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时之间,不晓得如何作答。
“只是让令爱作为蒙古阿巴噶右旗扎萨克郡王索诺木喇布坦的女儿入宫。”
听到这处,慕震天的手抖了几分。
尤其在听到索诺木喇布坦的名字的时候。
好在李莫愁在听得福隆安这话,当即气得站了起来,挡住了他。
福隆安才看不见慕震天脸上的表情。
“我霹雳镖局的女儿,倒是要贴上别人的名号入宫,没得这般欺辱人的!”
李莫愁疾言厉色。
福隆安倒是吓得禁声了。
他听过李莫愁的名号。
虽说她现在成了亲,做了镖局的大掌柜,但关于她的疯批事迹,他还是略有耳闻。
眼下她看起来像是改了往日亡命之徒的作风。
做起了当家人、贤内助。
她那凌厉的眸子着实让人不敢小觑。
毕竟她可是凭借一己之力灭了清风寨的,传闻她还是收着功力的,因为怕伤了人性命。
福隆安吓得舌头发僵,嗓子眼好似窒息了一般。
但也不能让气氛就这么一直僵持着,许久他出了声,气低声怯地说道。
“李掌柜说的是,但圣命难违,且说入了宫不定是坏事,不入宫不定不给镖局招惹是非,世事难料。您二位同您家的姑娘好好探讨一番。”
此话说罢了,福隆安便作揖告退。
瞧着他离去。
慕容婉缓缓地从屏风处走了出来。
慕震天瞧了她一眼。
慕容婉寻了座椅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爹爹,莫愁,你们放心我不入宫的。”
她同李莫愁的各论各的,她唤她娘亲,徒增两个人的别扭罢了。
*
她话是这么说的,但最后还是入了宫。
乾隆皇帝隐晦地跟杭州知府说了几嘴。
官府总是三五不时来找镖局麻烦。
慕容婉被逼无奈,只得跟永璂入宫。
她顶着的是蒙古阿巴噶右旗扎萨克郡王索诺木喇布坦之女的身份入了宫。
入宫的前夜,慕震天叫她过去。
“阿婉,我有一件事瞒了你十六年。”慕震天目光深沉,盯着慕容婉看。
慕容婉也看着他,没有说话。
许久,他才缓缓地继续说道。
“说来也是个缘分,你的生父便是索诺木喇布坦,我同他本是故交,早年运镖的时候结识。”
慕容婉静心听着他说。
“你母亲原是草原的女儿,性情潇洒,同你父亲结了姻缘,草原斗争厉害,你母亲便中了计谋,临死前,向往海阔天空、江湖自在,便央求你父亲将你送入寻常人家,你父亲才将你拖给了我。”
慕容婉听着他的话,惊得全身都怔住了,大气不敢喘,果然穿越带来的定然是无尽的狗血。
她麻了。
“我这些年,将你养在膝下,一直是尽心养着。”他声音恳切,拳拳爱女之心。
慕容婉目光呆愣地摇着头,心中吐槽,以前嘴上开着玩笑说他对她心狠手辣,怀疑自己不是他的亲生女儿,眼下还真是……
“眼下,都是天意,倒又让你成了他的女儿。”
慕震天并未理会慕容婉的神色,突然知晓这么一桩天大的事儿,料想是会吃惊的。
她何种神态、何种心理状态都是可以被理解的。
*
京城。
慕容婉坐在马车里,整个人都郁郁寡欢。
她的眼睛中蒙着一层雾水,也说不清是什么心理。
刚穿过来,她确实不喜欢江湖的生活。
可眼下,她已经过了十六年的江湖日子了。
帘子外的天色忽暗,天还未大亮堂。
崇南坊坊间的商贩却早已开始忙碌起来。
他们已入了外城。
闻着外面的空气,慕容婉总觉得分外珍贵。
若入了宫墙,谁晓得,有是什么光景。
外面是永璂,她撩开帘子。
“我饿了,寻一处停下吃点东西吧。”
永璂声音温润,“前面的碧水酒楼是京城最大的酒楼,便去那处吃吧。”
“阿婉,再忍忍。”
走了约莫半炷□□夫,便到了酒楼。
慕容婉下了车。
大堂有几张八仙桌,零星几个客人,小二热情地招呼他们。
“要个雅间。”永璂道。
“得嘞。”小二弓着腰,笑着说道。
慕容婉跟着他一道上了楼。
这房间还算雅致。
入门便是一个八仙桌。
雕花木窗前有个炕床,上面摆着小案子,案子上还放着棋盘。
她在靠窗处,坐了下来。
熏笼吐着烟,缓慢地入了她的鼻子里。
“阿婉,你想吃些什么。”一路上永璂的声音都很轻,唯恐惊着她。
只是慕容婉的心情一直不大好。
声音也透着几分淡漠。
“都行,我不挑。”
永璂点了几道他们这处有名的吃食。
小二走后。
永璂缓缓走到慕容婉跟前,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屋子里只留下他们俩人。
永璂的嘴唇蠕动,想说话,终究没有开口。
小二陆续把菜品上齐了。
客气地说了几句让他们好好用餐的话,又退下了。
慕容婉并没有多大胃口。
旅途舟车劳顿,她又忧心未来的日子,有些上火,自是吃不下饭食。
永璂心知她的苦闷。
原是想去镖局陪她。
不曾想,皇阿玛出了个招,可以将她送入宫中,同他结为夫妻,长久作伴。
他舍不得她走,便只想将她圈在了身侧。
对她多有愧疚,百般照顾,却也不想放她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五阿哥是乾隆三十一年死了,本文他一直活到全剧终。
第 39 章
菜凉了,她也没挪动身子去八仙桌前。
瞧着底下街巷上的人,已经从零零星星变得熙熙攘攘。
人声从劳作声变成喧嚣繁杂。
永璂在一侧陪着,也同她一道,默不作声。
久到永璂感觉过了一季一般,慕容婉才开了口。
“永璂,我想在京城置办些房产铺子。”自打他真实身份浮出水面,慕容婉便唤他真名了,他也不嫌她冲撞,反而很喜欢听她从嘴里念出他的名字。
每逢被喊名字,总觉得心里头酥酥麻麻的。
“索诺和大掌柜的给你置办过,你住宫中便好。”
听得永璂的话,慕容婉苦笑。
“我许要搭上往后大半辈子在那宫中,眼下当姑娘的时日不多,你便不能让我过的自在些?”
这话落了,永璂沉默了。
他审思半晌,才应承下来。
*
慕容婉在内城二十坊、外城八坊各置办了些房产。
唯独皇城六坊未置办。
还在郊外置办了不少庄子。
她的嫁妆丰厚,多是她爹爹给拿过来的。她的生父蒙古阿巴噶右旗扎萨克郡王也给她添置了不少嫁妆。
扎萨克郡王并没有将她的真实身份隐瞒。
再乾隆皇帝同他通气的时候,他便将此事告知于圣上。
她住在金城坊的一间四合院呢。
宫中倒是有不少关于慕容婉的传言。
她现在在宫外头,也不乐得去打听。
她身边侍奉的丫鬟婆子,都是永璂安排的。
永璂是外男,对内宅的事儿,自然是不晓得的。
侍奉她的丫鬟婆子,心思都不定是忠贞的。
慕容婉也不在乎。
她打定了主意,不会再这处多待。
但这不妨碍,她利用手头上的资源赚钱。
慕容婉虽日夜沉迷赚钱不可自拔,但心头难免还是怄得慌。
倒不是被手下的几个丫鬟婆子拿捏的事儿。
但也说不清是什么个缘由让她烦闷。
五月。
乾隆皇帝便正式下了指婚的旨意。
定于十月十三日大婚,届时分府。
还寻了教养的嬷嬷。
慕容婉对一应事俱不上心。
嬷嬷原是轻看她出身,但她酸言酸语都入不得她铜墙铁壁的耳朵里。
也不知传闻中这江湖出身的小姐究竟是真听不懂,还是揣着明白装作糊涂。
慕容婉懒得忖度这些人的心思。
她谁的心思都懒得管。
五月十五。
扎萨克郡王入了京。
拜见了乾隆后,便来寻见慕容婉。
慕容婉被送走的时候,还是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
如今已出落得清丽脱俗。
扎萨克郡王看着满眼都是泪,激动地双手颤抖。
他的到来,倒是使得伺候的丫鬟婆子有点捏不准这个未来的阿哥嫡福晋的真实身份。
“阿婉,是阿玛对不住你。”
慕容婉对扎萨克郡王是没半点情分的。
她眼皮子抬了下,便是兴致缺缺。
差退了几个丫鬟。
只留下小花一人留在身侧。
小花自幼便跟在她身侧,如今还是跟着她,日后便是会同她一道入宫。
“若你当真觉得愧对我,我不想入宫,你可有招数。”
待得丫鬟婆子退下,慕容婉抬眼,压低声音说道。
扎萨克郡王显然没想到她会说出这话。
“你不喜欢十二阿哥?他,他可是嫡子。”
慕容婉再次苦笑,她已经记不清,自打入了皇城跟下,她已经苦笑多少次了。
“我娘亲当时将我送入江湖,难不成是为了我进皇宫?”
她这话反问出来。
顿时让扎萨克郡王无话可说。
是啊,当初琪琪格便是不欢喜女儿受太多勾心斗角,临终时,才苦苦哀求他,让她将女儿送走,不要她待在草原上。
蒙古女子之间的争斗远比大清皇宫要轻得多。
琪琪格都不愿意他们的女儿承受。
慕容婉有些烦闷,不耐地摆了摆手。
“郡王,阿婉心情着实烦闷,无心待客,还请郡王恕罪。”
说罢了,又高声唤来门外守着的婆子,将扎萨克郡王安置妥当。
她进了里屋,寻了床,躺了上去,放下了帘子。
让小花也出去休息。
乾隆皇帝中途也来过几趟,慕容婉依然一副半死不活的面容。
她想,她应该是有几分主角光环的。
都这么摆脸子拿乔,他们也没治罪于她。
至于外头的闲言碎语。
她倒是混不在乎。
她从不顾忌外头人的看法说辞。
这是一股子江湖气。
现在她虽如闺阁女子一般,满腹愁怨,好在同江湖骇浪打斗这些年,磨砺出她一身江湖气概,误打误撞还能抵挡着些宅内的恶毒。
扎萨克郡王只在京城待了一旬,就回去了。
却也给她带了不少亲信婆子丫头。
还寻了婆婆教她蒙语满语。
慕容婉听着,有一搭没一搭学着。
白小花笑话她甭管在京城上课还是在镖局里头上课都是一个德行。
慕容婉倦怠,只轻轻地拍了她一下,也没狡辩。
*
七月。
李莫愁独自入了京。
慕震天是要跟过来的,被李莫愁挡了回去。
乾隆皇帝得知李莫愁来了。
当晚,就去寻了她。
宫中的太后娘娘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凭他折腾。
太后钮祜禄氏的心也总有几分不落实,她年岁大了,不似年青的时候,对不落实的事儿,定然想尽办法探听清楚。
眼下,她心中记挂的人和事都安顿妥当。
有些事,不太过分,她都不愿再细致去插上一脚。
白日日头很烈,紫禁城的黄瓦都快烤熟了。
自入了夏。
乾隆便差遣掌管后宫的令贵妃给慕容婉这处送来了冰鉴。
令贵妃得了这消息,面上笑得温婉,实则帕子都快拧碎了。
李莫愁进了慕容婉的四合院,都不得不慨叹一声奢华。
家具都是上好紫檀木。
器皿也都华贵又不失清雅。
丫鬟婆子的衣服料子比他们镖局的镖师都好。
瞧着锦衣,李莫愁心中很平淡,虽比较一番,倒是没滋生何种怨怼情绪。
慕容婉的面容苍白了不少,显然这些时日没少受磋磨。
李莫愁瞧着怜惜。
“若是不欢喜宫中岁月,自有法子脱身。”
慕容婉苦笑。
“历史上,永璂活得并不久远,没封爵便死了。我便是脱身,也得撑到他死。”
她话语中意味有几分不管永璂生死的凉薄,李莫愁听着却并没有觉得她冷心冷性。
“那你是打算在宫中熬日子?”
慕容婉摇了摇头。
“熬是定然要熬,总想着把这入宫的日子推脱再推脱。”
听到她这话,李莫愁登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李莫愁抿了抿唇,“你且放心,这事儿,我替你办妥贴。”
*
乾隆皇帝从得知李莫愁到来。
穿了便服,连忙从宫中赶了出来。
见到坐在庭院摇椅上的慕容婉。
满心激动。
乾隆嗓音轻微发颤,“明晚。哦,不,李姑娘。”
李莫愁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并未起身。
“我已嫁作他人妇,皇上可称呼一声慕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