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身子是人家的身子。好歹占了身子,也算有几分因果。”
慕容婉也隔着窗户,看了一眼楼下。
在圆桌前,李莫愁身侧坐了下来。
圆桌上盖着棉丝提花台布,边角装饰着流苏穗子。
慕容婉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杯,把玩起了碎苏子。
“是我要占她的身子?”李莫愁冷笑,她起身,走到窗前,正和乾隆皇帝对上眼。
“不是。”
“既不是我强占了她的身子,那我为何要为她负责?”
慕容婉点了点头,深觉李莫愁说得极其有道理。
“话虽如此,人好歹也是一国之君,把他晾在那儿也不好吧。”
“你现在怎么说,也是一局之掌。”
一局,指的是霹雳镖局,掌,是指的镖局大掌柜的。
“麻烦!”
慕容婉的话,在某种程度上还是说服她的。
她现在是霹雳镖局的大掌柜的,还没开始大展宏图,就遇见了个鬼男人。
李莫愁起身,拿起拂尘,腰间挂着剑,准备下去会会乾隆帝。
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慕容婉。
“还愣着干嘛,一起走!”
慕容婉真不想掺和,最近发生的事儿太多了。
她想咸鱼,她想过平静平稳的日子。
不想折腾、不想身处水深火热的境地。
慕容婉低头,摆弄杯子,拖延时间。
李莫愁冰冷的眼神幽幽地落在她的身上,如芒在背。
慕容婉输了。
叹了一口气。
“我真是欠了你的。”
跟着她一道下楼了。
“明晚。”
第 36 章
乾隆瞧见影子飒飒,一身紫衣道袍的李莫愁,眼里写满了情意。
声音饱含柔情。
“我不是明晚,我是李莫愁。”
李莫愁并没有被他绵绵情意打动,一脸高冷。
“不,你就是明晚。”
乾隆声音微提,带了几分
他上前一步,双手悬着,他想抱住李莫愁。
听得他激烈的声音,李莫愁耳膜一震,心烦得很,皱了眉头。
看着他想要抱住她的动作,往后一退。
乾隆见着她这姿态,满是抗拒,内心很是受伤。
偌大的院子,只有她们仨,镖局的伙计有活儿的干活,没活的要么出去溜达,要么窝在房间里。
只有她,在这当电灯泡。
“我们下棋吧。”
李莫愁瞥到石桌上的棋格子,这棋格子还是前些日子虞修然给在她三十九岁大寿给刻的……
主要是虞修然太穷了,没钱买礼物,就把镖局院子里的一个石桌给刻上了格子。
又顺了纪子墨的象棋。
送给了李莫愁作为生辰礼物。
虞修然这厮,跟李莫愁走过几趟镖,感情虽不及别人深,但也是有几分感情的。
乾隆皇帝被她这突来的一举,整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怎么,不敢?”
乾隆自登基以来,从未被人明目张胆地挑衅过,一双眼光射寒星。
“明晚,想要下棋,我定当奉陪。”
因着在宫外,乾隆并没有以朕自称。
李莫愁做出请的姿势。
乾隆皇帝坐了下来。
李莫愁也坐了下来。
李莫愁将红色的一方让给乾隆。
慕容婉站在一侧。
一会儿,永璂也过来了,站在她的身侧。
楚河汉界,战云密布。
李莫愁的棋,跟她的性格一模一样。
直来直往,大杀大砍,横冲直撞。
“对车”、“对马”。
甚至损再多的兵马,也不在乎。
她这种蛮横无礼的棋风,惹得乾隆很恼。
即使心中恼火,也不好发作。
会显得他很没修养。
末了,乾隆战败。
整个棋盘上,只剩下几颗棋子。
“皇上您贵为天子,儒雅受节,莫愁是江湖中人,快意恩仇。官家女子,想来不是我这性子。”
李莫愁道。
“满人是马背得的天下,明晚的性子惯是直白,想来是紫禁城拘束了明晚本性。”
乾隆沉思片刻道。
李莫愁嗤笑一声。
“我不是乌拉那拉明晚。”
“你是。”乾隆毋庸置疑的口气,坚定地说道。
“假设我是,您知晓我的本性,还要把我拘在紫禁城?”
乾隆听到她这话,沉默了。
若乌拉那拉明晚,本性便是不拘于宫闱之内,他该如何?
“乌拉那拉明晚,是朕的皇后。”
“不是已经被废黜了么?”
“明晚,你是在怨朕么,朕可以恢复你的皇后位分。”
李莫愁摇了摇头。
“我是李莫愁,不是乌拉那拉明晚,是废黜的皇后也罢,是一国之母也罢,与我并无干系。”
“你是皇帝,你有你的职业使命。
慕容婉,她本性想做个酸腐小姐,吟诗作赋,只因她生在镖局,长在江湖,便必须刀枪剑戟会点。
乌拉那拉明晚回到皇宫,便不可能下出刚刚的棋。”
李莫愁耐着性子,继续说道。
乾隆皇帝还想再说些什么,被李莫愁制止住了。
“当然,以上都是假设,都是猜想。事实是我不是乌拉那拉明晚。
你也该看出来了。”
李莫愁说罢了,便拔出剑,剑光凛冽,朝着乾隆射过去,乾隆一动不动,丝毫不躲闪。
周围侍卫立马上前护架。
李莫愁剑锋一斜,凌空而起,身子一侧,双腿接连在几个侍卫的胸膛前踢去,他们接连倒在地上,没有半点反抗之力。
李莫愁的剑指向了慕容婉。
慕容婉大吃一惊。
“大姐,我只是个看戏的,你干嘛。”
“拔剑。”
李莫愁声音冷酷,目光冰冷似寒星射月。
慕容婉不得已,她的剑在腰间,但她心头有数,跟李莫愁比剑,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输是定局。
她拿起不远处兵器架子上的鞭子,朝着李莫愁的剑甩了过去。
鞭子缠在剑上,她用力想夺过李莫愁的剑。
李莫愁手腕一转,鞭子断了。
“别耍小聪明,拿剑!”
慕容婉翻了个白眼。
“你这是赶鸭子上架、霸王硬上弓。”
“哪儿有你这样的。”
迫于李莫愁的淫威,慕容婉心中纵然有万般不满,还是抽出腰间的剑,跟李莫愁对抗起来。
惨不忍睹的一场对战,她被李莫愁打得节节败退。
后期甚至连战斗的意志都没了,李莫愁的攻击一来,她就躲。
打不过,还不让逃么?
慕容婉心想。
不过,李莫愁这厮,还真的是,打不过,也不让逃。
她将出鞘的剑装回去,用厚实的剑鞘追着慕容婉打。
她的后背估计已经有好几个剑鞘印子了。
不用看,她光洁的后背也是淤青满满。
活血化瘀的药方子,她前世年少的时候就背了不少。
其中还有清朝的方子,王清任的《医林改错》,虽然后后世医家称呼它《越改越错》,不过王清任武状元出身,他很多活血化瘀的药方确实挺好用的。
她历史学的不好,也不晓得王清任现在出生没出生。
“你还走神!”
李莫愁瞧见,她躲都不好好躲,还走神了。
吼道。
慕容婉一脸苦瓜脸,举起手。
“大姐,您饶了我吧……”
慕容婉总觉得她这是替人挨揍。
李莫愁想打的绝对是那个渣渣龙,但是碍于对方“龙威”,她不敢打,只能来打她这么个无依无靠的小喽啰。
“慕容婉,你这功夫确实该提升了,江湖当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
听着李莫愁的话,慕容婉撅着嘴。
“世风日下,下一代不如上一代,充分证明上一代也不咋地,教导无方还捧高踩低。”
谁对谁错,不重要,谁说的是真理不重要,慕容婉这张嘴,绝不认输。
“日后,我执掌霹雳镖局,你这功夫是不行的,否则出去,丢的是我李莫愁的人。”
“况且,从某种意义上说,我现在是你娘亲!”
李莫愁接连几个暴击,慕容婉心脏被震得发痛。
李莫愁提溜小鸡一样地把慕容婉带走了。
慕容婉转头的时候,正看着乾隆和永璂负手站在那儿。
*
自打跟乾隆下了场棋,紧接着跟慕容婉打了一架以后。
李莫愁正式担负起振兴霹雳镖局的责任。
全方位地对镖局进行了整改。
首先统一镖局服饰,其次,规定练武时间。
继承上一代管理者的先进经验进行进一步改革。
慕容婉闲散了这么多年,突然被要求一切事宜都得规规矩矩、定时定点,就烦闷得紧。
每天都都耷拉着脸。
李莫愁执掌镖局以来,他们的各项体能训练都跟上来了。
她一系列行为,挺让慕容婉下头。
累得慕容婉,看着李莫愁眼里没有半点柔情了。
永璂倒也还好,他以前在上书房读书,作息也很规律。
乾隆待不了太久,寻永璂,要带他回京。
永璂想要带着慕容婉一道走。
慕容婉拒绝了。
自李莫愁掌控镖局以来,眼下的日子,过得自然是没有以往自由,但聊胜于无,若进了皇宫,那定然更不自由。
说来,她变化还挺大的。
刚来这的时候,她很郁闷自己穿成在刀口上讨生活的江湖女儿。
现在,真让她进宫,她敬谢不敏。
现在,进去,简直就是修罗场。
皇上的妻子,成了她爹的未婚妻。
慕容婉进宫,纯属自找虐。
珍爱生命,远离危险。
永璂在这处待了四个月,和这群人已经处出感情为了。
奇怪傲娇的虞修然,总是做出一些别扭的事情。
看似温润,实则深沉的纪子墨。
卷王李莫愁,他现在看李莫愁真无法把她当做皇额娘。
虽然她们长了同一张脸。
但性格完全是不同的。
永璂不想走。
夜色正深,他在镖局走着,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两栋之间连接的空中走廊处。
慕容婉坐在走廊的长椅上,靠着栏杆,眉头紧锁。
“明日,我就要跟着皇阿玛回宫了。阿婉,你同我一道回去吧。”
他之前跟她多次说过这事,每次得到的都是相同的答案。
慕容婉摇了摇头。
永璂面露失落。
“好吧。”
这是他最后一次跟慕容婉替提要带她回宫。
他很快调整心情。
“瞧着你的样子,不大开心。”
慕容婉叹了一口气。
清脆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惆怅。
“还不是李莫愁,跟打了鸡血一样,这样子下去,我扛不住的。”
听到这处,永璂的心又活泛了起来。
“阿婉,你跟我回宫吧,小住也可。”
慕容婉笑了,“我以什么身份回宫?再者说,你自己在宫中生活都水深火热,我再过去?”
这话说的颇有几分扎心,但也是事实。
永璂低着头,不再言语。
“天色深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许久,慕容婉见永璂还在,出口说道。
永璂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慕容婉,离开了。
*
“你若想带她回宫,收到你宫中,做个宫女,日后寻个机会纳作妾室。”
永璂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皇阿玛,她不会同意的。”
第 37 章
李莫愁敲定九月初九这日大婚。
成亲前,永璂和乾隆一道回宫了。
一来,着实是在此处等了许久,朝政也不能总放着不管。
二来,乾隆还是受不得看着同明晚长相一样的女子嫁作他人妇。
他们走了,正是九月初八,大婚前一天。
镖局上下都在为慕震天和李莫愁张罗着。
镖局哪儿都是红绸彩缎。
乾隆走之前,寻了李莫愁。
“明……”
他准备唤她明晚,刚出口,便瞧见李莫愁眉宇之间的不悦,收了口。
“李掌柜,你可愿同我回宫。”
听得他这话,李莫愁按捺住想翻白眼的冲动。
冷冷地回了一句。
“不愿。”
“也罢,便祝福李掌柜,生意兴隆。”
他实在说不出其他祝福的话。
他也不想见的她大婚的模样。
连夜便带着永璂快马加鞭回了京。
第二日。
锣鼓喧天。
男女嫁娶。
钱塘县都好一阵热闹。
入了夜。
“散了散了,将时间交给两位新人。”
慕容婉出言。
镖局伙计闹腾了一阵,慕容婉话一出,也各自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