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安舒有些哽咽,她何德何能,能有一个如此惊才绝艳的人这般在意她。
凤北诀看安舒眼眶泛红,眼里沁出水色,顿时慌了神,直接忽略安舒说的话,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不忍心看永澜侯被处斩?可他参与了谋逆,若不处斩,往后皇权就会失去威信……”
安舒拼命摇头,“不是,不是的,我是真的想谢谢你,谢谢你为我付出那么多……”
凤北诀松了口气,“傻丫头,要谢,也该是我谢你,若不是你,我就不会醒过来,不会像如今一样轻松,你不知道,我等了十辈子才等到你。”
“嗯,可以跟我说说今晚具体怎么回事吗?”
安舒只当是凤北诀说土味情话,根本没想过凤北诀困在昏迷不醒的身体里,足足重生了十次。
凤北诀点头,“可以,但今天太晚了,还是早些歇息吧,永澜侯落马,毅亲王元气大伤,一时不会再有动静,我刚好在家养伤,慢慢与你说。”
这时云裳端来饭食,凤北诀便与安舒边吃边说。
从前凤北诀遵守礼仪,食不言寝不语,现在跟安舒生活久了,就没了那么多顾忌。
重要的其实方才已经都说了,只剩下一些细节,如何设下陷阱,如何埋伏弓箭手……
永澜侯被生擒,皇帝立刻下旨查抄了永澜侯府,如果不出意外,应该能找到一些毅亲王私开盐矿的证据。
永澜侯府一夜覆灭,只剩下出嫁的女眷没被扣押。
因为出嫁从夫,嫁人了,就是夫家的人,与娘家没有太大关系。
安舒是镇北王妃,这一切与她无关,而安宁,是毅亲王世子妃。
第二天安宁才得知永澜侯府被抄家,她父亲永澜侯背上谋反的罪名,祖母、母亲和两位哥哥则被连坐,一起关进了天牢。
安宁震惊得无以复加,打翻了镜前的妆奁,“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前生毅亲王也联合了她父亲永澜侯,要将凤安瑾彻底架空,但凤安瑾不是省油的灯,凤霄羽也没有争权夺利的心。
最后是凤安瑾逼人太甚赶尽杀绝,凤霄羽才奋起反击,助毅亲王登上帝位。
她以为这辈子也会这样,唯一不同的,就是她收拾了安舒,嫁给凤霄羽,过上与世无争的生活,只羡鸳鸯不羡仙。
但这辈子变数太多,一切都不一样了。
安舒嫁给镇北王,镇北王没死,凤霄羽认为她是恶毒的女人,对她不假辞色。
到了如今,她更是家破人亡。
殷红嘴角动了动,假意安慰道:“世子妃先别动气,我们找王爷问问清楚再说。”
殷红一点都不觉得难过,祖母也好,父亲也好,亲口下令将她打死那一刻开始,原来的安然就已经死了。
不过,她可能要去求一求镇北王,保下她的姨娘。
安宁目眦欲裂,昨夜听闻镇北王谋反,父亲带人进宫救驾,她以为今早起来,会收到镇北王与安舒被抄家入狱的消息。
怎么也没想到,入狱的,竟是整个永澜侯府。
对了,凤霄羽是护城军骁骑营指挥使,进宫救驾最精锐的骁骑营必然不能缺席,所以凤霄羽呢?他是不是也被关押了?
想到此处,安宁疾步往外走,走了两步,又觉得不可能,凤霄羽是毅亲王世子,如果凤霄羽被抓,现在摄政王府肯定也被抄了,不可能如此平静。
安宁倒没猜错,毅亲王是个人精,为以防万一,临时把凤霄羽叫走,并未带领骁骑营随永澜侯一起进宫。
在原地站了半晌,安宁冷静下来,走回梳妆台前,仔仔细细的上妆。
谋反是重罪,永澜侯带兵入宫,被安上谋反的罪名,毅亲王断然不可能出手相助,否则皇帝与镇北王就会找到机会,借机将毅亲王也治罪。
不止毅亲王,任何人都不敢与谋反的人有所牵扯。
如今,她只能靠自己。
她有前生的记忆,知道有一个人可以帮她,那就是当今皇上凤安瑾。
凤安瑾爱慕她,甚至想要强占她,正是因为如此,安舒还借此让凤霄羽误会,误会她与凤安瑾之间有些什么。
她要进宫面圣,求凤安瑾帮她这一回,什么功名利禄都不重要,只要保住父亲母亲和兄长的性命。
安宁把自己打扮体面,直接进宫求见凤安瑾。
凤安瑾听闻毅亲王世子妃求见,嘴角凝起一丝笑意,“让她进来。”
安宁走进御书房,不卑不亢对凤安瑾施了一礼,“臣妇安宁,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凤安瑾盯着安宁,眼神肆无忌惮,“不知堂嫂求见朕,所为何事?”
安宁咬咬唇,“臣妇有一事相求,臣妇的娘家,是永澜侯府,臣妇求皇上饶永澜侯府众人一命。”
“哦?”凤安瑾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堂嫂莫不是在说笑?永澜侯昨夜带兵攻入宫内,意图谋反,堂嫂应该不是不知道谋反之罪有多重吧?”
安宁知道不会如此容易,便跪了下去,“只要皇上能饶过他们一命,臣妇什么都愿意做。”
“当真什么都愿意做?”凤安瑾起身,缓缓走到安宁跟前,居高临下看她。
眼前是云纹滚边绣着五爪金龙的下摆,安宁只觉得如芒在背,咬牙道:“是,臣妇什么都愿意做。”
凤安瑾轻笑一声,转身走回座椅,“可惜了,若堂嫂求的是别的事,朕还可以考虑一二,但这件事,关乎皇权威严,没得商量,若谋反之人都能留得性命,朕的江山还如何稳坐?”
安宁以额触地,恳切道:“皇上,求您了!”
“堂嫂请回吧。”凤安瑾无动于衷,他确实喜欢安宁,但分得清事态轻重缓急,与江山比起来,他对安宁的喜欢,只能屈居第二。
而且,待稳坐江山之后,将毅亲王处置了,安宁还不是他的掌中之物?
这是从小皇叔那里学来的,欲成大事,不可心急,并且,要冷心冷情不择手段。
不得不说,他的小皇叔凤北诀,是个不可多得的英才,这段时间跟着凤北诀,他学到了很多东西。
安宁没想到,凤安瑾心智如此坚定,前生不顾伦理纲常想要强占她的人,现今她主动送上门,竟然丝毫没有动摇。
见安宁没动作,凤安瑾笑问:“怎么了堂嫂?是跪得久脚麻站不起来了么?可要朕扶你一把?”
“不用,臣妇可以自己起来。”安宁强颜欢笑,起身失魂落魄的回到摄政王府。
完了,一切都完了,夫君不喜,娘家被抄,这世间可还有她的存身之处?
安宁回到扶云苑,恰好遇上凤霄羽,凤霄羽讥笑看着她,“不知世子妃打扮得如此隆重是去了哪里?”
“我累了,想要歇息。”安宁不想与凤霄羽争论,欲绕过凤霄羽。
却被凤霄羽一把抓住手腕,“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进宫去见皇上,如此打扮,是想献身吗?”
安宁甩开凤霄羽,“是啊,我的爹娘全都要被斩首了,我能怎么办?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
凤霄羽看着安宁的脸,心脏有些抽疼,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最后只道:“我会设法让你见他们一面。”
安宁想哭,但她将嘴唇咬得发白,硬忍了回去,“多谢。”
凤霄羽只是性子较为淡漠,对权势不感兴趣,懒得争抢,但办事却是极为靠谱,没多久就带着安宁见到了永澜侯等人。
见到徐氏,安宁终于忍不住,与徐氏抱头痛哭。
“宁儿,你怎么这么傻?这个时候来见我们,就不怕被牵连吗?”
安宁摇摇头,“不怕,宁儿什么都没了,就算与爹娘兄长一起死又如何?还能在阴间团聚。”
“别说胡话,你要好好活着,一定要好好活着。”
凤霄羽站在一旁,心中泛起些涟漪,他好像又看到了最初令他心动的那个安宁。
永澜侯身上有伤,面色苍白,“宁儿,你去见见镇北王妃,她一向心软,我怎么说也是她的亲生父亲,她定会于心不忍。”
听闻此话,安宁脸色猛的阴郁,“父亲,没用的,我做了个梦,安舒亲手将我送上死路,安舒从来不心软,我以前的婢女采荷,就是安舒设计打死的,我们都被她骗了,如今我去求她,她不仅不会帮忙,还会落井下石。”
一众人面如死灰,安宁沉声道:“娘亲说得没错,我要好好活着,我要为你们报仇,将安舒和镇北王送下地狱,跪在你们面前为你们赎罪。”……
回程马车上,凤霄羽道:“你说要报复镇北王,但自古成王败寇,而且我们没有能力与镇北王抗衡。”
“那又如何?”安宁心中有了计划,曾经她最喜欢凤霄羽淡漠的性子,如今,却觉得极为厌烦。
……
镇北王府。
安舒把秦训原来用的轮椅翻出来,让婢女擦擦干净,推着凤北诀在花园里慢腾腾的走。
凤北诀坐得端正,“舒儿,其实不必如此,我能走。”
安舒在身后道:“怎么不必?没听周医正说吗?最好不要乱动,否则伤口会裂开,其他的事我都会听你的,但这件事必须听我的。”
凤北诀无奈摇头,脸上却带着笑意,“好,听你的,以后什么都听你的。”
“这倒不必,大事还是听你的吧。”安舒自从得知凤北诀整个计划之后,对凤北诀佩服得五体投地,也彻底放下了心防,不再担心凤北诀对她情意浅薄。
凤北诀愿意这般对她,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了。
二人正天南地北闲聊,下人来报:“王爷,有一位殷红姑娘求见。”
“带她进来。”
殷红来到凤北诀与安舒跟前,规规矩矩给凤北诀见礼,“见过王爷。”
随后看向安舒,道:“舒姐姐,许久不见。”
安舒盯着殷红猛看,这应该就是整容后的安然,连声音都特意压低了,若不是事先知道内情,她完全认不出来。
凤北诀冷冷道:“你来此做什么?不怕安宁知道?”
“安宁正焦头烂额四处求拜解救永澜侯府,无暇顾及我,我来,是想求王爷保一下我的姨娘,对王爷而言,应该只是举手之劳。”
凤北诀点头,“嗯,这是最后一次,从今往后你我互不相识。”
将雪姨娘从天牢里捞出来,对凤北诀来说轻而易举。
首先雪姨娘不是主犯,其次雪姨娘只是一个妾室,一个没有子嗣的妾室。
第040章
连坐之刑除了震慑之用,另外就是为了防止其后代贼心不死,既然雪姨娘只是永澜侯府的一个下人,便不担心此事,哪怕最后判罪也不会处斩,至多发卖流放。
雪姨娘与徐氏等人关押在一处,这日有狱卒打开牢门,问:“谁是李晓雪?”
牢房里的人都没出声,转脸看着雪姨娘,雪姨娘只得起身道:“我是。”
狱卒佩刀敲了敲牢门,“跟我走,有人拿了镇北王的令牌来提你出去。”
“什么?!”
不止永澜侯府众人惊住,雪姨娘自己也不敢置信,“官爷,镇北王为何要提我出去?”
狱卒有些不耐烦,“我怎么知道?你走不走?”
“走!走走走,这就走。”雪姨娘哪儿还顾得上其他,忙拎起裙角快步走出牢房。
管他因为什么,出去总是比待在大牢里要好的。
雪姨娘就要跟着狱卒离开,牢房里的人不由自主趴在牢门上张望,恨不得跟着一起走。
眼看二人走远,永澜侯安傅杨按捺不住,出声叫住了狱卒,“官爷,是不是搞错了?镇北王与贱内毫无交集,为何会单独提她?”
虽然安宁打点了牢头,让永澜侯等人在牢里过得好一点,但落水的凤凰不如鸡,如今成了阶下囚,永澜侯也不敢再端侯爷的架子,规规矩矩叫狱卒官爷。
狱卒得了上头交代,对永澜侯还算客气,“不太清楚,外面的人手拿镇北王的令牌,指名道姓让把雪姨娘李晓雪提走,我也只是听命行事。”
说完,带着雪姨娘走了,留下其余众人面面相觑。
“傅杨,你说这是为何?镇北王为何会救一个与他毫不相关的人?”徐氏问道。
被削了爵位,她不再叫永澜侯为侯爷,而是像最初一样直呼其名。
永澜侯阴着脸思索半晌,“凤北诀是个睚眦必报的阴险之辈,此举,可能是为了让我等心绪崩溃,让我等看到生的希望,他却给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徐氏脸色难看,惨笑了一下,“如此的话,他的目的达到了。”
永澜侯次子安屈荣哭丧着脸,“父亲,你为何要跟毅亲王谋反?为何不劝着毅亲王?父亲你年少封侯,我们永澜侯府本来蒸蒸日上,大妹嫁给了羽世子,二妹嫁给镇北王,若是我们安分求稳,繁荣昌盛成为百年大族不无可能,现在可好,才风光了几年?还连累了全家……”
安屈荣确实已经崩溃,原本他是永澜侯府二公子,锦衣玉食逍遥自在,结果一夜之间天就塌了。
永澜侯脸色更差,他与毅亲王走在一处时,根本没想到会走到今天这步。
人心皆贪,权利在手肯定不可能说放就放,但毅亲王原本并不像现在这样激进,凤霄羽一直主张还权给凤安瑾,毅亲王只说先把他的死对头凤北诀彻底弄死,他才会放心逐渐还权。
因为,毅亲王与凤北诀,是真正意义上的死对头,不死不休的那种。
小皇帝与凤北诀关系不错,若凤北诀活着,毅亲王却把权力还给了小皇帝,相当于在仇人面前自断手脚,变成鱼肉任人宰割。
凤北诀的母妃,是死在了毅亲王母妃的算计之下,而毅亲王的母妃,死在凤北诀手里,两人的仇怨因此结下。
当年先皇之所以会将凤北诀送去北胡做质子,正是因为毅亲王记恨凤北诀,给先皇出了主意。
先皇虽是皇后所出的长子,但性子怯懦,没有帝王心术,并不适合做皇帝,朝中大小事务,基本上都要过问毅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