瞅见这一幕的沈大伯夹着眼吸了口气，这婆娘好好的一个人，为啥长张嘴呢！
沈红也顿觉不妙，慌忙给她娘使了个眼色，你干啥啊！
沈大伯娘因为大出血，不但把自个儿这些年来攒的私房钱全部赔出来不说，还得从家里倒贴一部分，一整天下来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偏偏来之前这父女俩还没完没了的交代，让她笑笑，主动道歉，我呸，她凭啥道歉！
老话都说长嫂如母，她是长嫂，就是老二的娘，老二让自己娘道歉也不怕折了寿！
但是父女俩就在旁边虎视眈眈的，她只能咬掉牙齿活血吞。
本来吧，已经道过歉了，接下来的程序是还钱，偏偏‘罪魁祸首’这个时候冒出来了，要不是因为这个小畜生落她的小红的面子，她就不会让孩子爹来老二家，孩子爹就不会知道自个儿收钱的事儿，她的钱——
沈大伯娘难以控制的哀伤的看着桌面上那一沓子钱，那都是她的呀，就这么白白送了人！
总之，逻辑链条清晰，因果关系明了，于是大伯娘在看到‘罪魁祸首’的时候终于没有忍住，阴阳怪气刺了一句。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她的孩子爹昨儿个也说了一样的话，一下子就勾起了所有人不痛快的回忆。
原先听到她道歉而缓和的气氛，也因为这一句话再次陷入了凝滞。
沈青也没想到时隔一天又听到了相同的话，嘲讽的看着沈大伯娘，“怎么，大伯没有告诉您为啥吗？”
沈大伯娘依然没有反应过来，“你这丫头脑子摔傻了吧，你大伯咋会知——”
啪——
沈大伯娘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鼓，“沈大力，你敢打我，我跟你没完！”
随着一声嘶吼，沈大伯娘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抓向沈大伯的脸和脖子——
传闻中的夫妻掐架无师自通之能。
“娘！”沈红又急又气，比沈大伯反应还快，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个娘拖后腿的能力这么强！
哎，沈青叹口气，好好的气氛啊，彻底浪费了。
沈父和沈母再有气，也不能袖手旁观的看着，赶紧让宋姗和大哥带孩子回屋，别吓着睁着乌溜溜圆眼珠看的津津有味的大孙子，再踢一脚愣住的沈翔，还不护着你两个姐回屋，看不到你大伯娘多厉害啊，挠到俩闺女脸上可就破相了。
被沈母强行叉到地上的沈红伸着胳膊不想走，“娘啊——”
沈翔面无表情的一手一个把俩姐拖走。
这边一开始雄心壮志的大伯终于还是败在了大伯娘的手下，脸上、脖子上十几道抓痕，堪称经典，但火辣辣的疼痛也让他认清了自我，边用胳膊挡住了来去如风的偷袭，边大声求助，“老二，老二，快拦住这泼妇——”
“老二，这是我们家的事儿，你敢插一下手试试？”沈大伯娘一声厉吼抓住拼命逃蹿的沈大伯。
“哎，大哥，大嫂，快别打了。”沈父着急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举着手却不知该从哪里拦。
沈母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摆明了要在一边看戏。
“老二，你个瘪犊子，我是你亲大哥！”沈大伯气歪了鼻子，老二可真没用，“你到底还认不认我这个大哥了？”
沈父摸鱼不成，只能先出声道：“大嫂，你快停下吧，马上过年了，你还让不让大哥出门了……大哥，你也别打了。”
便给自家媳妇使个眼色，沈母不情愿的拉住沈大伯娘一条胳膊，“嫂子，再打就真给大哥打坏了。”
沈母看着就比沈大伯娘瘦弱，又只用了两分的力，沈母根本没受到影响，但是对面不是啊，沈父可是用了五分的力，加之对面沈大伯娘有弟媳妇拦着，沈大伯不由得松懈下来，不巧，偏偏就被沈大伯娘抓住了机会，一个闪电连环抓，沈大伯嗷的一声惨叫，从炕上跳起十厘米高来，“你个毒妇！”
以鼻梁为分界线，左右各三道血棱子倾斜着跨过鼻梁骨，对称的很，抓的还挺深的，眨眼功夫血糊了半脸。
沈父惊了一惊，大嫂还真是够狠心，慌忙抓住拖着沈大伯往后拽，虽然乐的看这对夫妻的热闹，但是真打出事儿来他们也要担责的，“大哥，别打了，你先出去静静——”
剧烈的疼痛让沈大伯失去了理智，哪里听得到沈父的话，也忘了对面是自己媳妇了，一胳膊肘捣开沈父，咆哮着‘贱人’朝着沈大伯娘一脚踢过去。
“媳妇，快让开！”沈父吓的赶紧喊道，沈母反应也快，嗖的一下人就蹿出去一截。
沈大伯娘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不防之下直接被沈大伯愤怒之下的一脚踹了个正着，整个人飞出了炕，噗通一声摔在地上。
沈大伯娘都给摔懵了，趴在地上半响没有回过神来，但是沈大伯显然不满足这‘报复’，挪着身体要下炕再战。
吓的沈父一激灵，赶紧抱住沈大伯的腰，大吼一声，“大哥，你要打死大嫂吗？”
听到外头动静非要出来的沈红看到这一幕，眼泪哗的流出来，又急又气，弯腰捞起只鞋子扔向沈大伯，“爹，你疯了吗，你要打死娘，就先打死我！”
随着这一声吼声，混乱终于停下。
沈大伯又是羞恼又是难堪，但在看到闺女的那一刻，原先的怒火噗的一下熄了，“是你娘先挠我的，你看看我的脸，马上要过年了，我还怎么见人？”
被闺女的声音喊回魂的沈大伯娘嗷的一声跳起脚来，还不忘顺手从地上抄起了几只鞋子，一个接一个往沈大伯脑袋上砸，“你个畜生不如的老东西，老娘嫁进沈家二十年，给你一家子当牛做马，洗衣做饭，抱怨过一句没，你还敢打我脸，老娘今儿个拼了命不要，也要弄死个瘪犊子——”
自己都已经认输了，这老娘们咋还不依不饶的，沈大伯气坏了，谁还没个脾气不是？
‘战火’一触即发。
沈父立刻死死抱住沈大伯不松手，沈红也赶紧拦住她娘手里的最后一只鞋子，“娘，我求你们了，别打了行不行？”
正在这时，外面有人敲门，问，“沈老二，你家闹啥呢，有啥不能好好说，别打了，再打我们可喊大队长了。”
屋子里又安静下来。
沈青不由得嘴角抽抽，自己闺女的话都不听，倒是怕被外人知道了。
“没事儿，就是我家老三皮的很，打破碗了，他爹揍他呢，打扰嫂子了。”沈母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沈大伯和沈大伯娘不约而同的松口气。
说真的，在家打的多厉害都可以，但家丑绝对不能说出去，丢不起那个脸。
等沈母回来沈父松开手，“小红，别哭了，你不是明天还要回市里吗，肿着眼睛倒时候咋去？”
沈大伯和沈大伯娘才想起闺女来，这一看，夫妻俩心疼坏了，一个说，“小红，快别哭了，肿着眼睛明儿个咋上班？”
另一个说，“小红，快让娘看看。”
夫妻俩一左一右围着闺女，又是擦眼泪，又是给吹吹，又是担忧，又是哄着，其乐融融、温馨和谐——如果忽略掉一个顶着血呼啦渣的脸，一个还肿着脸。
沈翔忍不住翻个白眼。
“大哥，大嫂，你们是打算继续说、继续打，还是回家？这么晚了，我们家人可还没吃饭呢！”沈父没好气的道。
虽然吧，闹腾的厉害，家里没少碰掉东西，但是吧，看着这两张脸，沈父还是挺解气的，至少没有原来那么生大哥的气了。
就连沈母都难得的道：“大哥大嫂还是早点回去上药吧，不然过年真没法出去见人了，咱的事不急这一时。”
沈大伯和沈大伯娘脸上表情讪讪，咕哝了一句，“那我们先走了。”
……
等那一家三口走了，沈母和宋姗赶紧做饭，这会儿都快七点了，早过了吃饭的时间，一家子都饿的肚子咕噜噜叫。
数沈青和豆子姑侄俩肚子叫的最欢，沈母直接用大白菜和豆腐炖了一锅，泡好的粉条抄一遍水跟白菜丝凉拌，再剥几根葱，挖一碗酱就能开饭了。
呼哧呼哧一人干了一个窝窝才觉得活过来了，沈青喝口包谷面红薯稀饭，“娘，真看不出来，大伯娘战斗力惊人啊，大伯那张脸，没有一个月根本见不了人。”
“你大伯更厉害。”沈母顺着说道，“一脚过去你大伯娘都给飞出去了，这么老远呢，别看刚才好好的，明儿个你伯娘未必能起来。”
还真被她娘说到了，不等第二天早上，当天晚上十点多，一家子都睡一闷子了，院子门哐当哐当被砸响。
不止是她家，小半个村子都被拍醒了，纷纷披着棉袄出来问问啥情况。
“二叔，我娘不太舒服，我找堂哥陪我送我娘去县医院。”沈红匆匆回了句。
月光下，沈红红着眼睛，声音抖着，沈父一听立刻应道：“你爹，你两个哥哥呢，咋让你大晚上跑出来？你别哭啊……二叔这就给你去喊你哥，对了，是去县医院吗？要是住院，你先去收拾好东西等着，你哥直接开着拖拉机过去。”
“是，我娘摔坏了，这会儿都坐不起来了，我爹已经去喊我哥了……谢谢大伯。”沈红摸摸眼睛。
“咋回事儿？”沈母起身问道。
“大嫂晚上那一下子摔出问题了，小红说送到县医院，让咱家老大开车。”沈父故意没有压着声音，里屋沈飞起身穿好衣服出来，堂屋里已经点了灯了，沈母摸出个手绢没数直接塞给沈飞，“他们钱要是不够你就给拿出来，够了你就自己买点吃的，吃点热乎的……别给娘省钱，娘现在也是有工资拿的。”
“知道了娘。”沈飞应了一声，手绢塞怀里，扣上棉帽子顶着风雪出了门。
沈青和沈翔也迷迷糊糊的醒来，又被赶回去睡了。
第二天沈母照常上班，但是沈飞不在，也就没了送货的人，只能让销售员们送货，至于货款，统一打到生产队来。
沈父吃过早饭照常出去跟人下棋聊天，沈翔上山养鸡，家里就剩下沈青、宋姗和豆子，教完豆子今天要学的字，正要进屋做护手霜，家里陆陆续续的来了不少打探的人，实在是昨儿个晚上的动静太大了。
村里不乏聪明人，现实沈老二家里闹出了动静，接着沈大伯娘就送医院了，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奈何宋姗咬死了不松口，沈青给嫂子了个爱莫能助的眼神溜回来屋。
等她感觉肚子饿，停下手出来的时候才发现大哥也回来了。
一同在的还有包住了整张脸的沈大伯，他实在是没有勇气顶着这张脸去县里，“小飞，你大伯娘咋样了？咋就你一个人回来了？”
“大伯娘尾骨骨折，昨儿个晚上做了手术。”沈飞放下手里的筷子，“至少得住一个星期，小红今儿个给纺织厂打电话请假了，但大伯娘要方便啥的小红一个人也弄不动，小鹏小程毕竟岁数大了不方便，大伯你准备啥时候过去我送你。”
沈大伯一听眼神闪烁，“那啥，我，我这张脸咋去，我，我就不去了，让小鹏小程媳妇去，你赶紧吃，吃完了赶紧把人送去。”
沈青看一眼大哥的黑眼圈和眼里的血丝，“大哥，你从昨儿个到现在睡了没？”
“没，哪有时间。”沈大哥拿起窝窝头，“忙的连水都没工夫喝一口。”
“大伯我重新给你找个人开拖拉机，我大哥一天一夜没休息了，这么开车容易出事儿。”沈青看向愁容满面的大伯，昨儿个动手的时候他可是得意的很呢。
虽然不待见大伯母，但她对打女人的男人更没有好感。
“这，这不好吧。”沈大伯犹豫了一下，“要是让人知道你大伯娘是因为我俩打架，我还咋出去见人？”
“大伯，小红早就想到了，她让我跟你说，如果村里有人打听，你就说大伯娘是掉下床摔得。”沈飞说道。
沈大伯明显松口气。
半个小时后，沈大伯的俩儿媳妇收拾了行礼捂得严严实实、坐着拖拉机去了县里。
吃完饭的大哥睡觉去了，刚躺下，她家大门又咚咚咚的响了，家里人被这声音弄得神经过敏，唯恐又出啥事儿了，沈青已经快速穿上棉袄，“哥你歇着吧，我去看看咋回事儿。”
打开门看到是大队长，沈青不由得松下口气，“进来吧。”
“你大哥睡了？”大队长瞅一眼安静的院子，见沈青点头，“不找你哥，找你，你跟我来吧。”
两人一路去了大队部的办公室，小河村四个生产队长的已经等着了。
“先坐。”四队长提了暖壶给几人一人倒了一杯热茶，杯底是不知道从谁家拿的花果茶，丁香和蔷薇里掺杂着一些山楂果干片和梨子干，时间短还闻不出来味道。
其他人不等泡开就先灌了一大口，大队长咋摸着嘴不满的道：“放了这么多花咋一点没有，就说晒干浪费吧，你看新鲜的时候味儿多好……再给我倒一杯。”
接过杯子，大队长视线穿过氤氲的水雾看向沈青，“是这样的，你李大哥知道吧，就负责联络省城的那一个，本来过了元旦第二天打电话说还要一批点心的，咱们加班加点菜做了一批出来，那边又打电话来说要求价格降低，不然就不要了，你说这是啥事儿嘛。”
“好在你李大哥跟人熟悉，打了个电话过去费了半天口舌才知道，省城有人模仿咱的点心，价格还低，一样的东西人家百货大楼肯定进价格低的啊。”
大队长愁的不行，这才开工多久，就一堆的问题，这厂子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叔，那你找我啥意思？”沈青心想，模仿很正常，除了肉松饼可能需要花费点时间琢磨，剩下的很容易学吧。
“我，我就想问问你，还有没有别的方子了。”大队长有些惭愧。
“有。”沈青既然要帮忙，自然不会坐视不理，“叔，那人咋说的，所有点心都要求降价吗，我们降价他们就一定要吗，其他地方有类似的情况吗，目前一共有多少做出来的点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