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裴昭换回自己的衣服之后,满头大汗坐在店里的椅子喘气。
别看试衣服好像并不费劲,但是他前前后后试了十几套,竟不比跟着靖邬练功轻松。
店小二把许裴昭试过的衣服都放到柜子上,揉搓着手,笑嘻嘻地问安乐:“不知姑娘和官人看中哪套衣服,我这就去包上。”
安乐指了指柜子上那件姜黄色的长衫,店小二愣了半秒。
方才那小相公穿这件衣服看起来气色最差,怎安姑娘看上了这件?
不过客人要买哪件衣服他们开心就好,他只是个店小二,哪儿能对衣食父母指手画脚。
正准备要去将那件衣服抱上,却听安乐说:“除了这件不要,其他的全给我包上。”
她刚说完,许裴昭却抓住她的手,面露忧色:“会不会太多了?”
去掉那件姜黄色的长衫,也还有十几件,他哪里穿的过来?
安乐回握住他,盈盈一笑:“不多,这算什么多,要不是其他的我看不上,我恨不得给你买一屋子的新衣服。”
店小二也被她的豪气镇住,但顷刻间他立刻喜笑颜开地去打包衣服。
一口气卖出去这么多件成衣,这个月掌柜可得好生嘉奖他!
因为买得太多,安乐和许裴昭拿不了,店小二特别上道地留了他们的地址,说是下午给送到许家去。
安乐没想到在古代也有送货上门的服务,她喜滋滋的交了银子,和许裴昭手牵手继续逛街。
他们在外面一直逛到日落西山,手上提着各式各样的战利品,才往家去。
到家时,许母指着下午成衣店送来的衣物,轻声问:“成衣店派人送过来的,没送错吗?”
安乐忙把手中的东西放下,把成衣店送来的包袱一个个打开,她费劲举起比她还高的衣服给许母看:“今天给阿昭买的衣服,您快来瞧瞧!”
婆媳二人沉浸在拆包袱的快乐里,边拆边讨论这件衣服若是穿到许裴昭身上有多好看。
许裴昭在旁边看着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笑得又幸福又欣喜。
因许裴昭许久不曾回来,今晚安乐说什么也要做顿大餐犒劳犒劳他。
她去厨房提出个木桶,许裴昭好奇探头。
就见木桶里,形似小蛇的黄褐色鳝鱼层层叠叠、相互交缠着,随着木桶晃动,它们在里面不停蠕动,看得人头皮发麻。
“哪儿来的这么多鳝鱼?”
他倒是不害怕这东西,每每家里断粮时,他还会趁着夜色去田里勾鳝鱼回来改善伙食。
只是他对着东西说不少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
因为不论怎么做,这东西腥味重得很,要是稍不注意被咬一口,身上就会留下个血窟窿。
安乐把鳝鱼提到墙角,拖出张长木凳,跨坐在上方。
就见她凳子的另一头,上面竖着跟亮晃晃的钉子,锋利的尖端泛着寒芒。
她伸手如闪电,缩回时手上擒住条猛力摇晃身躯的鳝鱼。
就见她用刀背往鳝鱼头上用力敲去,刚还奋力挣扎的鳝鱼,立刻软趴趴地垂在那里,像是已经归西。
她把鳝鱼头摁在钉子上,再熟练地用刀尖划开鳝鱼的背脊,将鱼骨取出。
暗红色的鲜血瞬间打湿她白净的手指,也散发出浓浓的血腥味。
怕许裴昭看不惯,安乐边飞快的杀鳝鱼,边对他说:“你去陪陪娘,这里不用你帮忙。”
许裴昭却在她身边蹲着,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可是我更想在这里陪你。”
“噗通——”
心脏又失去了原有的节奏,乱得没有章法,安乐唇边也扬起甜蜜的笑容。
鳝鱼宰杀完毕,她将鱼肉拿去反复冲洗,才将半透明的肉切成鳝鱼条放在旁边备用。
又拿了些青椒切成菱角,生姜切成细丝,再准备了写干辣椒段和花椒粒,准备工作便算是完成。
“阿昭,生火烧水,我要焯鳝丝。”
“好。”
虽然两个多月不曾合作,但他们之间的默契并未减去半分,
锅中水烧开,安乐往锅里“吨吨吨”倒入黄酒,再把鳝丝放进去。
半透明的肉丝随着锅中翻滚的水起起伏伏,不一会儿透明被充实,变成了雪白的鱼肉,她立刻把鱼肉捞起来。
再次将锅烧干,往锅中倒入适量清油,七成热的时候她想将菱形青椒放到锅里过油,青椒微微变色的时候将其捞出。
趁着锅中剩余余油,又把准备好的花椒粒、姜丝、干辣椒段和豆瓣酱放到锅中翻炒,刹那间厨房里充斥麻麻辣辣的香气,是许裴昭这段时间日思夜想的味道。
渐渐锅中炒出红油,安乐把鳝丝倒入锅中,继续翻炒。
雪白的鱼肉被红油浸透,变成白里透红的模样。
眨眼间的功夫,她又倒入些黄酒,再把青椒放入锅中翻炒均匀,最后在加入适量酱油和白糖调味,便将这道爆炒鳝丝盛到盘中。
屡屡的青椒衬托这已经变红的鳝丝,它们油光锃亮,散发着浓郁的豆瓣酱香。
虽然许裴昭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看到灶台上这道隐忍垂涎的爆炒鳝丝,还是没忍住吞咽口水。
同样的食材,在安乐手里总能做出不一样的菜肴,牢牢抓着他的胃。
安乐将盘子边上沾染的油污逝去,她唤许裴昭:“把菜端出去,我再快速弄两个菜,咱们就开饭。”
许裴昭拍拍手里的灰尘,去旁边洗净手后,立刻听从她的安排,把许母提前蒸好的木桶饭和这道爆炒膳丝端走。
而安乐取了些空心菜洗净,又拍了两瓣蒜、切了几颗干辣椒段,立刻开始做这道快手菜。
热锅倒油,油上冒青烟时,放入辣椒和大蒜炒香。
而后把空心菜全放进锅里,带生水的空心菜和热油相遇,立刻发出剧烈的“磁啦”声响。
做炝炒空心菜,唯一的秘诀就是快。
来回翻炒三四次,她立刻往锅里撒入适量的盐,再翻炒两下,把盐炒均匀,立刻把空心菜盛出来,以免因为炒太久,导致空心菜颜色变黑。
许裴昭再进来时,灶台上多了道散发着蒜香的炝炒空心菜,而安乐则是刚切下块冬瓜在去皮。
安乐把去皮的冬瓜稍微冲洗,然后切成方便食用的小块备用。
锅中倒入少许清油,再敲入一个鸡蛋进去,透明的蛋清立刻变得洁白。
荷包蛋煎好,她往锅中倒入适量的水,再把冬瓜放进去,撒入少许的盐后,盖上盖子闷煮冬瓜。
冬瓜还需要煮一会才能好,她跨门而出,打算和许母还有许裴昭先吃着。
等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汤也就好了,既避免了鳝丝凉掉,又能不用浪费时间等汤熟。
许裴昭第一时间夹了些鳝丝放到碗里,滑嫩的鳝丝入口,豆瓣酱的味道立刻霸占舌尖。
细细的鳝丝不需要咀嚼,只是用舌头碾压,便碎在嘴里,柔软得不像话。
“好嫩!”
不是记忆中的那股腥味十足,反而成了他从未接触过的滑嫩。
这种滑嫩和鸡蛋羹不一眼,带着肉的纤维感,却又一碰就碎,好吃得让他不停扒饭。
连续吃了好几口,他才转向空心菜,翠绿的空心菜仿佛刚才地里摘回来,因油膜显得生机勃勃,让人食欲大增。
吃一口,带着蒜香气的空心菜清脆爽口,又是道极其下饭的菜。
饭局行至中局,安乐起身去厨房把冬瓜汤舀出来,乳白色的汤底,透明的冬瓜漂浮在其中仿佛已经隐形。
这顿饭吃了将近半个时辰,而餐桌上的所有菜肴,大多数都进了许裴昭的肚子里。
他曾以为他不是重口欲之人,但时隔多日再吃到安乐做的美食时他才明白,他终究是个俗人,他喜爱安乐做的每一道吃食。
第155章
洗漱之后,安乐便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边回到房间。
当看见许裴昭坐在桌边,趁着灯光看书的画面,微微有些不适应。
明明该是熟悉的场景,她却恍惚不已。
她已经好久好久没见过这样的他。
许裴昭听到开门的动静,却迟迟等不到她过来,忍不住侧头去看她。
就见她傻愣愣地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他,像尊石像定格在那里,连头发都忘记擦。
放下手中书本,他过去将她牵过来,按到桌边坐下。
接过她手中的帕子,轻轻替她试擦头发。
乌黑的秀发被他撇到颈边垂着,露出雪白的天鹅颈。
她乖巧坐在前方,温婉贤淑,令他喉头滑动。
安乐静静地坐在那里,任由许裴昭替她慢慢擦拭头发。
暖黄色的烛光逐渐让她昏昏欲睡,眼皮越来越沉,慢慢闭上眼。
忽然,后颈上印下温暖,她立刻睁开眼,不知何时许裴昭已经把帕子放下,从后面轻轻搂住了他。
亲吻游走,来到耳后。
他半蹲在身侧,一下一下触碰久违的耳垂,气音问她:“可以吗?”
温热的呼吸打在耳廓,惹得她背脊发麻。
放在膝盖上的手不受控制地抓紧了裙摆,她呼吸顿住,在灼热的目光下,点下头。
应下的那一刻,她整个人腾空而起,慌乱中她忙勾住他的颈脖,听到他的轻笑。
不过两三步,已回到床边。
她似化作珍宝,被他珍重放下,她颤了颤眼皮,望向他。
“要留灯吗?”
手被他紧紧握着,他坐在身边,轻声低问着。
不断的发问,让安乐产生了种错觉,他好像把控制权交给了她,她允什么,他便做什么。
暖黄色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为他消瘦的脸庞镀上了朦胧的情愫。
像是被蛊惑了,她忽然抬起手,捧住他的脸。
实实在在触碰到他,她才惊觉这两个月他比看到得瘦得还要多。
心中在抽痛,安乐柔柔地看着他,低声问:“你想留吗。”
被拉住的那只手,忽然被捏紧,就见他喉头滑动,良久后才缓缓地说:“我想看着你。”
大拇指从他脸颊上抚过,她慢慢绽开笑:“那就留着。”
随着她话音落,他松开了她的手,转头去取下两边勾着的幔帐,让一切都变得更加影影绰绰,变得更加朦胧。
不想坐以待毙,她坐起身--------------?璍,和他面对面坐着。
如葱白般的手指抚上他的眉眼,一寸一寸,似要把他刻进心中。
他顺从闭上眼睛,任凭她指尖游走,瘦小的指尖最后来到他耳后,捏住他的耳垂,轻轻揉搓。
耳垂从冰冷到发烫似乎只用了一瞬,朦胧的光下,安乐清晰看见那耳垂开始充血。
他的睫毛在颤,扇得眼睑下那颗小痣若隐若现。
她忽然附身而上,吻住那颗小痣,也吻住了让她牵肠挂肚这么久的人。
这是一个开关,把所有的隐忍驱散。
许裴昭用力搂住她,任凭温热触碰眼睑,也任凭那道呼吸打在额顶。
窸窸窣窣,是雪白的中衣被抛到了外面,无章法地堆积在鞋边。
半透明的幔帐透着光,隐隐约约能看到两道相拥的身影。
那道浅灰色的影子扬起优美的天鹅颈,投影在幔帐上。而另一道微深的影子化作了恶魔,用最残忍的方式,露出獠牙,狠狠将其钳制。
可是,恶魔终究是恶魔,又怎会因为这点蝇头小利便收手?
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的猎物,在猎物最脆弱的那一刻,他拉开长弓,将蓄势待发的利刃不留情面地射出,笔直命中远处的靶心。
一箭中,他再次从箭匣里取出锋利的箭矢,瞄准靶心轻车熟路地再次追击。
猎物被他百发百中的利箭吓得发抖,眼泪瞬间倾泻而下,呜咽着求饶。
好不容易才得到戏耍猎物的权利,恶魔又怎会轻易罢休?
他居高临下,任凭猎物在他面前崩溃,任凭猎物泣不成声。
无情的恶魔尽情掠夺独属于他的战利品。
未关尽的窗户被风吹开,将满屋的栗子花吹淡了些。
月亮偷偷地从窗外窥视,而后捂着眼睛躲进云层之中。
天边泛起鱼肚白,安乐终于能够闭上沉重的眼皮,昏睡过去。
许裴昭将她的脸上凌乱的发丝抚到耳后,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拥着她一同睡去。
*
再睁眼时,天光已大亮,安乐慌忙掀开被子坐起,痛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她忙扶住她的老年腰,僵直得像块水泥,动一下,痛一下。
强忍着痛,她忙扯过床头的衣衫,慌慌忙忙往身上套。
“嘎吱——”
门被推开,许裴昭带着一身水汽从外面进来。
见她衣领翻折,他过来帮她整理着。
指尖不经意地划过颈项,看到那还没来得及掩藏的淤痕,他眼中浮过得意。
抚平她衣领上的褶皱,他问:“怎么不多睡会?”
安乐正低头系衣侧的系带,没注意到他眼中的情绪,急匆匆地说:“我得去店里看看,万一京中来信,我得第一时间看。”
她话音落,手被许裴昭握住,他淡笑道:“昨日我们才去找信使,你写的信说不定都还没到京中,京中又如何能给你来信?”
习惯了许裴昭在淮安书院时,日日都能得到回复。
听到许裴昭的话,安乐才松口气,放松僵直地后背,往后靠去。
不靠还好,这一靠痛得她只抽气。
忘了腰还僵得厉害,这大力后靠,差点没把她给送走。
许裴昭见状,忙拿了个枕头垫到她身后,他再次握住她的手,放到唇边亲吻:“很疼吗?”
其实不是没看见她隐忍的表情,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候,他没能克制得住心底的恶魔。
如今看她白着脸,瘫坐在哪里捂着腰直唤疼,愧疚袭来,他郑重地向她承诺:“下一次不会再让你悬空那么久,我给你垫个枕头好不好?”
他不说还好,提起这事安乐气不打一出来。
随手抓起旁边的枕头朝他丢过去,她脸色难看地说:“开始前处处问我,好像什么都是我说了算;到后面不管我说什么,你除了哄着应,哪样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