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揉揉她的头:“你只是长大了。”
许裴昭把安乐的裙子带回来,安乐小心围在小姑娘的裙子外:“回去之后,找邻居婶婶帮忙制购月事带,不要慌张知道吗?”
“嗯!”
小姑娘点点头,在安乐的注视下,从狗洞爬了出去。
“……其实她可以走正门。”
复杂地看着已经没人的狗洞,安乐转过身,对上许裴昭沉甸甸的视线。
她下意识低头检查,没发现哪里不对劲,迷惑地问:“怎么了?”
许裴昭说:“自打我们进京之后,你是不是就没来过月事?”
*
老大夫捋着胡子,不停点头。
许裴昭站在旁边,心里头莫名紧张得很。
等老大夫收回手,他几乎是屏住呼吸,等候老大夫发话。
老大夫道:“恭喜夫人,是喜脉,已有两月余。”
“啊?”
安乐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砸得有点懵,脑子里的零件像是被卡住,转不过弯来。
同样懵的还有许裴昭,他也没想到,一时突发奇想,居然成了真。
呆愣愣地看向她平坦的小腹,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老大夫也不是第一次见年轻小夫妻在得知喜讯后,被消息砸懵不知所措。
等两个人都缓和过来之后,他才细细同许裴昭说注意事项。
两个人提着大包小包药物从医馆出来时,还是没有真实感。
直到有人急匆匆地往医馆跑,眼见要撞到安乐对时候,许裴昭下意识把她往身畔揽,才避过她被人撞击。
所有的实感回路,他紧张极了:“没伤到吧?”
刚刚大夫说了,前三个月最是危险,可千万受不得什么刺激。
熟悉书香气召回安乐的意识,她抬手扶住腹部,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这里多了个小生命……
这个认知,让她空落落的心,突然生出无尽喜意。
上辈子她便没什么亲缘,有记忆之后她便是在孤儿院长大。
来来往往的领养人,挑走了无数小伙伴,但是却没人看上她,直到成年她都是孤身一人。
而这辈子她拥有了父亲和妹妹,可父亲总因觉得亏欠她,时时同她有隔阂;妹妹也觉得亏欠与她,所以待她事事小心,不如寻常人家的亲姐们那样亲近。
嫁给许裴昭之后,他虽待她极好,可他始终不是她血浓于水的亲人。
如今她终于可以拥有一个和她血脉相连、真正意义上的家人了。
圆溜溜的杏眼里,氤氲雾气,她鼻尖泛酸,想高声宣告所有人,她也有亲人了。
久久没得到回应的许裴昭,垂头便见她眼角溢出的泪花。
心中没来由的一慌,他紧张兮兮地问:“你是不是……不想要她?”
他从没问过她想不想诞下他们的子嗣,他也没想过,这个孩子会来得这么快。
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这个小意外就这样悄无声息地降临。
她是不是还没准备好,准备迎接他们的孩子。
压下心中烦忧,可他无法制止揽着她的手,在不停发抖。
艰难地从嗓子眼里挤出违心的话,依旧难掩失落:“你若是不想要……我们便折回去,求大夫帮……”
话还没说完,嘴便被她捂住:“你说这话,不怕被她听见吗?”
若不是肩膀上的那只手在颤抖,她都要以为他说这话是不想要这个孩子。
没好气瞪他:“等将来她出生,我一定要告诉她,她爹在知道她存在的那瞬间想要把她拿掉。”
“我没有……”
弱弱地不敢顶嘴,许裴昭扶着她,慢慢往客栈走。
偷偷打量她,先前看到的泪花好像只是幻觉,她喜滋滋地翘着嘴角,不说话。
许裴昭想了想,试探问:“刚刚你哭什么……我还以为,你是因为孩子在哭……”
“我是因为她哭啊。”安乐理直气壮地说,“你没听说过什么叫喜极而泣吗?”
喜极……
莫大的欢喜席卷上他心,扶着她的手也愈发用力。
想要拥抱她的念头越来越浓,可又当心街上再出现不小心冲撞她的人,只好作罢。
回到酒楼时,卢成看他们俩提着药包回来,脸上却挂着笑容,不是很理解。
现在得病也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了吗?
他放下账本,小声问:“东家这是怎么了?怎看趟病,好似看高兴了?”
许裴昭扶她坐下,满脸喜气,看卢成都顺眼不少:“嗯……是喜事,我们有孩子了。”
“哦,有孩子了……”
卢成如此拿起账本。
“吧嗒。”
账本落到柜子上,他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俩:“你说啥?东家有孩子了?”
他这声惊呼声音可不低,酒楼里其他员工的视线全部被吸引过来。
他们都顾不上做事,喜气洋洋地涌过来——
“恭喜乐乐姐!”
“哇,这是不是我们酒楼里第一个孩子?”
“!!!改明我就让我娘去给乐乐姐祈道平安福!”
“……”
员工们发自内心的善意感染许裴昭和安乐,她们俩笑着接下大家的祝福,并把刚去钱庄兑换的小红包,纷纷散给他们。
拿到红包的员工们更高兴了,吉祥话跟不要钱似的,掏空了他们肚里仅存的那点墨水。
这时,烤肉店门被敲响:
“请问,这里是安氏自助烤肉店吗?”
第176章
喧哗暂停,所有人朝门口看去。
就见一位身穿锦衣的中年男子带着仆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们队伍浩浩荡荡,齐齐挤在门口,让原本有些空旷的大厅竟显得逼仄。
“您是?”
卢成站出去,其他员工纷纷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该做什么做什么,完全没有方才嬉闹的景象。
中年男子打量着四周:“听说你们这里有全城最好吃的烤肉,朕……真是久仰大名,今日想来尝上一尝。”
安乐看过去,总觉得这大叔说话古里古怪。
而卢成则是看了眼中年男人身后的人道:“六十文钱一个人,请到这边先结账,后入场享用店里美食。”
中年男人身旁的仆人欲说什么,却被他用眼神制止。
仆人只要来到柜台前,按照他们来的人数交了钱,小二们立刻涌过来带他们去店里落座。
然而中年男人没坐,其他人都不敢做,直挺挺站在那。
安乐瞧了一会,可算是看出来了,得把中年男人领过去坐下,这些人才会落座。
她站起来,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客官您这边请。”
只是刚要动,却被许裴昭按住减半。
疑惑看向他,他来到中年男人面前:“客官跟我来。”
许裴昭极其不熟练地带着人到大堂中央坐下,生疏地介绍道:“客官您想吃什么,皆可到那边菜架子上拿去,所有菜品皆不再收取任何费用。”
男人看了眼那边,靠着墙壁一整排货架摆得满十满载,种类也十分齐全。
但他没动,反而问道:“方才明明是那个姑娘要带我们过来,小二哥你怎么抢人家的活?不怕人家小姑娘被你们东家罚吗?”
许裴昭抿紧嘴,干巴巴地回道:“她就是我们东家。”
说完他站在桌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中年男人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僵持在那里要多尴尬有多尴尬。
安乐忙让雁子去取木炭送过去,她则去菜架上挑选了些菜品也端过去。
许裴昭见她又来忙活,忙抢了她手中的活,悄声催促道:“你快上楼去歇息,这些我来做。”
“你哪里会,一边呆着去。”
不容分说地将他推开,许裴昭怕伤到她,也不敢同她犟,只能忧心忡忡立在旁边,一门心思全挂在她身上。
好在雁子忙完了,过来接替安乐,许裴昭才拥着她离开。
中年男人望着他们俩的背影,露出若有所思的目光。
一开始许裴昭抢着过来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的身份被识破,所以许裴昭忙着过来先殷勤。
但在小二哥过来接手的时候,许裴昭看都没看他一眼,立刻带着那老板娘离去。
有意思。
中年男人看着面前烤得滋滋响的麻辣牛肉,浓郁的肉香带着孜然的味道飘进他鼻里。
他状似无意地问道:“方才那位小哥也是你们店里的小二哥吗?怎么看起来不太熟练?”
雁子将刚烤熟的肉放到他盘中,笑着解释道:“客官您说笑了,那是我们东家的相公。”
询问过中年男人的意见后,雁子又将藤椒鸡肉放到烤盘上继续烤制:“平日里我们东家的相公也不管酒楼的事,兴许是刚得喜事,所以他才抢东家的活干。”
“喜事?方便说说吗?”中年男人满脸好奇。
“有什么不好说的。”雁子把烤好的鸡肉又放进他面前的盘子里,“我们东家有喜了,刚还给店里所有的员工发喜钱呢。”
他眉开目笑,显然也是同样的高兴,中年男人适当地说了几句吉祥话。
只是不经意间,他望向楼上的目光又深又暗,雁子专心烤着肉,并没有察觉到。
另一边,安乐回到房间就被许裴昭按在桌边坐下。
他径直包揽所有的事,包括她想倒杯茶也不被允许。
温热的茶水被放到她手心,许裴昭皱眉道:“茶有些凉,待会我去买个小炉子回来,时常温着,你随时都可以喝口热茶。”
安乐哭笑不得:“你是不是把我保护得太过了?”
放下茶杯,她不顾他不同意的目光,站起来在他面前转个圈:“你看,我现在和平时有差别吗?”
如果不是大夫说她肚子里已经揣了个崽,她本人根本没什么感觉。
手被许裴昭拉住,他绷紧了唇线:“当心些总归是好的……”
惊喜过后,他现在后知后觉地感到恐慌。
他还很小的时候,也曾喜欢往村子里跑,那时他见过村里身怀六甲的孕妇。
那个孕妇具体长什么样子他早已忘记,可是他却想起那孕妇因家里照顾不周,导致生产时出了茬子。
他不想让安乐也有这些遭遇,所以回来之后,他便开始忧心,生怕她出什么事。
虽然许裴昭什么都没说,但安乐却从他眼中看到了恐惧。
回勾他手指,她拉着他的手摇晃:“大夫不是说了吗,一切都很好,你别太担心。孕期还长着呢,你若总这样绷着神经,到了后期你哪有精力照顾我?”
“嗯……我尽量。”
*
安乐在心里盘算情况,如今她还没有出现什么不良的孕期反应,所以她要趁这个时间,尽快布置好烤肉店和超市的后续发展。
趁着许裴昭在房里温习功课,她借着去后院转转的借口,偷偷跑到楼下去找黑三。
“从今天开始,你需得跟我学做些热菜,等日后我不方便进厨房的时候,你要负责维持烤肉店菜谱上新,能做到吗?”
黑三紧了紧手中抹布,脸上分外忐忑。
其实京城分店后厨基本上算是完全交到他手中,每日他负责菜品的分切和腌制。
但这些都是属于半成品,他并没有学过如何烹制一道热菜。
“东家,我行吗?”
安乐说:“早在宁禾镇的时候,我便看出来你在做菜上有很强的天赋,你若不是有这等天赋,在漳州城的时候,我也不会想把你从牙行买回来。”
拍拍他肩膀,她沉声道:“黑三,我敢把你放在京城分店掌管后厨,就代表我绝对相信你有这个实力。”
心里头熨烫,黑三红了眼圈。
从小到大,他听人家说得最多的,都是说他脑子不聪明,为人驽笨,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夸他在某件事上有天赋。
他重重地点下头,压抑着情绪:“东家您放心,我绝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而安乐则是拿出她事先准备好的牛舌、牛心——都是超市卖不出去的东西。
起锅烧水,她将牛舌和牛心冷水下锅。
“今日我便先教你这道简单的凉拌菜,你可要记好了。”
随着水温升高,牛舌和牛心里的血水慢慢被煮出来,变成有些恶心的浮沫漂浮在水面上。
鲜红的肉眼神慢慢褪去,这时安乐将牛舌捞出来,放在砧板上刮上面又粗又硬到糙皮。
她说:“你做的时候,一定要仔仔细细地将这层糙皮刮干净知道吗?”
随着她的话,刀刃刮粗皮产生阵阵拉耳朵的声音,而砧板上也多了一堆看起来有点恶心的皮肉屑屑。
“这层粗皮若不刮干净,后续在食用时,不但肉有异味,还会被它影响口感,做出来的菜也就不美了。”
黑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继续认真观摩。
处理好牛舌和牛心,她拿过大葱和生姜分别切片备用,然后又拿出小葱和蒜,均切成细碎的末末。
顿时空气被染上蒜香气和姜香气,这让闻惯了厨房味的黑三,依旧沉沦。
然后安乐另拿一小锅,放在小炉子上烧热油,油上冒青烟的时候,把花生米下进去。
清透的热油在遇到冷冷的花生米时,立刻在浅红的表皮布满细细密密的小泡泡,不一会浅红的表皮变成深红,油炸花生米完工。
空气里的姜蒜香被油炸花生米取代,这种好闻的油香,闻得黑三不断咽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