看陈卫东,“你们是不是早就联系上了?”
阮洁抿着嘴唇点点头,片刻说:“你和许灼重逢后不久。”
许灼把阮洁的学校地址告诉了陈卫东,陈卫东就死皮赖脸地写信过来了。两人通信通了两年,陈卫东今年夏天调来了北京,每个星期天都会去学校找阮洁。
阮溪抬起手在阮洁脑门上戳一下,“居然一点都没让我知道。”
阮洁嘴角抿笑小声说:“一直没想好怎么说。”
怪不好意思的,也就没有提。
阮溪其实没什么所谓,她本来就没打算过掺和这个事。阮洁早就是成年人了,现在更是上完了四年大学即将步入社会,她的感情她的人生,都她自己做主。
而且陈卫东确实也挺不错的,喜欢阮洁这么多年都没有放弃,认识这么长时间也知根知底,家庭条件好,干部子弟,现在工作也调来了北京。
如果不出什么意外,他和阮洁应该可以很顺利地在一起。
两个人在这边都有稳定的工作,结婚以后可以过得很幸福很踏实。
说完了陈卫东和阮洁的事情,陈卫东看着阮溪开口问:“阮溪,什么打算呀?这大学也毕业了,年龄也不小了,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终身大事了?”
说完他用余光扫了一下阮溪旁边的许灼。
结果阮溪听完这话眼睛蓦地一睁,问他:“我才二十二我就不小了?”
二十二岁明明就还非常小好么?
二十二还嫩得脸蛋能掐出水来好么?
这抓的是什么重点?陈卫东有些吱唔,“小……小也能考虑终身大事了。”
阮溪每天都忙得头昏,要考虑的事情一堆一堆的,脑子里根本腾不出空间来想这件事,所以她也没什么想说的,只道:“我再说吧,目前不着急。”
陈卫东又扫一眼许灼,看许灼自己也不出声,他也就没再继续往下说了。
四个人在一起吃饭,聊聊天叙叙旧,时间也就过去了。
因为乡下离得远,所以吃完饭阮溪和阮洁也没有在城里多留。她们在餐馆外面推上自行车,和许灼陈卫东又随便聊两句,便骑车走人了。
看着阮溪阮洁消失在夜色中,陈卫东回过头看许灼。
他们没有立即回去,而是又找公园坐了会。
两人坐在夜色中吹寒风,陈卫东问许灼:“你怎么回事啊?”
许灼没有说话,他又说:“以前我们哥几个里你是最狂的,怎么现在变得这么怂。别等到哥几个都结婚了,你还在这晾着呢,想在一起就说呗。”
许灼转头看看他,“说了就能在一起了?”
陈卫东:“你不说肯定不能在一起。”
许灼转回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
陈卫东继续说:“她现在都毕业了,也已经到谈婚论嫁的年龄了。你现在还不行动,打算再等到什么时候?到时候被别人截胡了,有你哭的时候。”
许灼轻轻吸口气,片刻说:“她对我就没有那方面的感觉。”
陈卫东道:“大哥,那方面的感觉都是培养出来的。小鬼一开始对我那不是也没有那方面的感觉嘛,我看现在就挺好,马上我就要成为她心里的太阳了。”
许灼:“……”
盲目自信也是挺好的。
他说:“她不是阮洁,如果我像你这么不要脸,估计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陈卫东看着他,“那你打算和她做一辈子的朋友?要说我你还有半年毕业,刚好利用这半年时间,赶紧把自己的终身大事给定下来。”
许灼又轻轻吸口气,半天说:“再说吧。”
可能是当朋友相处得时间太长了,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便不知道该怎么去打破了,有些话更是说不出来了,还担心说了朋友也没得做了。
当然他还有别的顾虑,比如明年夏天毕业,他要回到部队里去。
这一走又不知道要多久,更说不准以后会怎么样。
阮溪肯定是不会抛开一切跟他一起走的,她很明显就是要留在这里,毕竟她把她的家人全都接过来了,以后肯定就是在这里定居不走了。
顾虑挺多的,确实不如年少的时候那般狂傲了。
陈卫东说得也对,就是怂了。
陈卫东看他这样说,也就没再多掺和了,毕竟这事外人掺和不出什么来。
聊了点别的,起身时只叫他:“回家的时候等我一起。”
一眨眼的功夫,马上又要过年了。
又该回家过年了。
这一年过完春节,阮志高和刘杏花还是没有一起来城里,仍留在乡下与村邻土地为伴,时常听阮长贵和孙小慧抱怨他们的不公正。
阮长贵和孙小慧开口要老裁缝的房子,阮志高也没给。
过完年回来,阮溪和阮洁开始正式进入各自的单位上班。
阮溪去的是工商局,而阮洁去的是教育局。
阮溪对编制内的工作没什么兴趣,但还是准时到单位报到,打算体验了一把体制内的生活。毕竟是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金饭碗,怎么都要端上一端。
进入单位工作以后,阮溪确实有种自己整个脸上都贴着金子的感觉。但她向来不迷恋这种世俗观念中的体面,过把瘾之后就觉得没多大意思了。
不过在工商局工作倒让她更清楚地了解了市场,也自然知道了,这一段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轨的时期内,国内的市场秩序到底有多混乱。
但秩序混乱不代表完全没有规则,在这样特殊的历史背景下,许多法律制度都在慢慢摸索与建立当中,其中就有阮溪在等的《商标法》。
虽然不太喜欢体制内的生活,但阮溪对待工作的态度依旧很认真。于是她的日常就变成了周一到周六在单位上班,周日的时候到乡下去忙做衣服。
她的忙碌不是假的,没有时间想别的事自然也不是假的。
六月的最后一天,她在忙碌中接到阮洁的电话。
阮洁和她说:“陈卫东说许灼明天要走了,晚上出来吃个饭吧。”
于是晚上四个人再次聚到一次,为许灼践行。
日子一年一年地过,从十六七岁到二十二三岁,四个人全都长大了一圈,脸上的稚气也早退了干净。分别相聚,相聚分别,似乎就是一个不断重复的循环。
因为住在单位比较方便,晚饭后阮溪和阮洁便没有立即回去。
四个人一起去逛了逛公园,吹了吹湖风。
陈卫东在公园里拉着阮洁和阮溪许灼分开走,给自己和阮洁创造二人空间,也是给许灼和阮溪制造二人空间,想让许灼和阮溪多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