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她失望了。
“阿翠,哥知道对不起你,可是跟着文老爷,是去做人上人,你进文家门就是正儿八经的妾室,再不用跟着哥哥过苦日子,伺候灶活,多好呀!”
这可是他好不容易给她找到的好归宿!
徐端翠看着她哥,恨不得立刻将她绑了卖出去的绝情模样,双眼再次涌泪,一张小脸上虽伤心欲绝,却十分倔强道:“我不去!我也不会签卖身契,你死心吧!”
“阿爹的徐来楼败了,我就把它赎回来,但我不会因为它将自己卖了。”
阿爹说过,她才是他最大的宝贝。
“哥,只要你戒赌,咱们一家人会好起来的,我们一起将徐来楼再赎回来就是。”
徐端望面对徐端翠的油盐不进,心中十分不耐烦。
凭他们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还清赌债,什么时候才能过上人上人的日子?
现在就有机会摆在眼前,为何不走。
500俩,只要妹妹肯进锦州城文家做妾就有500俩,要是再给有仙门靠山的文老爷生下个一儿半女,那他这个当小舅子的,以后不也得跟着沾光吗?
不要说现在的区区赌债了,就算他在这句容城中横着走,今日嘲弄他的人,不也得对着他点头哈腰?
“你们说这文老爷是谁,咱们句容城有姓文的富户吗?”
“没听说过,不是说徐端望跑到别的地方躲堵债去了吗?难道是哪个乡下地方的土财主?”
“多半是。”
……
众人议论纷纷的一番话,倒是让文家三人显露出不快。
文管家示意一个家丁出来喝道:“睁大你们的狗眼好生看看,我们可是锦州城文家的人,什么乡下土财主,没见识的刁民。”
这家丁的话,围观的众人不爱听了,平白无故就被人骂了刁民,谁心里能痛快?
一个手中抱剑的男子出来唾弃道:“说你是乡下土财主怎么了?什么锦州城文家,锦州城我只知道王氏,响当当的玄门世家,四大上玄门云中城周氏的姻亲!”
“你!”
家丁气急,一手指着人,却又不敢大骂。
就算是闭着眼睛瞎说,他也不敢说文家比得过王氏。
再说王氏就是他们文家的大靠山,要是从他口中说出一点关于王氏的坏话,怕是一旁的文管家,首先就饶不了他。
管家阴沉沉看了抱剑男子一眼,挥手示意家丁退下,“不必与这些人一般见识。”
抱剑男子也懂见好就收,而且这事,原本也跟他们这些看热闹的关系不大,何必强出头,惹一身骚。
心情明显变差了的文管家,已然不耐烦至极,示意另一个家丁上前,从他手中拿过一张写着“卖生契”三个大字的契书,轻飘飘扔向徐端望,口中意味深长提醒道:“还有半刻钟,知道欺骗我文家是什么下场吗?”
徐端望惶恐起来,明白此事不宜再拖,否则只怕最后将妹妹卖进了文家做妾,也没了他的好处!
他看了一眼徐端翠,咬牙道:“契书我来签!”
徐端翠赤红着眼眶,脸上满是不敢置信,尾音微微打颤:“哥?”
却见她哥看都不看她一眼,狠狠用牙口咬破大拇指,对着手中的卖身契,毫不犹豫盖了上去。
徐端翠只觉得浑身的力气被抽走,如果刚刚得知她哥要卖她是晴天霹雳,那此时,就只剩万念俱灰。
秦悦在一旁强忍着怒火看到此处,深吸一口气,好容易暂压下怒气,开始在身上翻找,却又并不动腰身上的银袋。
俞衡渠与俞远二人不解她这是何意,互相对视一眼,俞衡渠率先问道:“阿悦,你这是?”
秦悦看了一眼无助哭泣的徐端翠,磨了磨牙,拉着二人向后退去,避开人后急问道:“你们二人身上有没有什么不值钱,又易碎的东西?”
“不值钱,易碎?”
俞远重复着这两个词,显然也猜不出秦悦要做什么,不过却依她之言,从身上掏了块白玉珏递上来,倒是符合易碎这个特点。
“阿悦,你看这枚白玉珏可符合你的要求?”
秦悦一时无语,给一头雾水的二人快速解释道:“我要的是不值钱的东西,我一会儿拿去碰瓷儿。”
“阿悦可是要救徐姑娘?”倒是俞衡渠猜到她的用意,可是碰瓷儿?
秦悦恨恨点点头,“对!”
她再看了一眼两人,罢了,上玄门出来的弟子,值钱的东西定然随手就能掏出来,可让这两人从身上找出点不值钱的,怕是在为难他们。
见二人依然不得要领,秦悦直接骂道:“卖自家妹妹还赌债的混账东西,我多给他一个铜板儿,我都觉得怄得慌。”
她如果给他银子替徐姑娘解围,岂不是在变相助纣为虐?
那他下次欠赌债的时候,岂不是还敢卖家里的女人!
“我一会儿,定要让他也尝尝被人卖的滋味儿,你们就在此处等我。”
反正脸面这玩意儿她今日是不要了,可眼前两人,她倒是不好连累人家丢脸。
秦悦忽然想起自己头上的珠花上有几片玉饰,她伸手将簪在发间的珠花一拔,拿在手中看了看,玉片似乎小了点?
正在她打算扯下珠花上的玉片时,一个声音急忙阻止她道:“阿悦,你看此物可行?”
俞远手中拿着一枚纯白玉平安扣儿,莹莹润润十分惹人爱,只中间不知何故出现一条不深不浅的裂纹。
他一边递过来,一边说道:“我前几日在山上寻灵草,将这枚平安扣儿摔坏了,一时忘了扔,阿悦看看可合心意?”
看着正在睁眼说瞎话的俞远,俞衡渠瞟了一眼玉扣儿却并不揭穿,刚刚那一点灵力波动,并没瞒过他,而且玉上裂痕也太新了些。
秦悦小心接手,平安玉扣入手淡淡暖意,一看就知道是好玉打磨的,定然是值钱的。
简直没有比这更好的碰瓷物件了。
“就它了!”
她将平安扣往腰上松松一挂,用袖子挡了挡上面的裂纹,转身又挤了回去。
文家的两个家丁,此时逼着徐端翠而去,显然是打算硬绑。
第四十五章 信我
“你们别过来!”
张六子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手中一把菜刀左右挥舞,护在徐端翠身前,坚决不让文家的两个家丁靠近。
徐端望在一旁大声呵斥道:“张六子,你还想不想在徐来楼呆下去了!给我滚开!”
张六子身形微滞,显然徐端望积威已久,此时是下意识的反应。
“徐姑娘,别转头,我是秦悦,你可愿意相信我?”
秦悦对着徐端翠悄悄传音入耳,见她双眼骤亮,便继续说道:“你要是能狠下心来,彻底不管你兄长的死活,便按照我说的做。”
徐端翠忍住回头的本能,将目光落在了徐端望身上。
这个一边对着文管家赔礼道歉,一边口中威胁、呵斥着六子哥的徐端望,还是她兄长吗?
小厨娘脸颊上有一行清泪潸然而下,她闭了闭已经哭得红肿的双眼,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她耳边秦仙子的声音,近乎天籁,她努力将落入耳间的每一个字记入心中。
“我在你的左后方,你一会儿只管对着我冲过来,用最大的力量将我撞倒,我身上有一枚已经快碎的平安扣,到时候我拉着你赔时,你就只管哭,我今日不但要救你,还要让你那赌棍兄长受些教训!”
秦悦怕徐端翠不忍心,到底解释了一句:“一点皮肉之苦,不伤及性命。”
说服了徐端翠后,秦悦又悄悄传音给六子,让他一会儿拦着些文家的人,给她们的计划创造机会。
时间有限,随着秦悦一句:“就是现在。”
徐端翠咬牙从地上爬起来,不管不顾对着秦悦的方向冲了过去,身姿矫健,又因长年干灶活,力气比着一般女子都大,竟然撞开拦上来的徐端望,撞向秦悦。
“不好,那女子要跑!”
“徐端翠!”
文管家和徐端望的怒吼几乎是同时响起。
“砰!”
秦悦按照计划被徐端翠撞倒在地,故意将玉扣儿甩出身外,“啪”的一声摔在地上,玉扣应声裂开,霎时断为两半。
俞衡渠和俞远二人见徐端翠撞向秦悦,好悬才没上去一把将人接住,此时见目地达到,几乎是同时上前,一左一右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阿悦?没事吧?”
俞衡渠话中透着□□裸的心疼,刚刚那一下真的不轻,阿悦受伤的左手似乎被压了一下。
俞远暗中懊恼,早知道是这样的计划,他也可以上啊!
秦悦对着二人俏皮地眨眨眼,接着开始呼痛,“哎哟,好疼。”
“我的胳膊好疼,你们快给我看看,是不是断了?”
“哎呀,我的平安扣!”
俞衡渠见秦悦捂着胳膊,怕她是真的伤了胳膊,对着她伸出手来,“你将手放开,我给你看看。”
此时徐端望与文管家已经追了上来,二人团团围着徐端翠,眼神不善。
徐端翠干脆抽抽噎噎地哭起来,好不伤心。
秦悦在心中冷哼一声后,直接进入正题,指着地上碎了的平安扣,大怒道:“你们来得正好,她将我的平安扣撞碎了,这枚玉扣儿你们谁赔?”
“姑奶奶可告诉你们,这枚白玉平安玉扣儿,是我花大价钱从四大上玄门的玉山道院求来的,今日你们不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我掀了你们的头盖骨!”
此言一出,四周为之一静,这姑娘看着斯斯文文的,咋这么凶残?
俞衡渠也忍不住看了秦悦一眼,见她一席话说得理直气壮,全然不心虚,好似真的有那么一回事儿是的。
他眸光轻动,虽不是第一次见她骂人,倒是一次比一次别有一番体会。罢了,她既想用这样的方式解决问题,随她便是。
倒不好拆她的台。
倒是俞远微微瞪大双眼,不可谓不惊讶。
徐端望与文管家面上皆是一愣,双眼下意识落去地上的玉质平安扣上。
只略一眼便看出,这的确是个好东西!
玉色温润,质地纯净,是不是玉山上的玉不好说,但是眼见的,绝不是普通货色。
二人脸上不由阴沉起来,细细打量起一脸冷意又叫嚣着要掀他们头盖骨的女子,腰上悬着剑,莫非是修士?
“这位姑娘,怎么称呼?”文管家恭敬问道。
秦悦冷哼一声,“你唤我秦仙子便是。”
“少废话,你们打算怎么赔?”
徐端望对玄门所知有限,很是不服气道:“不就是一枚平安扣吗?几两银子的事,我赔你便是。”
秦悦冷冷一笑,气定神闲道:“很好,你肯认账就好。”
她将灵剑从剑鞘中拔出两寸余,脸上带煞威胁道:“我给你两个选着,第一个,去玉山道院寻一枚一模一样的平安扣赔我,这事便算过了;第二个,白银一万两,给现银。”
敲诈!
徐端望此时脑海中盘旋着这两个字,再看一眼只管低头哭泣的徐端翠,他那颗被“赌”字侵占的脑袋,有了瞬间的清明,这是遇到多管闲事的了?
“秦仙子以前认识阿翠?”
秦悦自然不会认,“怎么,你要和我攀亲戚不成?就凭你也配!我这人脾气不大好,趁我现在还有耐心,赶紧选,不然的话,我不介意真的掀了你的头盖骨。”
说完这话,秦悦干脆拔剑,一道剑气擦着徐端望和文管家二人,劈在徐来楼的大门上,两扇半敞的大门被她一剑折为两半,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同时一把木椅从楼中急射而出,“哐”一声重重落在秦悦身前,她施施然慢慢落座其上,打量着被惊住的二人,再次开口道:“一炷香时间,选好了告诉我。”
话音刚落,一只香从乾坤袋中被她取出,拿在手中点燃后,掷地斜插入面前的石板中。
恰好立在徐端望脚尖前三寸,吓得他连退三步。
看到此处的俞远,面上带着震惊道:“阿悦以前碰过瓷?”
这一番动作过于熟练了些。
俞衡渠沉吟几息:“今日人多,已经很委婉了。”
俞远:?
你管这叫委婉?
徐端望看着眼前的女煞神,差点瘫倒在地,他险些以为那道森冷剑气会直接划开他的脖子,心中只一个念头,完了!
徐端翠给他惹了个天大的麻烦!
“秦仙子饶命,您的玉扣是徐端翠撞碎的,跟我没关系,人我已经卖给文家了,秦仙子饶命!”
徐端望噗通一声跪在青石板上,开始求饶。
看,武力威胁就是这样有效果!
秦悦挑挑眉,看向文管家,“我倒是忘了,那你们就一起赔吧。”
文管家面色阴沉,他可不是徐端望这个蠢货,这女子如此身手,怎么可能被一个没有灵力的凡人女子给撞倒?
摆明了是故意找茬儿!
可为了这么一个黄毛丫头,得罪一位灵力高强的修士,实在不划算。
厨艺好的小女子哪里没有,离那件事尚有一月,此时,不如卖对方一个人情。
文管家又瞟了一眼俞衡渠和俞远二人,如此品貌,浑身矜骄的清贵公子,没准真是玉山道院的,纵然不是,怕也是大有来头。
打定主意后,文管家拿出刚刚签下的卖身契,直接在手中撕为两半,口中恭恭敬敬道:“秦仙子误会了,我等跟徐家兄妹并无关系。”
秦悦不料这管家如此识相,脸上冷意稍去,“即如此,便不关你的事了。”
文管家很是自觉,“我等这就走。”
见秦悦并不阻拦,更加证实了心中猜想,恭敬行一礼后,带着身后的家丁立马退去。
俞衡渠对着不远处的韩补之点点头,见他身后跟着些眼神诧异的上青宗弟子,略一眼后,依然站在秦悦身后,半分没有要撇清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