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安舒又羞又气,恼怒不已,一把将休书抓回来,“你字写得好看,那你自己写啊!”
她怀疑凤北诀脑子有毛病,看了半天,她还以为要发表什么高见,结果是因为她字太丑才看这么久。
“王妃又在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凤北诀没有任何神色,“上次王妃当面轻薄本王的暗卫,激恼了本王才将王妃留下,这么许久,发现留下你属实无趣得紧,既然王妃去意已决,那本王就给王妃这一纸休书。”
凤北诀研墨提笔,笔锋犀利的字一个个跃然纸上,不一会儿的功夫,一篇洋洋洒洒的休书写完,行云流水落款,凤北诀三个字刚劲有力龙飞凤舞,似每个字都针锋相对。
“拿去吧。”
休书墨迹未干,凤北诀拎着休书一角递到安舒眼前,安舒甚至能闻到上等松墨的墨香。
“多谢。”
闻秋接过休书,心里空了一大截,也轻松了一大截。
拿着休书回到屋内,安舒吩咐云裳道:“去将我私库整理一下。”
“遵命。”
云裳领命下去,把闻秋的私库清点一番,又回来上报,“王妃,加上卖那件颈饰的钱,拢共一千一百两白银。”
安舒点头,她还算有钱,“你再让人去把秦训叫来。”
秦训随时待命,安舒的人一叫,他立马赶来长辉院,“王妃召属下有何事?”
安舒将自己的妆奁盒子推上前,“你去将这些东西都当了,然后换成全国都能兑换的银票。”
秦训不解,皱眉道:“不知王妃这是什么意思?若是王妃急需银子,大可以让属下从库房里拿,无需变卖自己的首饰。”
安舒把休书拿给秦训看,“我现在已经跟镇北王府没关系了,按理来说指使你干活都不应该,但我也没有别人可靠。”
看到休书,秦训脸色微变,他一眼就看出这是凤北诀亲笔,“王妃,这其中可能有什么误会,待属下去找王爷说个明白。”
安舒抬手制止住秦训,“不用去,没什么误会,这休书是我亲自求来的,王爷说他并不喜欢我,显得无趣一无是处,我已反复确认过,王爷不再需要我,我留在镇北王府也没什么用,也是时候远离纷争过过悠闲日子,说实话,跟王爷的日子固然快乐,但也整日提心吊胆,如今正好。”
秦训有些无力,他不愿王爷王妃就此散了,可王妃自愿离开,王爷也写下了休书,他终究是个外人,没有资格插手王爷与王妃的事。
“属下这就去办,就算王妃从镇北王府出去,也可以随时吩咐属下做事。”
“好,多谢。”
秦训办事效率极高,不过半日,就将东西尽数卖出,兑换成一沓面额不一的官行银票交还给安舒。
“首饰共典当了二千三百一十二两,加上王妃原有的一千一百两,共三千四百一十二两,属下换了两张一千两的银票,十张一百两的,以及四十张十两的,零头几两没有兑换成银票,兑成了碎银和铜板,财不外露,方便王妃买些零碎。银票是官府的钱庄所发,每个县城都有可以兑换的地方。”
“嗯,很好,秦护卫办事一向细心。”安舒对秦训的办事能力很赞赏,什么都给她考虑到了。
大鸣良田差不多五六两银子一亩,她现在有三千多两,去找个山清水秀的小镇,买一百亩地,再买座二进小院,可以滋润的过一辈子。
从前没有跟凤北诀负距离接触的时候,她一直在留意,有几个中意的地方,到时去走访一二。
不过安全是个问题,她一个女子在外行走,身上还揣着巨款,很容易出事。
好在凤北诀也没赶她立刻就走,她可以先住在镇北王府,出钱请秦训置办好,她再搬过去。
想着,安舒把两张千两面额的银票递给秦训,“再麻烦你一件事,帮我在这几个地方选一处,治安好民风淳朴就行,买一座二进的院子,再买一百亩良田。”
“属下遵命。”
把剩下的银票和碎银仔细收好,安舒又收拾了一下衣裳,只收了几件朴实无华的,太华贵的都送给几个丫头了,变卖也好自己穿也好,随她们高兴。
收到那件凤北诀亲自选布料样式做的衣裳,安舒愣了会儿神,最后放进了箱子里。
这一件虽然很华丽,但她不舍得送人,留着做个念想,纪念她与凤北诀第一次出门逛街。
过了半月,秦训带着地契与房契找到安舒,“王妃,已经置办好了,地处黄杨县,离京城不算太远,单边马车差不多三日路程,都是走官道,宅子就在县城里,特意买在县太爷家旁边,一般人不敢在附近造次,二千两银子并未用完,还剩下七百两,属下照旧换成了银票,方便王妃携带。”
第055章
“甚好。”
安舒拿了二百两银票塞给秦训,“秦护卫辛苦了。”
秦训不收,“为王妃办事是属下的荣幸,无需如此。”
“拿着。”安舒态度强硬,“不是你收不收的问题,而是我花这么点钱买心安理得,不然我心里过意不去。”
秦训顿了顿,“既然如此,那属下就收下了。”
“嗯。”
安舒为几个丫鬟赎了身,愿意跟她走的就同去黄杨县过日子,不愿意的自寻去处。
拢共六个丫鬟,只有云裳和月瑶没有去处,便跟着安舒一起走。
一切准备妥当,安舒背上包袱,与秦训辞别。
“王妃,你不去跟王爷道个别么?”
“我与王爷,早就已经道过别了。”安舒挥挥手,“有缘再见。”
她其实也舍不得秦训,但天下无不散的宴席,秦训是凤北诀的暗卫,她没办法带走。
安舒满心伤感,准备领两个丫鬟远航,走到城门却被护城军拦了下来,“敢问夫人可是镇北王妃?恕卑职无法放行。”
被守城门的拦住,安舒不解,“为何?这城门从来只限进不限出,为何我是镇北王妃就不让出?而且,如今我已经被镇北王休弃了,不再是镇北王妃。”
安舒掏出休书递在士兵眼前,士兵却看也不看一眼,“卑职不知,上面下的命令,镇北王妃安氏,不允许出城,请王妃稍等,卑职去禀报一下。”
“带我去见下这个命令的人。”安舒道,她倒要看看,是谁能限制她的自由不准她出城。
士兵抱拳躬身,“这……恐怕卑职做不了主,还是要请王妃稍等,待卑职去禀报之后再来回复王妃。”
“行,那我等着,你去吧。”安舒摆手,脑中无数个疑问,不准她出城,难道是凤北诀下的命令?
若是如此,凤北诀为何要三番两次说些让人难过的话?为何要给她休书?
士兵让人将安舒三人请到凉棚稍坐,一去便是半个时辰不见回转。
安舒无奈,她不是镇北王妃了,就被护城军晾在路边这么久,未免也太现实了点。
正在安舒想要放弃的时候,有人朝她来了,却不是去通报那个士兵,而是当今圣上凤安瑾。
安舒忙起身行礼,“民女安舒参见陛下。”
“皇婶不必多礼。”凤安瑾虚扶,“听闻皇叔给了皇婶一纸休书,这其中可是有误会?皇叔如此钟情皇婶,怎会休了婶婶?”
“没有误会,我主动求来的休书。”安舒不知该说点什么好,她已经回答过好几遍这个问题了,就是凤北诀失忆不爱了,她也爱不起失忆的凤北诀,没有任何误会。
凤安瑾沉吟一瞬,“休书可否与朕一看?”
安舒没有多言,直接把休书递给凤安瑾,“陛下随意,看完放我出城,我已经与镇北王没有任何关系了。”
凤安瑾将休书来回看了两遍,没有任何不妥,只是随意找了两个借口,说什么王妃安氏行为不端轻薄暗卫,为人无趣不守尊卑,就把王妃休了。
凤北诀文采过人,一封休书写得行云流水有理有据,若是一般情形下,也就算是彻底将妻子休弃了,但此事出在凤北诀身上,让凤安瑾不得不防。
安舒是凤安瑾留的一道保障,以防某日凤北诀与他反目,他还能利用安舒牵制一二。
主要是,凤北诀因李全以安舒威胁而分神被打落悬崖,坠崖后身上的衣物脱落,穿在断了一臂的尸首上,那条断臂还紧握着安舒刺绣的荷包,怎么看都像是凤北诀落崖后尚有意识,故意这样做让人以为他死了。
至于凤北诀为何要装失忆孤身回京,极有可能是因为镇北王妃安舒。
按理来说,凤北诀死遁成功,身上所受的伤养好之后,应该设法回到北疆,直接率兵攻回京城,取李全的项上人头。
但他没有,若不是真的失忆,便是假装失忆回到京城,让所有人都以为他不再在意安舒,将安舒休弃送出城去,没有后顾之忧才方便他施展手脚。
凤安瑾属实被凤北诀迷惑了,凤北诀回京这些时日,勤勤恳恳辅佐他处理政务,甚至主动设法瓦解北疆政权,让人抓不到一丝把柄与破绽。
但凤安瑾不敢冒险,若是将安舒放走,凤北诀在内京就真的毫无顾忌,没有什么再能牵制住他。
若凤北诀果真失忆了,那便不会在意安舒是走是留。
凤安瑾就是要逼凤北诀,以冠冕堂皇的理由不让安舒踏出京城一步,若凤北诀没有失忆,定然无比心急,方寸一乱,必出岔子。
“皇婶,皇叔可能是气你……亲吻那个暗卫,夫妻之间小打小闹无妨,不至于闹到休妻。”
听凤安瑾这样说,安舒有点头疼,“那陛下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要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是不是要劝我们冷静一下?”
凤安瑾将手上休书撕毁,“皇叔与皇婶本伉俪情深,又是朕亲自赐的姻缘,如今闹了别扭,朕便亲自劝和。”
“唉你……陛下!”安舒抢救休书不及,眼睁睁看着休书在她眼前变成一堆碎屑。
凤安瑾眼神悠远,“皇婶,你与皇叔感情甚好,应该知道,皇叔自幼过得艰辛,眼看年至而立,却依然孤零零一个人,好不容易有了皇婶能慰藉皇叔孤寂的心,朕怎么忍心让小皇叔与皇婶就这么散了?皇婶,你忍心么?”
“我……”安舒语塞,她自然不忍心,但她有些自私,她不想去拥抱浑身带刺的凤北诀,因为这样她会很疼。
凤安瑾转脸看向安舒,“朕知道皇婶也是心软的人,不会忍心让小皇叔孤零零的来孤零零的去,不必多说,朕随皇婶去见小皇叔。”
安舒无法,被凤安瑾安排得明明白白,又跟着回了镇北王府。
秦训见安舒回来,一时嘴角微扬,“王妃您回来了,这次不如多住几天。”
“……”
凤安瑾道:“小皇叔在哪?带朕与皇婶去见他。”
“回皇上话,王爷在书房。”
“嗯。”
……
秦训总在凤北诀耳边念叨,事无巨细的汇报安舒每天都做了些什么,诸如今天王妃让人买了地和房子,明天王妃就要走了之类,凤北诀不胜其烦,让秦训闭嘴。
凤北诀本以为安舒今天离开镇北王府去了黄杨县,没成想她又回来了,同行的还有凤安瑾。
凤安瑾说得头头是道,劝两人好好过日子,御赐的姻缘不准轻易休妻,否则就是在说他这个皇帝有眼无珠乱点鸳鸯。
恩威并施一顶大帽子扣下来,让人无法反驳。
“小皇叔,皇婶,可有听明白朕所说的话?好好过日子,不要再胡闹。”
“谨遵陛下旨意,陛下费心了。”凤北诀端端正正行了个礼,将凤安瑾送出府去。
凤北诀回头看安舒,“你出城,为何会遇到瑾儿?”
这质疑口吻,听得安舒火大,“你什么意思?你以为我是欲擒故纵玩脱了,不想走又下不来台,所以去找皇上告状?让皇上来当和事老给自己找个台阶继续留在镇北王府?”
凤北诀没接话,只是看着安舒,但意思极为明显。
安舒活生生给气笑了,“你可别自作多情,我是走到城门被守城门的士兵给拦下来的,说什么我是镇北王妃不能随意出城,我告诉他我被休了,他就把我晾在城门边到凉棚里半个时辰,然后皇上来劝和,非要让我回来再冷静冷静。”
听到此处,凤北诀皱起眉头,“当真?”
“自然当真,不信你自己去问,也不知道是谁下的命令……”
不等安舒说完,凤北诀道:“本王没有下过这样的命令。”
“……”
行,安舒暗自咬牙,凤北诀是个狠人。
安舒正生闷气,凤北诀道:“下这个命令的人,极有可能就是瑾儿。”
“为什么?”安舒愣住,“皇上为什么要下这样的命令?难道皇上关心王爷的私人问题到了这个地步?”
“本王总觉得某些地方隐隐不对,瑾儿……应该是有事瞒着本王。”
凤北诀低眼思索,阳光从窗棂透进来,照得他半明半暗。
安舒也蹙起眉,照目前的情形来看,凤安瑾就是想让凤北诀留在内京为己用,凤北诀才干出众手段惊人,能做君侧利刃,也能防止凤北诀在北疆拥兵自重。
从前凤北诀不愿意留下,而现在凤北诀失忆,答应了凤安瑾的请求,没有任何不妥。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凤安瑾要特意下旨限制她出城?要不是凤安瑾极为关心凤北诀,就是另有隐情。
另有隐情的可能性比较大,因为凤安瑾好像早就知道她会出城,才下旨让守城兵留意她,不让她出城。
凤安瑾为何会提前预见她要出城?
想到这里,安舒脑中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她看向凤北诀,“你……是真的失忆了吗?还是在装失忆骗过一些人?”
凤北诀淡淡看了安舒一眼,“本王从来想如何便如何,怎会做这种偷摸遮掩见不得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