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说越来气,她又抓起枕头狠狠地锤打他几下。
柔软的枕头没把许裴昭打痛,倒是因为动作幅度太大,牵连她的老年腰,阵阵抽痛。
等她发泄完心中的郁火,许裴昭又在她手背印下一吻。
黑漆漆的眼眸直勾勾的看着她,里面有她见过的欲与念。
他就那样和她对视,丝毫没有悔改之意。
他甚至故意压着嗓子,磁性的声音在二人之间回荡:“对你我向来没有自制力,你又不是不知道。”
明明是他的错,他却说得理直气壮。
安乐不知道他是想讨夸奖,还是想讨骂。
知道她又气又恼,他拍拍旁边,温声道:“不舒服就躺下,我给你按按腰,缓解缓解疼痛。”
狐疑地看着她,安乐眼中充满了不信任:“那你先答应我,除了按摩什么都别干。”
她可没忘以前有过一回,他按着按着气氛就越变越怪,那个时候差点被他吃干抹净。
见她防狼似的防着自己,许裴昭哭笑不得。
难道昨天他真有这般过分,让她这般不舒坦?
无可奈何地向她保证:“你把我想得有多禽/兽?快躺下,我给你按按。”
安乐将信将疑地趴下去,提心吊胆地把后背交给他。
不怪她这般防备,真的太痛了!
就好像有十几个人一起在踹她的腰,要不是顾及在许裴昭心目中的形象,她现在能疼得龇牙咧嘴。
骨节分明的手掌靠近,能感受到他掌心里干燥的暖意。
他收着力,轻轻给她推拿着,边揉边问:“这个力度可好?”
“嗯……”
不得不说,许裴昭按摩的力度很得安乐的欢心,抽痛的腰经过这不轻不重的力道按压,当真缓解了不少。
舒服的感觉让她昏昏欲睡,她不由自主地闭上眼。
就当个意识快要模糊的时候,她忽然听到许裴昭低声问:“昨天……让你那么不舒服吗……”
睡意拉扯她,她无意识地回答着:“也没有啦……”
话刚脱口而出,瞌睡虫立刻赶跑,她紧紧咬着舌尖,感觉大脑在充血。
羞耻感让她脚指头蜷缩,完全不敢回头看许裴昭的表情。
许裴昭透过她发丝,看到隐藏在其中的耳垂红得快发亮。
嘴角慢慢往上勾,他又问:“那为什么今早这么生气?”
顿了顿,他故意失落地说:“我还以为你后悔了。”
就见趴在那里的人,把头往枕头里埋,随后她细得像蚊虫的声音传过来:“哪有后悔……还不是因为你太久,折得我腰疼……”
终是再也没忍得住,许裴昭捂住额头,如清泉般的暖笑在房间流淌。
听到他的笑声,安乐终于回过神,明白是被他戏弄。
顾不得腰上疼痛,她撑起身瞪他:“耍我有意思吗?”
许裴昭忽然将她抱紧,在她耳边轻轻说道:“我很高兴,不是因为骗你说些羞耻的话高兴,而是因为你不后悔和我在一起。”
隔着衣衫在她肩上轻吻,他又道:“我这一生,曾被同窗排挤;曾被同村厌恶;曾被人无数人视作扫把星。我也曾埋怨过老天,为何是让我承受这一些,是我上辈子做错了什么吗?”
他一字一句,都让安乐无比心疼。
只有她知晓,她的悲惨不过是原书作者随手几笔导致。
许裴昭顿了顿,继续说:“可是我突然想明白了,兴许我遭受到那么多劫难,是上天考验我能不能支撑到,你来到我的身边的那刻。”
“幸好我坚持下来了。”
第156章
静静听他剖析内心,慢慢安乐抬手环住他的腰。
枕着他的肩膀,看着近在咫尺的下颌线,她摇摇头:“不是幸好你坚持下来,是谢谢你在那里等我。”
安乐也曾想过,她穿越到这里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以前看小说,别人要么穿成了主角,要么穿成了和主线故事息息相关的配角。
但她穿到这里之后,擅作主张同陈末解除婚约,原书里的故事便开始慢慢和她剥离,仿佛也是上辈子的事。
在这里,虽然一开始的日子的确清贫难熬,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依靠这双手让家里的生活日渐富裕。
现在想来兴许是上天都不忍让许裴昭过得那般艰难,所以才让她来到这个世界吧。
拥抱片刻,在许裴昭的帮助下,安乐终于穿好衣服,两人黏黏糊糊出了房间。
当安乐要去做早饭时,许裴昭拉住她的手,在她疑惑的目光里,到厨房端出碗红糖鸡蛋放到她面前。
白瓷碗里,红褐色的汤头漂浮着两个荷包蛋,白白的蛋白因汤底被染成了黄褐色。
白色热气不断上升,带着丝丝甜意蹿到安乐鼻腔里。
她执起瓷勺在汤里搅拌,忽然有些热泪盈眶。
“你做的?”
许裴昭坐到她旁边,牵住她的手点下头。
今天他特地比安乐起得早些,向许母讨教如何煮红糖鸡蛋——
许母拿着鸡蛋给他示范如何敲开,漫不经心地问道:“昨夜你和乐儿终于圆房了?”
他震惊抬头,不明白许母怎么知道这件事。
就听许母说:“你可是娘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肉,你肚子里有什么花花肠子是娘不知道的?”
她品尝锅里糖水甜度,将碗中的鸡蛋倒入锅中,就见透明的蛋清立刻泛白,在糖水里凝固。
等候鸡蛋成熟的时候,许母侧过头看他:“当初你和乐儿压根没有来往,怎么可能两情相悦到要成亲的地步。”
迟疑片刻,许裴昭忐忑问:“那您当初为什么不戳穿我们?”
却见许母难得不雅地翻白眼,她点了点许裴昭的额头,恨铁不成钢的说:“就你这不讨喜的性格,好不容易讨上个媳妇,我要是把你们戳穿,我媳妇不就没了。”
煮好红糖鸡蛋,许母盛出来,吹了吹抿了一口,她优哉游哉地喝着糖水,语重心长道:“往后你可要待乐儿更好,要是让我知道你对她不好,我把腿给你打折,听到没?”
“知道了。”
许裴昭陷在思绪里回想早上的事情,而安乐则是默不作声地在享用这碗红糖鸡蛋。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总觉得这碗甜汤比她这辈子加上辈子吃过的任何甜汤都好吃。
吃过饭,安乐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临时取消了去京城的计划,相对很多事情便要做调整。
首先是和镖局的约定要延期,于是许裴昭陪着她一同前往镖局。
因为是她单方面毁约,给镖局赔了好些笑,又付了些违约金,才和镖局说好把行程延期。
从镖局出来,安乐长长舒了口气,她扣着脸颊不太适应地尬笑:“理亏和人说事的感觉太难受了,人家说什么我都没底气怼回去。”
她话音落,就感觉许裴昭的牵着她的手,忽然缩紧。
他垂着眼皮,略显落寞地说:“都怪我任性,才让你耽误行程。”
不等安乐开口,他又说:“可是我不想道歉,因为我就是想和你多待一会。”
“噗。”
安乐没忍住笑出声,勾着他掌心轻说:“怪你什么?要怪便怪卢成,这没点小事都处理不好,还要我大老远从漳州城赶去处理京中的事。”
远在京中的卢成打了个哈欠,他揉着鼻子看天气,转身回房再添件衣服。
处理好镖局的事情之后,安乐还要去店里、秦府以及安家吱一声,告诉他们她将推迟出行计划。
等所有的事忙完,一天的时间差不多又耗了个干净。
晚饭后,安乐泡了个热水澡,才觉得酸痛的腰缓解大半,带着一身水汽回到房间。
刚躺下,另一道身影立刻缠过来,她连忙推搡,慌张拒绝:“别,腰还痛。”
但许裴昭只是轻轻地环着她,埋首在她发间,嗅着熟悉的皂角香,柔柔地说:“我什么都不做,睡吧。”
话是这么说……
安乐僵硬地绷着脊骨,十分复杂地说:“那你管管你兄弟,它没你说的那么听话。”
说完她往旁边挪,躲避昨晚迫害她不浅的凶器。
挪动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他,环着她的那只手立刻僵硬。
她想也不想立刻控诉:“你看!我就知道!”
边说她边躲得更远,为了她可怜的老年腰,今天说什么她都不可能让他得逞。
他们之间的距离快可以再躺个人,许裴昭不满她离得那么远,长臂一伸,立刻将人拉过来抱个满怀。
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在她耳边说着:“再跑我就真不客气了。”
安乐立刻动也不动,苦兮兮地说:“我错了,咱们还是得客气客气。”
紧紧箍着她,再次埋头在她发间,他叹口气道:“睡觉!”
烛光熄灭,冷清的月光从半开的窗户洒进来,为室内镀上幽蓝色的光。
安乐望着没入夜色的房梁,眼睛眨巴眨巴,完全睡不着。
谁身边绑着个定时炸弹睡得着!
均匀的呼吸声在她耳边浅浅地响,若不是她知道好兄弟还精神着,恐怕她还以为他睡着了。
她转过头想看看他,立刻听见他说:“快睡。”
侧过身同他面对面,就看见他如墨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
认命撞过去,她将下巴搁到他肩膀上,无奈地说:“你怎么还没消火。”
箍着她的手越发用力,许裴昭哑声道:“因为你就是我的火种。”
昨日初品佳肴,他便无法克制大快朵颐。
今日佳肴在侧,却要他只能闻味,不能下筷,这是何等的折磨。
美食的芳香不断在冲击他的神志,他只能看着佳肴不停咽唾沫。
清晰的吞咽之声落入安乐耳中,她也狠不下心,让他这般难受。
回抱着他,她轻声道:“你这般难受,要不然……”
不等她话说完,许裴昭隐忍拒绝:“别说话,快睡。”
他几乎是将所有的忍耐都拿了出来,骨节分明的手上,青筋暴起。
安乐也不知道他在坚持什么,但也不想看他难受成这样。
在心中做了建树后,她鼓起勇气,抓起他箭匣里的利刃,替他擦拭。
只听得他闷哼着,死死地咬着牙,尽量不让声音从唇齿泄露。
喑哑成了夜幕里唯一的音乐,也让空气越来越躁动。
安乐小心翼翼擦拭着利刃的尖头,避免被它伤到,看着远处的桌沿,她还是没忍得住问他:“明明这么难忍,为什么还要忍下去?”
粗且重的呼吸声,夹杂着断断续续的话:“你……腰疼……”
握着利箭的手指不受控地缩紧,差点被锋利的尖头割伤。
许裴昭不由倒吸口冷气,失了神志般,如诉如泣:“别……别那么……用力……”
却听到安乐低低轻笑,仰起头,满眼柔意看着黑暗中的他:“傻子。”
月上枝头时,许裴昭到窗前将木窗推得更开,吹散屋子里的栗子花香。
他又出去拧了帕子回来,蹲在床边,轻柔地拉着她的手,仔仔细细地擦着。
葱段般的手指,指腹发红发烫。
将所有的痕迹都擦净之后,他伸出手,和她十指相扣。
眼皮都撑不开的安乐趴在那,迷迷糊糊地催促:“快睡觉吧,我好困。”
“好。”
他又去将帕子洗净,晾在盆架上,才回来拥抱着她,和她一同进入梦乡。
*
第二天,第一缕晨光撒入房间时,浓密的睫毛缓缓向上,露出遮掩着的琥珀色眼眸。
安乐发现她几乎是趴在许裴昭的心口上睡着,他也不嫌重。
刚侧头去看他,他也睁开了眼睛,眉眼弯弯,笑意慢慢。
黑色的长发如朵盛开的花,在他脑后散开,衬得他唇红肤白,惹眼得很。
伸手捧住他的脸颊,安乐说:“等上了京城,我定要给你好好补补,把瘦下去的那些肉给补回来。”
“好。”
两个人都已醒来,谁有没有要赖床的打算。
安乐站在衣柜边找衣服的时候,忽然回头问许裴昭:“你这几天还回淮安书院复习吗?”
正在叠被子的许裴昭摇摇头,他道:“夫子让我回来好好放松心情,说是该学的东西已经在我脑子里,临时抱佛脚没用。”
安乐立刻提议:“那我们今天出去赏桂花好不好?前几天我听客人说,城外桂花成片地开着,煞是好看。”
许裴昭哪会不答应,别说只是陪她去城外看桂花,哪怕她要他上刀山下火海,他眉头也不会动一下。
得了他的首肯,安乐指尖在衣柜里叠着的衣衫上划过,抽出套青色坦领,提在身上比划:“我穿身衣服好不好?”
青色的坦领上,绣着小猫扑蝶,和渐变的青色裙底上的百花齐放相辉映着。
在许裴昭眼里,她穿什么都好看,想也不想他便点点头,并由衷地说:“好看。”
她把衣服放到桌上,没有要换上的意思,而是转身到旁边的衣柜,抽出另外一件青色的长衫。
带着点不为人知的希翼,她把衣服交给许裴昭:“那你穿这个。”
她说得坚决,根本不允许许裴昭拒绝。
看许裴昭把长衫往身上套,安乐说不出的高兴。
她也换上青色坦领,心底已经乐开花:好耶!情侣装成就达成!
两人从房间出来时,许母看到眼前这对璧人,眼神有些恍惚。
但在安乐看过来的时候,她又恢复如常。
安乐蹦蹦跳跳跑过来,挽着许母的胳膊,撒娇道:“娘,待会我和阿昭要去城外赏桂花,您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