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小姑养崽指南——间关千里
时间:2022-05-22 07:22:49

  胡氏在院子里来回踱步,神色焦急。李柔娘忧心忡忡,眼底红了一圈,抹着眼泪不说话。应宝珍则神情平静,手上拿着烧火棍检查围墙,尖利石子混着胶水糊抹到墙上。
  她动作仔细,却如泄愤一般重重把浆糊倒上去。
  一辆被破坏了滚轴的驴车被拉到院子里面,车轮都被砸的得变形,显然已经不能用了。
  本该早早被送去书塾的应窈,也乖乖呆在李柔娘怀里,不时安慰着惊惧交加的娘亲。
  “这是怎么了?”卫峤心道不好,快步走到应宝珍面前。
  卫吉也察觉到众人情绪不对,不敢多说话。
  “无事,”应宝珍看了一眼皱眉担忧的卫峤,轻描淡写道:“只是家里来了贼,把后院里的驴车砸坏了。”
  “什么?”她语气虽不在意,但卫峤敏锐地抓到重点:“贼人?那可有财物损失,可有人受伤?”
  “并无,”应宝珍摇摇头,示意他不要担心:“不过驴车坏了,今日无法送窈娘去书塾了。”
  大致猜出了谁是幕后黑手,应宝珍心底的惊惧已经消下。只是因着这种事情耽误了应窈去书塾,耽搁了和高夫子的约定,让她恼怒十分。
  “你……打算报官吗?”卫峤脸色变了又变,忍不住问道。
  他这副真情实意的担忧姿态倒让应宝珍有些惊讶,原来从事他这种灰色地带的打手职业的人,遇见盗贼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报官府吗?
  应宝珍没想到卫峤是在心底闪过无数隐晦念头之后,硬生生想起她们一家都是安分守己的小市民,才说出口的问话。
  她看着卫峤不加掩饰的担忧眼神,这种差异感让她露出些许笑意:“小毛贼罢了,也并未丢失贵重财物,报官了也没什么结果。”
  “可是……”卫峤被她的笑容晃了神,很快反应过来,犹豫道:“放任自流未免太过危险……”
  他有未尽之言,是说应宝珍家只有老弱,若是不及时处理,反而会成为歹人眼里待宰的羔羊,砧板上的鱼肉。
  应宝珍只叹气:“先不说能不能抓到人,就是能让巡捕找出是谁,拿什么理由告他,半夜闯入民宅砸坏了一辆驴车,还给老驴的草料里加了巴豆粉?”
  镇上总体来说十分太平,衙门效率并不高,每日胥吏巡捕到时辰点卯散值,也就柳易那个刚上任的愣头青负责些。
  卫峤意识到这些,抿了抿唇。
  应宝珍看他蹙起眉,罕见地露出愁态,那双琥珀般澄澈的浅棕眸子都染上忧虑,不免放柔了声音:“事情也没有那么严重,贼人来了一趟什么都没拿,只是捣乱,估计没没什么胆子。”
  她一向拿卫峤当后辈看,毕竟她在没穿书之前已经二十五六,经营火锅店都有个三四年了。而卫峤满打满算也才十七八,在她眼里还是个孩子。
  卫峤生得又好,完全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美少年,让应宝珍看着他时总能忽略掉他实际上是个镇上人人畏惧的打手,对他用的语气都带着诱哄意味。
  周冕是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没什么胆量也不可能冒着身败名裂的风险铤而走险,只能支使他认识的泼皮无赖来她们家捣乱。
  后者就更没什么胆子了,每日偷鸡摸狗,最多不过吃些霸王餐,打砸店铺,没有见血的胆量。
  而自己家有了余钱,可以雇佣信得过的人来当护院,震慑贼人,也让胡氏她们放心。
  依应宝珍看,方猎户就是个很好的选择。
  一来方猎户武艺过人,品信也信得过。二来这些天她孜孜不倦的送汤药送点心起了作用,方猎户和她们家关系属实不错。
  方猎户寡言但热心肠,想来不会拒绝她们的请求。
  应宝珍心底一思忖,很快决定好了接下来要做的事,正打算同胡氏商议,便听得卫峤问道:“你们几人毕竟不甚安稳,若是不介意,我便和阿吉搬到院子外面,夜里巡逻查看可疑人物。”
  他又像是怕应宝珍误会,连忙补充道:“我并无其余心思,只是在院子外面搭一座棚屋歇息,顺带守卫一番罢了。”
  “这……”胡氏和李柔娘对视一眼:“会不会太麻烦了?”
  “并不麻烦,”卫峤语气真诚:“您知道,我是赌坊打手,若是让他们知道我在这里,决计不敢来生事。”
  胡氏显然被他的话打动,有些蠢蠢欲动:“珍娘,你看……”
  虽然说卫峤赌坊打手的身份让她们在一开始很忧心他的来访,但在相处之中意外地发现卫峤脾性十分温良,对她们也很尊重,能帮着干活绝对不多说话。
  昨晚的事也让胡氏十分担忧,她们家只有孤儿寡母,应宝珍和李柔娘的样貌也是一等一的好。虽她一把老骨头不担心,就担心贼人对应宝珍和李柔娘起了心思。
  女儿家重名声,哪怕她们不在乎,镇上的闲话也能让她们无地自容。
  胡氏心底一合计,卫峤诚恳,又得却能帮着震慑驱赶贼人,有什么不满意的。
  胡氏和李柔娘对卫峤的信任让应宝珍失去推拒时机,眼睁睁看着胡氏兴高采烈答应了卫峤的提议,还张罗着去拾掇空出来的房间,浣洗被褥。
  而卫吉蹲在应窈面前,做鬼脸逗她开心,二人笑成一团。
  “哎……”应宝珍看着胡氏忙活,试图插话:“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她还没来得及说出自己想雇佣方猎户,不必劳烦他们,便被卫峤打断。
  拥有琥珀般澄澈透亮眸子的少年郎垂下眼睑,神色带着委屈,像被拒绝的幼犬,连耳朵尖都耷拉下来。
  卫峤看着应宝珍,抿唇道:“珍娘是因为我在赌坊当打手,觉得我不是善人,心怀不轨才不愿答应的吗?”
  “不……”应宝珍发现自己对他这种湿漉漉的眼神完全没有抵抗力,何况面前的是个货真价实,唇红齿白的美少年,她感觉自己的拒绝都没有力度:“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想说这个身份不是你自己选择的,你很好,你没有做错什么,可当她对上那双带着委屈意味的眼睛,又觉得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若是应宝珍再回味几下,便能品出卫峤此刻神态与言辞上的刻意,但她现下眼底只有对方面若桃花,神清骨秀的面孔。
  卫峤得寸进尺,眼见着神色更加委屈:“那为什么珍娘不愿答应我?”
  “我……”顶着胡氏谴责目光的应宝珍感觉自己像个罪人,无奈道:“那好吧,实在是麻烦你们了。”
  “那就好。”卫峤露出笑意。
  于是胡氏便拍板决定,让卫峤和卫吉住进院子里,帮着看守宅院。
  卫吉自无不满,能和应窈有更长时间呆在一起让他兴奋极了,吵着闹着要玩耍。
  独留应宝珍倚在门槛上,神色飘忽地看着卫峤进进出出。
 
 
第30章 相识
  既然卫峤是为了保证她们家里人的安全,放着自家屋子不住,跑来挤在纱橱间,应宝珍也不能说什么了。
  她只能把请方猎户来的提议咽下去,帮着收拾堆满杂物的纱橱间。
  这里本来是胡氏留来招待亲戚的小屋子,但是常年空置,早成了堆放杂物的地方,一进去掀开毡布全是灰尘。
  应宝珍无法,和胡氏搬开杂物之后泼水打扫。
  既然是招待卫峤他们,又说不准留宿的时日,她便想着要不要再添些物件。
  靠窗一侧可以加一层纱帘,遮挡入夏灼灼天光。再给他们搭一个简易衣柜,方便放物什。
  在应宝珍揣度置办物什时,卫峤隔着窗棂唤她:“珍娘,我把家中的马车带来了,今日可要送窈娘去书塾?”
  “去,”应宝珍稍加思索:“我一个人便可,你去忙吧。”
  胡氏已经去请木匠修驴车,约莫午时便能修好,总归她们的生活还得继续,不能因为这个耽误应窈去书塾。
  卫峤却不赞同:“我陪你一起去吧,路途遥远,我去了也好有个照应。”
  他补充道:“家里也有卫吉照看着,我已经叮嘱过他,不会有什么事的。”
  应宝珍觉得他小题大做:“哪有那么危急,那条路我可是走了不知晓多少趟了……”
  她刚想说自己披星戴月赶路什么地方都敢钻,就看见卫峤低垂眼睑,纤长眼睫落下一个让人心痒的弧度,堪堪遮住眼底低落情绪。
  他脸颊白净近乎透明,愈发显得乌发浓重,眉眼锐利。分明是极盛容貌,此刻低落情绪彰显无疑:“我只是担心你……”
  “好吧,”应宝珍无奈,只得把话咽回去:“若是你有闲功夫的话。”
  卫峤闻言露出笑,一个极小的弧度,却能让应宝珍感觉出他的雀跃:“那我去套车。”
  应宝珍点点头。
  应窈还在屋子里和卫吉闲聊,便听见应宝珍的呼唤:“窈娘,出来了,收拾东西我们去高夫子那里。”
  “来了。”应窈扬声应答,把几案上的笔纸推给卫吉,低声嘱咐他:“我不在的时候阿吉要把刚刚写的字都临摹一遍,等我归家要仔细查看的。”
  她想了想:“祖母和娘亲都在家,你也要保护好她们哦。”
  卫吉自然应答,伸出小手指和她拉勾:“好,我们拉钩说好!”
  应窈这些时日不仅自己在高夫子手下读书,也在回来的时候教卫吉学字。
  “嗯,”应宝珍还在外面催她,应窈没再说话:“那我走啦。”
  应宝珍接过应窈的书箱:“走罢,今日卫峤送我们过去。”
  她身后的卫峤更是神色自若地接过应宝珍手上的东西,低声同她说了什么,惹得应宝珍笑意连连。
  应窈抿了抿唇,乖乖坐进马车里。
  马车宽敞,角落里还细心地铺上了柔软的皮子,似乎还熏上了怡神的线香。
  卫峤驾车,应宝珍坐在外面,帘幕阻隔了两人的交谈声。
  应窈也像往常一般争分夺秒,摊开书卷默默念诵。
  高夫子博学多闻,教授内容较郑夫子要丰富不少,以启发她的思维为主,她不光要在课上仔细听讲,还得回家仔细复习。
  眼前是晦涩难懂的经文,还有隐约的谈笑声传来,饶是应窈专心,也不得不走了神,心绪飘向帘幕外面。
  珍娘,原来同那个卫峤关系很好吗?
  应窈知晓早上家里似乎出了事,不能照常送她上下学,她看应宝珍和李柔娘神色不对,也不敢多问,乖乖呆在屋子里。
  她白日里用功,晚上睡得也沉,早上一起来便听见胡氏焦急的怒骂声和娘亲的抽噎声。
  应窈隐约意识到昨夜家里似乎进了贼,才让应宝珍如临大敌般想要加固院子围墙,避免贼人侵扰。
  不过卫峤的到来还是让她一头雾水,看着他一番交谈说服了胡氏让他和卫吉住进来守卫院子,还和应宝珍谈笑自若。
  卫峤长得好,应窈用挑剔的眼光看他也只能得出他实在周正齐整,挑不出错处。经常来饭馆帮忙,又用一番甜言蜜语让胡氏和李柔娘对他信任,应宝珍也对他放下心。
  他思量周全,连长途跋涉离开镇子去送货回来也要挑拣些新奇玩意给家里送过来,人人部落,连应窈都能得到做工精巧的文房四宝。
  应宝珍对卫峤的态度也如温水煮青蛙一般和缓下来,碰面时有说有笑。
  更别说还有卫吉每日在饭馆帮忙,和应窈相处。照常理说,应窈对卫峤的观感应该还是很不错的。
  可应窈还是对他有些警惕,不太敢靠近他,更别说毫无芥蒂接受他的好意了。
  她把这种微妙的感觉归结为对于卫峤身份的警惕性,惴惴不安地观察卫峤的一举一动,甚至想出言提醒应宝珍。
  可是话到嘴边,嘴角带着笑意的卫峤若有似无地瞥来一眼,应窈便只能乖乖闭上嘴。
  应窈蹙起眉头有些苦恼,一来她说不出卫峤有什么不对,二来她更想不出理由面对应宝珍。
  这些时日来应宝珍对她的好她都看在眼里,她送她去书塾,大费周章开饭馆攒钱,说要供她去青州城里参加童试。
  她已经快十岁了,在夫子指导下将经文烂熟于心,可以参加青州城三年一度的童试。
  童试是科考的第一场考试,若是通过考察,便可以进入青州城里的书院读书,继续参加下一场。
  三年一度的考试,她实在等不起。
  应窈自然是想去的,可路途遥远,盘缠又不足,像他们这种小门小户出来的,祖上未曾有过功名,还需要请同乡的书生担保。
  应窈听书塾里的同窗讲了他参加童试的经历,回到家默默翻出自己仅有的积蓄。
  李柔娘会给她零用钱,应宝珍和胡氏也会给。她花销不多,攒下了几两碎银子。
  可是这远远不够。
  应窈还在纠结之际,应宝珍便同高夫子讲了她想让自己参加童试,请高夫子指导她做文章。
  高夫子自然答应,可是应窈看着应宝珍坚定的姿态,默默攥紧了手。
  珍娘,为何要为她做那么多呢?
  她完全可以像前世那样撺掇胡氏把她卖出去,也可以对她不管不顾,供她吃喝都算好的。
  可应宝珍不光供她读书,每日披星戴月赶路接送她,还要掏家里的积蓄供她科考。
  应窈又想到卫峤的一举一动,心乱如麻。
  应宝珍同卫峤一路说笑,意外发现他着实机敏。
  言辞风趣,进退有度,也不会不知深浅地冒犯别人,属实是一个很理想的聊天对象了。
  她说饭馆里什么客人喝酒闹出的笑话,卫峤便说他小时候在铺子里帮忙的闲事。
  卫峤还同她说了卫吉小时候闹出的笑话,扯着鸡腿去撵鸡赶狗,结果被大公鸡狠狠啄了一口,哭着跑回家。
  应宝珍漫不经心地听着,没怎么注意便到了郑夫子家。
  书塾里传来朗朗读书声,应宝珍跳下车,同卫峤道谢:“一路上麻烦了,我先把窈娘送进去。”
  卫峤点点头。
  可许是他们耽搁了太长时间,连高夫子也坐不住在院子外面等,隔着老远看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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