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的那些事,再也不会发生了。
她一开口,嗓音中有着刚睡醒的慵懒:“世子为何在我房中?”
谢潇南将她的手塞进被子里,然后压了压边角,说道:“我要出门,临行前来看一眼你。”
温梨笙往被子里缩了缩:“那世子早去早回,外面天寒,注意别冻着。”
谢潇南应了一声,然后低下头来在她侧脸亲了一下:“我很快回来。”
温梨笙下意识摸了摸被亲的脸颊,看着谢潇南转身离开屋子,她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觉得不再有睡意,于是起身穿衣走出了房间。
“鱼桂,我爹回来了吗?”温梨笙揉着眼睛问。
鱼桂还没回答,就见温浦长从屋外回来,鱼桂见状忙去准备饭菜。
温浦长身上覆了雪花,温梨笙走过去将雪扫落,转眼在周围看看,咦了一声:“爹,沈嘉清没跟你一起吗?”
温浦长神色诧异:“我都一整天没瞧见这小子了,他没回来?”
温梨笙心中咯噔一下:“没有。”
也就是说沈嘉清自打早上一出门,就没出现在几人的眼前了,温梨笙立即意识到这事情的严重性,说道:“爹,他定然不是普通的迷路,可能是出了什么事。”
温浦长也沉着脸色,立即转身出了宅门,对着外面守着的随从吩咐,让他们全部出动在川县中搜寻沈嘉清。
温梨笙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但又想着以沈嘉清的身手,就算是他遇见了什么人打不过,也有能力逃走的,况且是在川县内,一旦有什么情况会有人报官,不至于这么长时间没消息,说不定真的是他在外面玩。
但一想,这说法也不合理,沈嘉清不至于在身负任务的时候玩那么长时间。
人派出去之后,温浦长神色一直沉重着,温梨笙也有些不安。
一个时辰后,派出去搜寻的人陆续回来,第一批第二批接没有沈嘉清的任何消息,第三批人则是说在去北郊的路上曾有人见过,据描述说是一个衣着不凡,模样十分俊朗的小公子,站在一个卖米糕的摊贩前大声找茬,说这家米糕做的又难吃又难咽,谁买谁是大傻子,然后那米糕老板要与他动手,两三下就被他打趴下,后来米糕老板喊着报官的时候,那小公子就大摇大摆的离开了。
根据这描述,绝对是沈嘉清不错。
只是他后来去了哪里,便询问不出了。
沈嘉清的踪迹在北郊的米糕店之后就消失,派出去搜寻的人皆一无所获。
温梨笙越来越急,在院中不停的踱步,喃喃自语:“川县就这么大,他能去哪里呢?若真有人想擒住他,必定是要废一番大功夫的,怎么跟没动静似的呢?”
天色渐晚,屋中点上了一盏盏灯,谢潇南也从外面回来。
温梨笙第一个迎上去,急声道:“世子,沈嘉清不见了,他一整日都没有回来,我爹派出去的人找了好几波,只有一点关于他的消息,不知道他去了那里。”
谢潇南听闻也微微皱眉,捏了一下她的手,发觉她的一双手完全没有温度,跟冻僵了似的,就拉着她往屋内走去,同时唤道:“乔陵席路。”
两人应声:“少爷有何吩咐。”
“你们二人一人往东,一人向西,去查找沈嘉清的踪迹。”谢潇南道:“多询问一些买吃食和小玩意儿的店铺,可能会有他的消息。”
二人领命,极快的出门离去。
谢潇南将她带回屋中后,把几乎冻僵的手捂在掌中,心知她因担忧在院中站了很长时间,什么话也没说,沉默着给她暖手。
“世子,你说沈嘉清会不会……”
“人没找到之前,不要做无畏的担忧。”谢潇南说道:“且他功夫不弱,并非没有自保的能力。”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他若是真没出什么问题,早该回来了,何以到现在还不见踪影?
温梨笙抿了抿唇,皱着眉叹了口气,现在人已经派出去找了,剩下的只有在这里等消息。
谢潇南给她倒杯热茶:“喝点。”
温梨笙便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在院中站了近三个时辰,她身上冻得关节处都有些僵硬,喝了茶又烤了暖炉之后,才慢慢好些,冰冷的手指也在谢潇南的掌心里逐渐染上温度。
近半个时辰后,席路归来,一无所获。
隔了一刻钟乔陵回来,亦没有消息。
温梨笙越来越急,甚至想亲自出去找,但谢潇南却道:“天色已黑,街上的商铺皆闭门,行人也归家,派出去的那么多人都没有消息,你出去就更不可能获得什么。”
她出去也是徒劳。
温梨笙也知道这一点,只好忍着心中的担忧,又等了许久,温浦长回来,面色凝重:“没找到他,我已经从县官那里调人,休息片刻再出去找。”
他摸了下温梨笙的头:“笙儿不必担忧,那混小子机灵的很,不会那么容易被害,天色不早了你快些休息吧,等找到了自然会知会你的。”
温梨笙看着满身覆雪的温浦长,闷闷地应了一声。
那些碎雪落在他的发上,在经过灯光的照耀,恍若一朵朵小花。
温梨笙也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起阮海叶白日里临走时说的那句话:二妹,南郊的腊梅迎雪开了,瞧着漂亮的很,你一定要去看看哦。
不去会后悔的。
“南郊的腊梅。”温梨笙忽而呢喃出声。
温浦长疑惑道:“什么?”
“我知道了,在南郊!”温梨笙醍醐灌顶,她急忙跑去院中找谢潇南,拉着他道:“世子,沈嘉清可能在南郊,今日阮海叶特地让我去南郊看腊梅,我觉得这可能是一个暗示!”
当时谢潇南离得远,阮海叶又刻意压低了声音,加之白日里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所以那话他没听清楚。
听见温梨笙提出之时,他便立即冲席路道:“你留在院中防备,乔陵跟我一起。”
温梨笙道:“我也要去。”
“要骑马。”谢潇南说。
“我会骑马!”温梨笙说。
几人匆匆出门,温梨笙翻身上马,动作极为利索,跟在谢潇南身后。
前方两个护卫骑马提灯开路,后面跟着乔陵和一众衙役,马背上皆带着灯笼和铁锹,都是谢潇南吩咐让带上的。
一队人马穿过空荡无人的街道,飞快赶往南郊,一路上寒风刺骨,温梨笙的脸颊手指被吹得冰冷僵硬,但仍没将速度降下来。
南郊的腊梅园是私人地区,有两人在看守,见忽而一队人马赶来,两人也不敢阻拦,仍就他们进了腊梅园中。
这片园子并不大,谢潇南让所有人翻身下马,现在园子里散开搜寻了一边,没有发现人的踪影,他又一指东边,对乔陵道:“你往那边去寻,把灯熄灭。”
把灯熄灭怎么找人?
温梨笙想问,但她相信谢潇南这样说肯定是有原因的,便强忍着没问。
谢潇南往西走了一段路,扬声道:“所有人,灭灯。”
一时间林子里的灯迅速熄灭,视线瞬间变得黑暗无比,由于光线的落差,短时间内温梨笙什么都看不见。
眼睛一看不见,耳朵顿时就变得灵敏许多,她听见了到处的风声,听见了自己急促的心跳和呼吸,听见树枝拍打的细微声响,还有几声小声的议论。
听见谢潇南说:“噤声。”
于是所有人在一刹那安静,仿佛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不是用眼睛找,而是用耳朵。
温梨笙虽一直在说谢潇南的狗耳朵,但这一刻却万分希望他也能像之前那样,听到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东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温梨笙的心越来越紧张,僵硬的手指蜷缩成拳头,焦灼的等待着。
谢潇南说:“点灯。”
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的一刹那,她如濒死的人猛然获得了一口气,整个身体都发起颤抖来,眼前亮起一盏盏灯,就见谢潇南离原本站的位置偏离了十来步,说道:“在这里,挖。”
紧接着所有人开始动手,在他指的那块地上开挖,土壤像被翻过似的十分松散,一群人不一会儿就挖出半丈之深。
温梨笙站在谢潇南的边上,她问道:“世子方才听到了什么?”
谢潇南眸光落在不断被翻上来的土中,说:“铃铛声。”
而后听见一声“咚”地响声,有人喊道:“挖到了!”
温梨笙连忙跑过去看,就看见坑中的土被人飞快的铲下,一个方形棺材露了出来,钉子被用力起掉,棺材盖猛地掀开,里面躺着的正是沈嘉清。
他面色极其苍白,在掀开棺材开的瞬间便大口的喘息着,因生理反应眼睛赤红,溢出泪水,他手里攥着一个花花绿绿的银镯,还不断的小幅度摇着,他这状态显然已经缺氧到没有力气,离窒息只差一步,再晚些时候恐怕打开看到的就是沈嘉清的尸体。
温梨笙蹲在土坑边看他,瞬间红了眼眶。
谢潇南来到另一边,探身下去一脚踩在棺材边上,冲他伸出手:“沈嘉清,站起来。”
第70章
沈嘉清的视线逐渐清晰, 他看到了温梨笙,又看到了谢潇南。
他终于停下了那只不停摇晃铃铛的手。
一开始他醒来的时候,就察觉到自己是在一个极其窄小的空间里, 眼前是一片极致的黑暗,一点亮光都没有。
他只要稍稍伸手,就会碰到两边的木壁, 随意摸了摸,才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被人封入了棺材之中。
沈嘉清有一瞬的心慌,抬手敲击着内壁,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在整个棺材里回荡, 没有任何声音回应,除了他的呼吸声, 就是他敲击发出的声响,从他的耳朵里穿过去, 好似一下击溃了他的冷静。
他被人封在棺材里,埋在了地下。
沈嘉清记得白日里与那卖米糕的老板好一顿争执之后,他就离开了当地, 往温浦长所在的地方赶去。
他虽然方向感不大好, 但是川县不大, 走几步路只要稍稍询问一下路人, 就能得到方向, 所以要找过去并不难。
但是沈嘉清还没有用早饭,他本意是等着温梨笙起来一起吃的, 不过谁想到温梨笙刚起来他就接到前往大河坝的任务。
既然是温浦长定下的任务, 他自然也不好耽搁, 出门的时候有些匆忙, 导致他走在路上就感觉饿了,而身上正好还有些从温梨笙那拿来的银子,他在路边看到一些卖吃食的时候,基本上没有什么犹豫就去买了。
都是一些方便携带的东西,包子馅饼什么的,边走边吃,起初并没有什么异样,也填饱了肚子。
走出城区之后,越往北郊走人就越少,他也逐渐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对劲起来,有一种乏力的感觉涌上四肢,他坐在马背上有些东倒西歪。
沈嘉清马上意识到自己可能是种了药,由于风伶山庄有着各种毒药解药,所以平日里沈嘉清都是随身携带一些解毒丸的,他立即将解毒丸拿出来服用。
只是这药比他想象的要厉害得多,还不等解毒丸的药效发挥,他就直接意识模糊,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沈嘉清第一次意识有些清醒的时候,察觉到自己好像躺在一张床上,而有人在他的耳边争吵。
“你们抓他来干什么?知不知道这个人是风伶山庄的少庄主?”有个女人声音凌厉道。
一个男人粗声道:“你为何这般胆小,管他是谁的少主,我们想抓便抓了,还能怕一个风伶山庄不曾?”
而后有个声音清脆的少女道:“这事情办得太鲁莽了,现在我阿兄还在他们手上,若是这样行事惹怒了他们,将我阿兄杀了怎么办?”
男人道:“他们不敢。”
先前发怒的女人说:“如何不敢?风伶山庄的庄主搁在十几年前,就没有他不敢杀的人,你们抓了他儿子,真以为做得天.衣无缝?”
男子似乎也恼怒了,不知道什么东西被踢翻,发出刺耳的声响,他喊道:“我想做什么做什么,你个梁国的女人少在这里指手画脚,若非是殿下说过暂时不能动你,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跟我说话?”
女人冷笑一声:“我可是已经劝过你们了。”
沈嘉清听到这里,意识逐渐清醒,他睁开了眼睛,入眼便看见这是在一个简易的木房中,他被搁置在一张床榻上,周围站了不少人。
那些人之中,只有一个女人的面容有着十分明显的梁人特征,其他人这都是眉高眼深,只要看一眼就知道是异族之人。
他的突然睁眼,被一个女人发现,发出了惊呼声:“他醒了。”
房中的人一瞬间全朝他看来,很快所有人动起来,两个男人将他的胳膊腿按住,而后便有人拿着细针走来,朝他的手臂脖颈处落针。
沈嘉清心中生出一股怒意,他扭着头开始挣扎,针一下下地扎在身上,强大的力道却仍然突破了乏力,猛地迸发出来,将按着他的两个男子一下推开。
众人发出惊呼声,沈嘉清一下从床榻上坐起来,拔掉了侧颈上的针,他咬着牙皱着眉,冷声问:“你们是谁!”
“把他按住!”男人下出命令。
沈嘉清一下跳下床榻,结果刚走一步,才发觉两条腿竟是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当即膝盖一弯重重砸在地上。
很快几个男人冲上来,抓着他的肩膀和腿往床榻上一扔,分别将他的四肢桎梏住。
饶是如此,沈嘉清身体里的爆发力也十足惊人,在几个人同时按着他,又中了药的情况下,他的挣扎险些让几人招架不住,像一只令人畏惧的野兽,嗓子发出低声的粗吼。
细针在他的身上越扎越多,扎针之人露出震惊的神色,见他仍有力气挣扎,手上的针不停的往沈嘉清的身上扎,直到肩颈脖子胸口一处扎得密集,他才渐渐没了力气,费力的喘息着,黑眸在几人的面上一一滑过,最后坚持不住,闭上了眼睛。
由于他出奇坚强的意志力,在闭上眼睛之后,他仍能听到周围人说话。
“此子日后了不得。”有人说。
“他们抓了我们殿下,又将我们埋的活人棺挖出来,我们就借着这小子,给他们一个下马威。”有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