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悦,为何这样问?”
秦悦闻言立马松出口气,没有就好!
她师父制符的技艺一般,却不耽误他将自己吹得天花乱坠,不少人都被他坑过。
“我师父这人,呃,有些自夸,你以后见到了,记得别信。”
秦悦一句话说得吞吞吐吐,脸上藏了些尴尬。
徒不言师过,她那师父虽抠门,平日里对她却不赖,百分之百的亲师徒。
所以她这个亲徒儿,倒不好在背后随意吐槽他老人家。
想到这儿的秦悦,心头一跳,今日在入口处追杀她的那两人,不会也是她师父的锅吧?
师债徒还,完全没毛病!
完了!
俞远收起眼眸深处的复杂,也许这世间一饮一啄,真的自有因果,至游道人欠他救命之恩时,曾道来生定报。
所以,今日是以这种方式,还他了吗?
阿悦前世可并非古月门弟子。
秦悦带着新结交的小少年随意找了方向,打算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走出去。
直到俞远察觉他们二人,似乎在绕着一块地方打转后,忍不住好奇问了一句:“阿悦,咱们是要去哪儿?”
秦悦顿了顿脚步,解释了一句:“找矿山入口,我和你师兄约好了矿山中见。”
俞远看了看身后的方向,又看了看眼前的女子,眼中带了些许了然,他怎么忘了,阿悦的方向感不是很好!
于是试探着问道:“那阿悦,知道矿山入口在哪个方向吗?”
秦悦非常干脆地摇头,她现在都闹不明白自己在瘴气林的哪个方位,纵然有地图,没参照物,也没用。
“不知道啊,我就选个方向随便走,一会儿能遇见人了,问个路。”
进来的人挺多,应该能遇见,吧?
“实在不成,费些灵力,御剑穿过林子上方的层层瘴气,去空中看看,也许能辨个方向?”
俞远忽闪忽闪着一双美人眼,看着眼前纠结的女子,唇角忍笑道:“那阿悦不如走这边,那边那个方向咱们刚刚去过了。”
秦悦:“去过了吗?”
她怎么不记得?
俞远斯文秀雅的一张脸上,此时满满的肯定之色,连连点头:“去过了。”
秦悦也想起自己有些路痴的毛病,往后退了一步,忍着尴尬道:“要不,还是阿远你带路吧,这林子瘴气太厉害,方向不太好辨。”
她又又又迷路了,这次怕不是把自己丢了不算,还得把阿远小少年也跟着一起弄丢。
那下次见俞大哥时,怕是要挖个坑埋了自己!
俞远小小点了一下头,十分诚意赞同秦悦道:“阿悦说得对,这瘴气林进来了容易迷失方向,咱们须得小心,不如我走前面,阿悦断后?”
“好。”
秦悦极干脆应允,人家小少年都给她留面子了。
俞远眸中带着欢快的笑意,自觉走在前领路,矿山入口他倒是知道,这林子他也还算熟,不过,须得遮掩着些,不能让阿悦看出来他路熟。
毕竟,有些秘密,他这辈子打算带进棺材里。
那,在林子中多绕两圈?
莎莎莎,窸窸窣窣。
好似有什么东西,从四面八方向二人围拢而来,又似乎只是树叶经风的抖动声,叫人一时分辨不清。
秦悦落下的脚步一轻,伸手拉住走在前的俞远,见人回头,一指压在唇间,示意他听。
有什么东西在向两人靠近。
俞远眸色一暗,有些苍白的脸上乍现厌恶之色。
简直阴魂不散!
他不仅听清了这些极细微的窸窣声,更知道它们是些什么东西!
反手拉起秦悦,“阿悦,快走。”
他手下用力,拉着秦悦在林中奔跑起来,口中急语解释道:“是吸血藤!我先前在林中寻灵草,吃过它们的亏,咱们快跑。”
吸血藤难缠,跑慢了怕是要缠斗上好一阵。
秦悦一听,将腰上灵剑凭空拔出,御在二人身前。
“咱们御剑跑!我带着你,上剑!”
说完携着俞远纵身跳上悬在身前的灵剑上,俞远一边指明方向,一边将腰间灵剑拔出,做防御之态。
第三十二章 阿悦
二人反应还算快,可惜碰上了吸血藤觅食,有不少血藤堵在了前行的道路上,秦悦御剑间隙,右手朝前抛出十余张火符,接着双手结印,对着拦路的吸血藤直接引爆符咒。
火克木,不少血滕遇火缩了回去。
秦悦御剑带着身后的少年,极快地穿过身下的一片险地,二人头也没回地扎进了前方一处浓浓迷雾之中。
见身后的吸血藤并未追来,二人稍稍放松警惕。
“辛亏咱们跑得快!”
秦悦庆幸的话音刚落,忽然一根细细小小的吸血藤,凭空出现,来势汹汹对着御剑的二人袭击。
二人被逼得直接跳下灵剑,秦悦右手招回灵剑正待要迎上去时,就见俞远手起剑落,十分利落的将偷袭的吸血藤斩落在地。
只他脸上颜色更见苍白一分。
秦悦知道他身上有旧疾,怕是不宜动用灵力,赶紧拦道:“阿远你歇着,我来!”
话还未完,秦悦只觉得自己左手腕处突然一紧,接着一阵剧痛袭来,整个人被一股大力向上拉去。
“阿悦!”
“向阳!”
不及思考之下,被扯去半空的秦悦,凭直觉,右手中的灵剑携灵气向上一挥,斩开缠在左手腕处的藤蔓,同时有两道不属于她的剑气,先后落在了身后的吸血藤上。
腕上一松,秦悦一个纵身,向下一跃。
等等,刚刚唤她的是俞大哥!
秦悦从半空中跌落,不知是不是巧合,竟一头扑进俞衡渠怀中,双手搭在了他肩上,远远看去,竟像是主动投怀送抱到人家身上般。
俞衡渠将人稳稳接住,虚揽在怀中,二人一时脸对脸,靠得极近。
秦悦看清来人,十分高兴,“俞大哥!”
“你回来啦,哦,我在入口处被人偷袭,便没有等你。”
俞衡渠微微“嗯”了一声,目光逡巡在眼前的姑娘身上,见人依旧活泼泼,点头应道:“我知道。”
同时右手出一剑,剑气四开,将再次袭来的吸血藤绞作几截落地。
秦悦:“俞大哥,我还捡到了你家的小师弟!”
也不算白浪费功夫。
俞衡渠耳中听着秦悦带着点邀功般的语气,目光温柔似水,侧目间,一双眼落到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的俞远身上时,渐渐带出些严厉之色。
俞远微微避开这样的目光,站定一侧,双手行尊礼。
俞衡渠想起这孩子自出生起背负的绝望,心中一软,收起严厉之色,挪开目光:“的确,是小师弟。”
“多谢向阳。”
秦悦这才发现她此刻的姿态有些不妥,急忙往后退开半步,口中回道:“不客气。”
“别动。”
俞衡渠轻轻执起秦悦左手,上面一截被斩断的吸血藤绕着手腕向小臂缠绕而去,几粒倒刺紧紧扎进缠绕的小臂上,还没来得及饱餐一顿,便被一剑斩落。
“清蕴丹。”
俞衡渠语带担忧,拿出一粒丹递给秦悦,催促着她赶紧服下,好压制手上的毒素。
“须得赶紧处理伤口,吸血藤倒刺上带着些微毒素,有麻痹作用。”俞远围上前来解释道,眼中闪过愧疚之色。
如不是他故意绕路,阿悦怎会受伤。
秦悦恍然大悟,服下两粒丹后,举起自己的左手看了看道:“难怪我现在不觉得很疼!”
说着便试着用力去扯了扯,扎进手臂不过筷子粗细的一截乌黑吸血藤。
“嘶!”
好疼。
得,不能直接拔、出来,否则只怕会伤得更深。
俞衡渠和俞远阻拦不急,眼睁睁看着秦悦吃痛收手,眼中皆显出无奈之色。
俞远忍不住解释道:“阿悦,吸血藤不可以硬来,须得拿刀子小心将倒刺挑出来才行。”
他一边说话,一边将她左手接过,细细看了一回,庆幸道:“还好这根吸血藤是幼滕,倒刺不深。”
“如此,阿悦也能少受些罪。”
秦悦一听,又举起自己受伤的手腕看了看,既然不深,倒也不必那样麻烦。
俞衡渠听闻幼滕二字时,侧眸看了一眼俞远,见他一脸关切模样,微微一叹,认同了俞远之言,扫过秦悦又跃跃欲试的右手,告诫道:“我略通些医术,一会儿替向阳你处理伤口,不可再莽撞。”
秦悦见两人脸上严肃,想着自己刚刚的动作的确有些脑残嫌疑,便闭了嘴,乖乖点头。
“先离开这儿!”
随着俞衡渠提议,三人贴地御剑而行,秦悦坚持自己御剑,让俞衡渠带着俞远就成,两位男子拗不过她,只得无奈答应,一左一右随在其身旁。
“此处便可。”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三人出了那片迷雾,寻了一块地势稍高的平坦坡地,御剑而下。
“向阳,你将左手给我。”
秦悦伸出左手。
俞衡渠轻轻执起她左手,道了一句:“得罪了。”
秦悦见他过分小心,微微动一下自己受伤的手腕,有些疼,又有些麻痹之感,于是大大咧咧道:“俞大哥你尽管动手,反正有些肢觉不通,痛感减弱,要不我忍着些,你直接一把将它拔、出来也成。”
小门派的弟子,自来都是活得如同野草般,一点疼痛算不得什么。
俞衡渠怜她受伤,不与她争辩,肃着脸将人扶向一旁坐好。
“放心,我略痛一点医术,会小心医治的。”
说完此话的俞衡渠,面对的第一个难题,便是秦悦手臂上的外袖,他目光克制,再次道了一句:“冒犯了。”
说完,便小心拨开秦悦手腕处的衣袖,将吸血藤缠绕之处的衣物剥离,一截雪白皓腕露出,如玉的肌肤上被扎出几个血洞,却并不见血流出。
“刺比想象中深,忍着些疼。”
俞衡渠眉心微凝,下手极稳,眨眼间取出一柄长不过掌宽的小刃,用灵力托起秦悦左手,双手蜻蜓点水般,轻柔划开扎着倒刺的肌肤。
秦悦咬着牙,将眼一闭,任由俞衡渠施为,只越来越苍白的脸,显出她正在忍痛中。
好在俞衡渠动作极快,俞远不时打下手,十几个呼吸间已然将所有刺进肉里的倒刺一一挑出。
收刀后,运起灵力,将秦悦手腕上剩余的残毒从上往下逼出。
“嘶!”
秦悦忍不住呼痛出声,忽来的一股钻心疼痛,从手腕处传向四肢百骸。
“俞大哥你这是什么药?”
也忒疼了。
比刚刚取倒刺痛了好几倍。
俞衡渠手中上药的动作顿了顿,眼中升起些心疼之色,一边继续给秦悦手腕上药,一边口中好言宽慰道:“是还玉丹粉,向阳你忍着些,一会儿就好。”
秦悦一听是还玉丹粉,心中直呼一报还一报。
昨日她还想着拿这药“报复”周良炉,今日就知道尝到了这药的滋味。
她痛得脸上都变了色,可见这药的霸烈之处。
呜,只此一次,绝不换药!
“好了。”
随着俞衡渠的一句“好了”,秦悦将疼得差点不是自己的左手慢慢收了回来,额头上沁出一层薄薄冷汗。
俞衡渠担忧问道:“怎么样,疼痛可还忍得住?”
他这次出来并没有带其他的伤药,唯有还玉丹外敷、内服效果最佳,他自己早已习惯这样的疼痛,却忘了向阳是个姑娘家,怕是疼极了。
秦悦缓了缓疼痛,透着些虚弱回道:“我没事了,多谢俞大哥。”
本就是小伤,既不伤经也不动骨,除了疼些,丝毫不影响其他。
于是她催促道:“咱们先找矿山入口吧?”
去晚了,怕是要错过重要线索。
俞衡渠:“不急在这一时半刻,向阳你先歇着。”
“矿洞的方向,我知道在哪儿,咱们一会儿御剑过去便是,安心。”
俞远也在一旁劝道:
“阿悦你先好好休息,手不疼了咱们再出发。”
“渴不渴,要不要喝水?手要是实在疼得厉害,我这里有一丸止疼的丹药,可以服上小半粒。”
只是这止痛丹,乃族中医师特意配置,用来压制他旧疾之用,实在不宜给她服用,说出来的话,便带上些许犹豫。
俞衡渠闻言看了俞远一眼,眸中带着些诧异。
他听闻清川自小性子孤僻,怎么今日?
秦悦谢绝了好意,她哪有那么娇气,这么一点小伤口,忍忍就好。
“谢谢阿远,已经不太疼了。”
“向阳,你与清川二人,以前可是熟识?”俞衡渠见眼前两人语气熟稔又自然,下意识问了一句。
清川唤的是阿悦?
而她唤的是阿远!
秦悦莫名,和俞远对视一眼,对着俞衡渠回道:“今日认识的呀。”
倒是俞远心中一动,大约明白他这位“师兄”话中是何意,于是着重解释道:“我与阿悦今日才见面,大约是一见如故,阿悦让我同‘师兄’你一样,唤她阿悦和向阳皆可。”
俞衡渠脸上带着点思索之色,目光在二人面上逡巡一二,片刻后对着秦悦,认认真真唤了一句:“阿悦。”
秦悦一愣,不明所以,“啊?”
“阿悦!”
秦悦:……
一旁的俞远,抬眼默默看了一眼俞衡渠,接着又低下头来。
他第一次知道,他“师兄”竟是个“小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