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小太监为难地左右看看,毕竟圣上和太后可是下了禁令,所有人都不许透露魁首入住宫中的事。
先前代嫁的计划,已被三公主探听到了些风声,还没影儿的时候,便从吵闹个不休,甚至还绝食抗议。
如今总算刚消停两天,可万不能再出什么纰漏了。
“小女子名唤迟迟,跟阿姐是新入宫的秀女。”瑶姬随口编造了个身份,同时用眼神示意周围人。
“又娶新老婆?皇兄还好意思说我呢,自己不也一个劲儿的填充后宫!”
三公主立刻不依了,走来走去气血翻涌:“不成,我不能被他比下去!你,去打听清楚皇兄此次又纳了多少女人入宫,我也要如数填充俏郎君!”
小太监巴不得能找个机会出去告状,见瑶姬频频地给自己使眼色,也就顺坡下驴了。
白弱婷对屋内的鸡飞狗跳置若罔闻,只出神地盯着嘴角含笑的玄行看。
直到对方察觉到她的目光,蓦然转过头来:“小丫头,你认识我?”
瑶姬的注意力都放在三公主身上,此时才发觉到白弱婷的异常处。
“白姐姐,你怎么了?”
“像、真是太像了!”白弱婷滚了滚喉咙,鲜少露出如此神色:“我师傅屋内画像上的男人,怎会与圣僧一模一样?”
瑶姬听得一头雾水,瞧见身后的玄行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忍不出燃起了熊熊八卦心。
“师尊,你在外面到底有几个相好的?如今连人家徒弟都认出你了!”
“你师傅叫什么?”玄行刚对白弱婷生出点好奇心,三公主见状,连忙气愤地挡住了他的视线。
“喂,你这和尚到底有没有听见本公主的话?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不许再跟别的女子拉拉扯扯的,敢不听话,就挖了你的眼睛!”
瑶姬挽起袖子,由衷鼓起了掌。
绝配呀,这臭和尚遇到良配了!
🔒第五十六章 腼腆
“三公主, 玄行圣僧是方外之人,不可亵渎。”白弱婷在旁略施一礼,生硬地说道。
比起看热闹的瑶姬, 她似乎对玄行的处境更在意一些。
三公主褚柔珠上下打量这位长相娇弱的女子,深觉对方连自己用力一搡都顶不住:“怎么,你也看中这和尚了?”
白弱婷顿时被噎住, 口中急呼“不是”,她平日里无论遇到何时, 都是副处事不惊的模样。
如今也不知是怎的了,竟这般慌张。
“既不是, 那就别挡本公主的好姻缘。”褚柔珠将白弱婷晾在一旁,见瑶姬很是贴心地将身后的玄行拉到她面前, 顿时喜笑开来:“嘿, 还是你懂事。”
“敢问三公主,当真要娶小僧?”玄行双手合十, 眯起狭长狐媚的双眸, 笑着问道。
“那是自然……若你肯依, 等我看腻了光头后, 再将长发留起来,本公主就……”褚柔珠的话刚说到一半,门外忽然响起阵熟悉的声音。
“三姐?三姐!”
瑶姬微微皱眉, 当瞧见十八王爷褚守盛仍穿着紫衣, 气喘吁吁跑进来时,心中不由感叹。
他到底有多喜欢紫色?
绣纹倒与以往的有所分别,可色还是那个色。
再加上身材平庸, 跑起来袍角飞扬, 活像被谁剥了一半皮的茄子。
“老十八?你来做什么?滚滚滚, 每次见你都没好事,别在我眼前晃!”褚柔珠长眉凌厉一挑,想也不想就把他往外面推。
褚守盛似乎有点惧怕三公主,也不敢还手,只得尽量将身子往后靠,能赖多久是多久:“别呀三姐,这回真是要紧事儿……诶,就是她们!”
瞧见瑶姬和白弱婷后,他眼一亮:“这个戴面纱的施迟迟,已经被皇兄定好替你嫁给靖炀王了!三姐,这你能忍?”
对于孙筱筱和七王爷、十八王爷间的关系,瑶姬也有所耳闻。
因楚思亦毒害她失手又败露的缘故,连带朝中大臣投银花时,都放弃了孙筱筱,生怕日后圣上怪罪下来,会牵连到自身。
瑶姬与褚守盛之间的梁子,怕是结得更深了。
只是她没想到,十八王爷此次入宫,竟是来告状的!
果真狗胆包天,连太后和绥廉王严令禁止的事都敢任意违背。
白弱婷与瑶姬对视一眼,心中都预感到不妙。
就凭三公主这火爆性子,恐怕此事难以善了。
谁知褚柔珠眨眨眼,沉吟片刻才豁然想起:“哦,对了,还有这回事!嗐,去告诉皇兄,那靖炀王我不稀罕,让他爱给谁给谁!”
褚守盛:……
他是不是聋了?谁在说话?
“呵,你三姐我现在,找到个比那画像上的靖炀王,还要俊百倍的男子。”褚柔珠指指玄行,对方给了十八王爷个佛光普照的微笑。
褚守盛:……
疯了,他三姐终于疯了。
这女人嫖男人嫖到疯魔,如今连光头和尚都不放过。
哎,家门不幸啊。
告状没成功的十八王爷瞬间成了万人嫌,临走时悻悻地嘟囔,定要让太后殿下好好管教褚柔珠。
望着褚守盛远去的倒霉背影,瑶姬嘴角抽搐:“恭喜师尊,得遇良配。”
“同喜同喜,你我师徒二人若能同一天婚嫁就妙了,你嫁靖炀王,我嫁三公主。”玄行是个顶不要脸的,半点羞耻感都没有。
瑶姬甚至隐隐为褚柔珠的未来担忧。
这可是个疯和尚啊,单是想想谁日后夜夜跟他同床共枕,瑶姬就头皮发麻。
正出神间,面上的轻纱,冷不丁地被人粗鲁扯下。
褚柔珠盯着她点满红斑的脸,见瑶姬要躲,立即霸道地抬起她的下颌,强迫她不得动弹。
“三公主,迟迟……”
“你这人还真是怪有意思的,好端端干嘛画得这么丑?”褚柔珠用拇指在她颊侧的斑上轻轻一抿,那胭脂立刻被擦去,露出无暇的细嫩肌肤来。
好毒的眼光!
瑶姬目光略有些慌乱,刚想辩解,那褚柔珠却发出阵阵银铃笑声:“莫非你是故意拿此躲亲事?不可不可,本公主已对那个靖炀王失了兴致,这婚呐,你是躲不了啦!”
说完,她眸光一转,脸上浮现出狡黠神色:“此等趣事,皇兄定然不知,亏他平时一本正经的惯会说教人,如今自己反倒被人骗!哈哈哈……”
这姑娘的性格一阵一阵的,有了新稀罕事儿,转眼又将和尚给撂下,兴冲冲地带着宫人去寻褚裕和了,宛如席卷而过的狂风。
只留下满屋人面面相觑。
“乖徒儿,看来用不上十日,你便可完成为师的指示。”玄行垂眸,瞧见瑶姬脸颊方才被褚柔珠擦过处,指尖微痒。
“胭脂,还是该去应去之处。”压下替她将那些红涂至唇畔的奇怪冲动,玄行弯着嘴角,出门而去。
“你……”白弱婷虽不知她是在故意装病,却也没露出多惊讶的神色,反而略为担心。
“也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瑶姬坐到梳妆台前,差看愣了的梓欣打盆热水,将红斑洗去后,重新梳妆。
既然避无可避,不如迎面直上。
* * *
为免绥廉王盛怒下会牵连白弱婷,在瑶姬再三劝说下,她还是暂回住所避风头。
当瑶姬刚将最后一支钗插入云鬓,门赫然被用力推开。
褚裕和阴沉着脸,负手站在门口,旁边跟着的,还有看好戏的三公主。
十八王爷刚从太后那儿告完状回来,偶然听说此处出了新的热闹,便也欠欠地跟了来。
“皇兄,你看!”褚柔珠巴不得终日端着架子的绥廉王能气急败坏一次,此刻倒是和讨人嫌的十八王爷乐到了一处。
“施迟迟。”褚裕和将这三个字咬得极重极缓,亏他那日在羽仙楼还未顾全她的颜面着想,甚至将魁首的殊荣赐予她。
难不成在她眼中,全国女子争破了头想夺的桂冠,就如此不值一提?
好大的胆!
拳在身后被捏得作响,褚裕和首次发觉被人戏弄,是如此惹火的一件事。
坐在梳妆台前的瑶姬最后看了眼镜中的自己,深吸一口气。
该来的还是来了。
她款款起身,裙摆微移,头上珠翠轻颤。
略抬眸,长密眼睫低低垂着,不安地望向他一眼后,像生怕触怒了什么似的,复又楚楚低垂。
瑶姬端庄身姿,缓步来到褚裕和身前,规矩跪拜:“民女瑶姬,参见圣上。”
“哈哈,我记得你不是说自己叫什么迟迟?怎么这会儿又改名字了?”三公主还在旁边捡笑话,见身边的褚守盛没跟着一起乐,不满地用胳膊怼了怼他。
却还是毫无反应。
褚柔珠纳闷儿了,这老十八也不知犯了什么痴症,两眼直直盯在瑶姬身上,竟连半句话都没有。
“哎呦,这、这是怎么话儿说的,美人请起……”褚守盛痴迷地上前就要去掺,被三公主狠狠踩一脚,方才如梦初醒般想起,人家跪的根本就不是自己。
绥廉王褚裕和望着眼前的人,呼吸不自觉停了一瞬。
瑶姬。
是啊,是她。
那个曾在万国宴高高在上,神圣不可侵犯的女人,此时正在朝他跪拜。
梦中数次见过的幻境,居然在此刻成了真。
褚裕和喉结滚动,沉默良久后,总算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他单手在空中虚抬了下:“不必多礼。”
三公主:……
她皇兄这是,怎么了?
瑶姬抬眼看了下绥廉王头顶75%的心动值,内心感慨不已。
不愧是系统最初就定好的主NPC,不过才见了一面,心动值便增涨得如此之快。
“圣上,瑶姬并非有意欺瞒,只是事出有因……”
瑶姬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可她觉得褚裕和似乎全然没听进去,神色飘忽,没再正眼看她,反而不安地瞥了暼身旁碍事的二人组:“三妹,老十八,你们退下。”
见褚守盛对他的话置若罔闻,甚至还随着瑶姬的身影移动目光,满脸痴相,绥廉王面色登时又阴沉了几分。
“退下!”
垂涎不已的十八王爷终于回魂了,冷不丁瞧见皇兄那张山雨欲来风满楼的脸,吓得控制不住打了个激灵。
褚柔珠鲜少见皇兄会对自己如此疾言厉色,心中虽疑惑不解,倒也真便乖了些,拉着不着调的十八弟,匆匆走了。
大太监颇有眼色,将门关好,把自己和一干宫人留在了外面。
屋内只余二人沉默相对,气氛一时有些静谧。
褚裕和似乎对门上的纹理大有兴趣,背过身研究得那叫一个仔细。
再不然就走到窗旁去瞧那盆栽,看了半晌,似乎觉得外面的雀鸣吵闹。
本想关上窗,却又像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又收回了手。
瑶姬内心的不安,逐渐转化为疑惑。
这绥廉王忙活什么呢?
怎么东看西看的,就是不看她?
是她打扮的方式不对么?
再等下去,怕是他连兰叶的数量都要数个两三遍,瑶姬终于忍不住了,轻咳两声,朝茶桌旁让了让。
“圣上,请坐。”倒像她是待客的主人。
似乎哪里怪怪的。
“嗯。”褚裕和正背身而站,单负着的手不安地搓来搓去,被她轻唤了声,下意识停住了。
瑶姬端起梓欣方才续满的茶壶,为他倒了杯,见他撂袍坐好后,双手递过:“圣上请用。”
“嗯。”褚裕和接茶时,修长的食指不经意触碰到她柔软的指腹,动作滞了一瞬。
瑶姬起初并未在意,可当他拨弄茶盖时,却发现绥廉王的耳尖,似乎微微有点泛红。
不会吧……
因褚裕和并未面向她而坐,瑶姬也不好太过热络,只得随着他的模样,同朝前坐着,将之前准备好的说辞,慢慢讲来。
她省略了曾去过虎萧国的那段,只谈战乱后,为避祸才匆匆逃出宫去。
因鹤乘国新帝受奸人挑唆,要定她冤罪,故而才颠沛至绥廉,不料一日上街,被风春楼的老鸨看中,强拉来参加千娇会。
这才闹出之后的许多事端。
在她讲述的过程中,绥廉王始终默默听着,待到短暂停歇处,还会不轻不重地“嗯”一声。
倒是挺捧场的。
可等她讲完了故事,却又没话了,复又举起那几乎快空了的茶盏,送到唇边。
瑶姬也不知是怎么了,许是受到现场氛围的感染,下意识将两手规矩放在膝上,同他一起,目视前方。
好像幼儿园排排坐,等待吃果果的小朋友。
这是什么尴尬的相亲现场么?
“圣上……”
“此事怪不得你。”褚裕和这句话说得倒是挺急的。
瑶姬抑郁了。
那日在羽仙楼时,这绥廉王与人交流半点毛病都没有,甚至怒骂十八王爷时,还颇有些风采。
怎的到了她这儿,就变了不善言辞的小哑巴?
说实话,自从穿进这个游戏中后,她遇到的不是周琰、褚守盛之类的色批,就是顾桢、玄行之类的疯批。
郎元这个表里不一的家伙,最初倒也挺纯情的,可也没腼腆到此等地步。
嘴巴一个赛一个能讲,尤其是玄行这货最甚,吧嗒吧嗒能唠叨出一副板来,冲着墙都能自娱自乐两个时辰。
褚裕和来之前,瑶姬盛装以待,宛如开屏孔雀,早就做好了应对各种情况的准备。
可眼下,被这闷葫芦搞得,连说话的声量都变小了很多。
给她整不会了啊。
“和亲之事,你若不愿,也不必勉强。”褚裕和饮够了茶,狂跳不止的心动值终于在87%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