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今晚我们在外面吃吗?”
许母听到动静出来,看他们把桌子支在了院子里,返回去端出油灯,放到桌上。
而安乐则是折回厨房,把菜都端出来摆上后,招呼他们道:“开饭啦。”
她以为岑夫子会第一个冲向饭桌边,但今天他却矜持地慢慢入座。
碗筷分发,安乐指了指桌上单独放着的葱末和香菜碎:“葱和香菜我放这里,你们喝汤的时候,可以按照自己喜欢的量加。”
说完她拿起碗,舀了半碗汤放到许母面前:“这汤喝了养颜美容,娘您多喝些。”
许母笑道:“好,娘听你的。”
往碗中撒入少许葱末,奶白色的汤瞬间变得生机勃勃。
白瓷勺入碗,将奶白色的汤舀起,许母吹了吹,慢慢吸入碗中。
浓郁的汤里,有股淡淡的膻味。但那味道说不上让人喜欢或是不喜欢,又带了些萝卜的清甜之味,舌尖只觉得鲜。
不知不觉一碗汤入腹,许母鼻尖竟然微微发汗,她抬手擦了擦,说道:“好鲜的汤底,上一回喝这么鲜的汤,还是你做的口蘑汤。”
安乐笑道:“您喜欢就好。”
她们俩在这边开开心心,岑夫子却问:“我和许裴昭又不需要养颜美容,喝这个做什么?”
无语翻白眼,安乐说:“夫子,这汤除了养颜美容,还能健脑增高,对您的老胳膊老腿也大有益处。”
说完她夹了块羊蝎子放到许裴昭碗里,期待地看着他:“吃这个,特别是骨头里的那条羊髓,把它吸溜出来吃掉。”
许裴昭低头看着碗中,里面那块骨头周围带着些贴骨肉,而中心是像豆腐般的脊髓。
为了方便啃食,他直接上手把骨头拿着,绕着骨头一圈撕咬。
白色的肉一撕便从骨头上脱离下来,柔软的肉里吸足了萝卜的清甜之气,嚼起来香香的。
吃之前,他原以为这羊骨上的肉,会和曾经吃过的炖肉一样,干柴无味,甚是难嚼,没想到这肉反而细腻好咽。
还剩骨头中间的羊脊髓,但他看着这有些犯难。
他尝试把骨头放到嘴边嘬,只嘬出来一点,软嫩的羊脊髓入口即化,味道妙极了。
却听旁边岑夫子说:“这脊髓也太难吸出来了吧?”
抬眼看过,岑夫子也抱着骨头疯狂嘬吸,但不得章法,吸不出来。
见他们吃得这般痛苦,安乐起身回厨房,从柴火堆里折了几段麦秆,拿水冲洗干净后,分发给他们。
他们均不知她是何意,她把麦秆插/进羊骨洞里,给他们做示范:“像这样,用麦秆吸。”
瞬间她手中那块骨头的羊脊髓被吸得干干净净,一点都没残余下。
“好办法!这着实是好办法!”
岑夫子喜滋滋地夸奖了她两句,学着她的模样吸溜羊脊髓,顿时那张老脸露出陶醉的微笑。
连啃了好几块羊骨,吃得许裴昭有些腻。
他去洗净手回来,夹起一筷子凉拌萝卜丝。
半透明的萝卜丝里,夹杂着翠绿的香菜,它们都被凉拌的酱汁镀上了褐色。
小心放到口中,冰冰凉凉的萝卜丝,瞬间散出酸酸辣辣的味道,它将口腔中的乏腻赶走,让清爽之意再次回到嘴里。
就着这萝卜丝,许裴昭便能吃两大碗饭!
但是他不能这样做,还有其他的菜没品尝。
把目光放到虎皮青椒上,军绿色的青椒已经看不见它生前颜色。
不太确定的夹了块,他闻了闻,浓浓的酸味扑鼻而来。
小心咬一口,不是预想之中的那股辣。
微酸的酱汁入口,酸得他不停分泌唾液,但青椒的甘甜却随之而来。
“这辣椒……是甜的!”
他震惊看着虎皮青椒,不明白为什么辣椒一点都不辣,反而是甜甜的口感。
他话落,便听身旁安乐轻笑:“因为我方才干炒青椒的时候,把青椒里的汁水炒出去,藏在汁水里的辣意,自然也就没有了呀。”
第89章
“没有辣味的辣椒?我可得尝尝。”
岑夫子紧随其后,吃了口虎皮青椒阵阵称奇:“辣椒酸而不辣,倒是奇怪得很。”
在他们的夸奖声中,这顿饭终是落下帷幕,许母看着桌上剩下的羊蝎子汤问:“这剩下的汤该怎么办?”
“没事。”安乐看了眼锅中参与的汤,她说道:“明早我们用这汤下面吃。”
她们在商量明早吃什么,岑夫子咂咂嘴,神情羡慕。
只恨他没生个儿子,把安乐娶回家,否则现在商量明早吃什么的,便是他。
送走岑夫子,收拾好家中,劳累了一天总算是可以放松休息。
安乐坐在油灯下,轻点木匣子里的银两。
最近花钱如流水,匣子里没多少进账,看得她心慌。
手里无存款,抗风险能力就低,但凡出个什么意外就弹尽粮绝。
“还不睡吗?”
许裴昭洗漱完回来,见她看着账本脸色阴得厉害,走到她身边,撑着桌子从上方往下看。
就见账本上最新的笔墨,全是支出。
难怪她心情这般不好……
按住她放在桌上的手,他柔声道:“别看了,明日我再多抄写书,会把花掉的钱挣回来。”
手背突然被暖暖的大掌贴住,安乐眼皮跳了跳,慌忙抽出来,装作镇定地收拾桌面上的东西。
她把木匣子放到衣柜里,轻声劝他:“你既要到书院报道,便别再抄书了,别让那些闲杂事分了你的心。”
“可我无法心安理得地让你承担养家重担。”
他走过去,从背后轻轻拥住她,就觉怀中之人猛地僵住,不敢有任何动作。
热度从后背过渡而来,安乐大脑空了一秒。
他他他……怎么突然抱……抱过来了?
卡主的思绪还没转过弯,有股温热的鼻息撒在她耳后,令她不由自主往侧边躲。
磁性的声音按压着,那声音近到快要贴着她的耳蜗:“我知你待我好,可养家本来就是男儿该做的事情,我若不做些什么,我受之有愧。”
“噗通——噗通——”
心脏在发狂。
她的呼吸也都不受控制地在颤动。
太近了……这距离……太近了……
像是突然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她忽变做木头人,不知该如何反应。
似感受到她的窘迫,环在腰/间的那双手撤离,身后那具躯体也退去。
许裴昭退到离她一步之外的距离,嘴角缓缓翘起,心中暗自窃喜。
今天浅抱了她一小会,虽然她明显不适,却也没有将他推开。
他是不是可以幻想,只要他日日这般坚持下去,终有一日她会习惯他的拥抱?
越想心里越美,他清清嗓,说道:“别站了,今天累坏了吧?快睡觉。”
而安乐还在感受后背骤然失去热源。
明明没被他拥抱之前,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可被他拥抱过后,后心处却是凉得让她心惊胆战,凉得她甚至有些留恋,被他拥抱在怀里的感觉。
但为什么啊?
他为什么要拥抱她?
他……究竟懂不懂,一个男人拥抱一个女人意味着什么……
转过身,刚想质问,却见他笑盈盈地站在身后,神情温柔得不像话:“你先上/铺,我吹了灯就来。”
问话尽数堵在了嗓子眼里,她突然问不出口。
不管他是什么想法,她现在只想接受这份柔情。
呜呜呜,她就是这样没出息,谁能抵得住男神的温柔。
被窝冰凉,但安乐的思绪却异常活跃。
她开始想,她和许裴昭到底算什么。
他们还是成婚前约定的那般,做彼此的挡箭牌吗?
脑海中闪过一幕一幕,有夜幕下,许裴昭蹲在她身前,要背着她回家;有铁匠家外,许裴昭为了他爆打张富贵;有花海里,他抱着她从万花丛中穿过……
不细数不知,沉下心来回想她才发现,她与他之间的回忆,竟有这么多。
她不禁扪心自问,现在的她还能履行当初的誓言,等许裴昭有了心仪之人后,便和他和离,给那女子让位吗?
只是这般想着,心口就抽得厉害,似有人拿刀在上面戳。
抚上心窝,安乐自嘲笑道,原来早在不知不觉之间,她已经让这个人住进了心里。
手指慢慢收缩成拳,她目光中闪过坚定。
既然他已经住进去了,那就别想离开。
反正许裴昭在原书中,到完结都没成婚。她若把他撩回来,便不算抢了别人的姻缘。
在心中做下决定,她要趁着现在近水楼台先得月。
她就不信她身为二十一世纪的新兴女性,还撩不到一个男人?
感觉到被角被掀起,身旁睡下一人,安乐装作翻身,面向他。
月光从窗框洒落进来,她借着月光看他。
幽蓝的月光为他轮廓镀上一层银白,高挺的鼻梁在脸上打下浓厚的阴影。
他的眉眼被阴影遮住,她却记得,那眉眼之下,有颗爱捉迷藏的小痣,藏在下睫毛里。
这般想着,她不受控制地伸出手去,趁他睡着的时候偷偷摸一摸,不犯法吧?
只是手刚伸到半空,许裴昭忽然翻身面相她。
她吓得立刻把手缩了回去,双眼紧闭,装作睡着的模样。
许裴昭缓缓睁开眼,看着她安静的睡颜,会心一笑。
不管换多少地方,身旁睡的依旧是她,那他即便是睡在刀山火海之上,又有何惧?
无声做口型,对她说晚安,而后他轻轻闭上眼,和她共赴梦乡。
*
安乐睡得迷迷糊糊地时候,忽然感觉耳边阵阵湿润,像是有只狗在舔她。
当即她被吓得睁开双眼,差点没从床上弹起,但一条沉重的臂膀横压在她心口处,让她动弹不得。
熟悉的书香气不断传来,她感觉自己的双腿也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压着。
忽然,发烫的手指从她的下颚开始游走,有要往下而去的趋势,她瞳孔急缩,挣扎喊道:“许裴昭!你在干什么!”
就听见沉重的喘息在耳边响起,湿润得柔软的东西,贴上了她的颈。
事态愈发不对,安乐彻底慌了。
虽然她决定要撩许裴昭,但也没说在没确认关系之前,就可以随随便便上本垒打啊!
艰难地抬起手,她猛打许裴昭的后背,几乎是带着哭腔,她大喊道:“许裴昭你给我起开!”
终于紧紧搂住她的那个人顿了顿,他睡意朦胧地坐起:“怎么了小乐。”
只是刚坐起来,许裴昭立刻意识到不对劲,不论是安乐,还是他。
他像是发热了,浑身热得厉害,某个不可言说的地带,精神抖擞得不得了。
忽然间,方才那个黄粱美梦在脑海里重现,他隽秀的脸颊一阵青一阵红。
方才在梦里,他的礼义廉耻通通被抛到了脑后,而他顺从了本能,对梦里那个安乐做了梦寐以求的事情。
看着他僵坐的背影,安乐气得眼泪不停地流。
枉她把他当正人君子,他却在睡梦之后,对她做些轻薄之事。
低低地啜泣声传来,听得许裴昭心理揪痛,他慌忙去拉她的手,却被她挣脱开去。
“别碰我!”
死死拽着衣领,安乐背靠墙里,像看贼人那般看着许裴昭。
虽然看不清她此刻的神情,但许裴昭也猜到了,恐怕方才睡梦之中他对她做了不好的事情。
“小乐……你听我解释……”
边说他边喘着粗气,热气不断从他嘴里哈出,他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安乐粗暴擦掉眼泪,依旧十分戒备:“你说,我听着呢,我看你要怎么狡辩。”
静谧的房间里,他的喘息声尤为突出,想听不见都难。
都这个时候了,他竟然还这般……这般……
安乐气自己睡觉之前,居然还想撩他。
就这样一个不顾她意愿,妄想在睡梦中就强迫她的人,有什么好撩的。
等天亮了,她便要和他和离!
但他却道:“小乐,我好像病了……”
许裴昭捂着自己发烫的脸颊,所碰之处,皆是火烧火燎。
他好似在沙漠中行走,连喉咙都在烧。
得不到安乐的回应,他嘶哑的嗓音落寞极了:“你不要怕我好不好?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怎么了,我好像要烧起来了……”
怕她不信,他低落说:“你我同床共枕这些时日,我几时对你做过这等失礼之事?你信我一回好不好?”
刚被吓懵了的安乐渐渐平息,顿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自从她嫁进许家,除了近些日子许裴昭会做些让她想不通的事情以外,他的确没有做过像今晚这般过分的事情。
咽了咽口水,她试探道:“你没骗我?”
许裴昭点头:“我好难受,我是不是快死了?”
气喘得一口比一口强烈,他缓缓躺下,目光都有些换撒。
隐约间他好像闻到了一股香气,无师自通的知晓,那是女儿香。
安乐慢慢移过来,试探地摸了摸他的额头,那温度烫得她飞快一开手,她忙爬过来惊呼:“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烫?”
许裴昭艰难摇头:“我也不知道,明明和往常一样,我也没受风寒,没乱食用东西,怎么就病了呢……”
听他这么一说,安乐立刻瞪大双眼。
她……好像知道原因了……
今天晚上她怕岑夫子把羊蝎子都抢光了,于是不停地往许裴昭碗里塞骨头,甚至还逼着他喝了三大碗羊蝎子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