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孔，你这可就不地道了，我儿子和大侄子他们俩今年结婚，说好的把这里房子留给我们家的，你咋说话不算话，我可给你送了两条好烟，我告诉你，你要敢把房子给别人，你给我等着，老娘跟你拼命！”
“朱翠花，你敢！”孔场长捋起袖子，立刻被沈青拦住了，“朱婶子是吧，孔场长跟你开玩笑呢，我们不住这里，就是路过，过来看看，你放心，这俩房子还是你家的，可别耽误了结婚。”
“当真？”朱翠花拧眉看向孔场长。
孔场长心里一颤，这朱翠花别看瘦高瘦高的，力气大的很，真要打架，他就只有挨打的份儿，但是没办法啊，这一边可是有后台的，迟早要回去的，得罪不起。
不过没想到这女的还挺心软的，这房子是这女的主动让出去的，回头后悔了可怨不得他了。
孔场长‘纠结’了半响才一咬牙道：“你们真的决定了，不住这房子……要住对面，我可跟你们说，对面的条件可不好，回头你们要是后悔了——”
当然，话得说在前头。
“我们不后悔。”沈青说的时候瞄了眼沈红，难得啊，她居然没有站出来拆台。
“那行，朱嫂子，这房子是你家的了。”孔场长说道。
朱翠花不放心，非要孔场长给写个证明材料，按了手印才放孔场长走。
对面看着近，其实离得挺远，约莫一公里多的路程，等走到地方天都黑了。
房子门前或是年轻，或是两鬓斑白的，本应该在教室里教导学生、本应该在学校上课，本应该在医院治病救人的文化人们，此刻一个个的或是端着菜盆，或是在生火，或是在炒菜。
见他们过来，大多数人抬头看看，只有两个年轻的、戴着眼镜的男子走过来，“孔场长……欢迎你们的到来，我是孙阳，他叫吴瑞泽。”
“顾谦，这是我爱人沈青。”
“李卫国，这是我爱人沈红。”
至于老董，就没有必要介绍了。
“还有几间空屋子？”
“第二排还有五间。”孙阳推了推眼镜，“我们知道有新人要来，已经提前打扫干净了。”
说着话，孙阳和吴瑞泽两人的视线不停的打量顾谦和李卫国，这两人身体板正，走路时一眼就能看出是专业训练过的，他们的身份不言而喻，是军人。
两人还是第一次在这里见到军人，觉得挺稀奇的。
孙阳二人带着来到地方，门上没有锁，门一推就开了，屋子里提前打扫过了，干净是干净，就是除了卧室里一张床之外，啥都没有。
第九十九章 邻居
隔壁房子一个样。
不过有一点是江北那边没法比的, 这里气候干燥，屋子里一点潮气也没有。
“两个房子，你们自己选一个吧。”孔场长在两个房子之间划拉。
两个男人都看向身旁的女人。
沈青指了挨着空房子的这一边, 另一间隔壁住的有人，是一对带着一个七八岁小女孩的年轻夫妻，估摸着不是教授就是科研工作者, 年纪不大眼镜跟酒瓶底似得。
再往那边过去还有七家，门是锁着的，她记得书里好像说过，顾谦一家来之前第二排就一家夫妻, 其他的都是单身, 好几个人住一个屋，吃饭的时候跟前面搭伙。
“那行, 你们先安顿着……对了，刘教授, 他们刚来，采购车得下个月才能去县里，你们到时候照顾着点, 把锅给借着用一下, 粮食等会儿我让人给你们送过来, 先吃着, 等秋收再扣。”孔场长瞅了眼空荡荡的屋子, “你们要是做家具，对面有个曹木工, 你们找他就行, 他手艺一般, 要的价格也低, 看不上去县里买也行……别的没了吧，你们弄着吧，我先走了。”
老董也跟着走了，临走前冲着沈青点点头。
“你们先收拾着，我们先回前面了，有啥事儿可以去前面找我们。”孙阳和吴瑞泽点点头也走了。
……
“你好，我叫万青玉，这是我爱人刘举德，这是我闺女妮妮。”刘举德就是沈红的隔壁刘教授，刘教授在炒菜，万青玉带着孩子过来认人。
沈青和沈红也出面介绍了自己人，后边顾谦和李卫国先拖着行李进了屋收拾。
“你们刚来，啥东西都没有，这里离县城也远，孔场长应该跟你们说了吧，只能坐采购车出去，一个月一趟，买东西不方便，你们这几天可以先用我家的锅，到时候咱们错开时间就行了……我们的饭菜马上就好，你们赶紧收拾，等会儿一起吃吧。”环境不好，但是万青玉性格还挺热情的，不同于袁美丽带着功利性的热情，万青玉则是发自内心的。
“不用了，刚才孔场长说要给我们送粮食，到时候再做就行了。”沈青连忙拒绝，他们要是吃了，这刘家人肯定得少吃点。
“都这么晚了，多少垫垫肚子吧，我让我爱人多加了窝窝头，够吃。”万青玉一看就知道沈青的担心，笑着道，“你要实在觉得不好意思，回头吃了多少给我多少粮食也行。”
沈青这次点点头，“那说好了，就当我用粮食跟你换。”
沈红也道：“我一样。”
万青玉抿唇笑笑，对两人升起好感，“对了，你们是做啥什么工作的，我瞧你们爱人像是军人？”
“对，我们爱人就是军人，我以前是纺织厂的干事，她是我堂妹，没工作。”沈红也试着跟万青玉聊天。
她可是知道，这些人后来都平返回校任教，后来全都成为了高等院校有名的教授，多交流交流总归没错，刚才就不该让沈青抢了先。
“我以前也是教授，不过是教音乐的。”万青玉笑着道，到没有因为沈青‘无业游民’的身份而区别对待，“我先去帮着烧火了，你们快进去收拾吧，等会儿饭好了我喊你们。”
“谢谢。”
沈青沈红各回各屋。
顾谦已经在铺床了，沈青下意识的拧眉，“你又擦一遍没？”
“擦了。”顾谦能不知道她，爱干净，还讲究。
只有一张床，晚上又得两个人一起睡了，关键是这床还不大，宽度约莫一米五的样子。
沈青找到那个装着油饼、丸子和粗面馒头的竹箱，打开放在外头，再捂着就该坏了……又找出饭盒，装了一饭盒的油饼，上头压了两个粗面馒头，“顾谦，隔壁刘教授说把我们的饭菜做上了，我给送点东西过去。”
“这个箱子里还有奶糖。”
“咦，还有，我还以为吃完了？”路上冷，特别容易饿，沈青时不时嚼一颗，她还以为吃完了，“那行，我给抓上一把。”
路过隔壁门口的时候，沈青故意停下来咳嗽一声，见俩人都看到她了，才目不斜视的走了。
“快拿回去，你们自己留着吃吧，以后这些东西可就吃不着了，你可得记住这味儿。”万青玉坚决不肯要，半开玩笑的说道。
要是搁在半年前，她闻见猪油味儿就觉得恶心，现在闻到，只觉得香的人直咽口水。
沈青失笑，“不至于吧。”
“至于，我来这儿半年了，就连过年都没吃上猪肉。”
“不是说养了好多牲畜吗？”沈青诧异，“我以为不缺肉呢。”
“对，不缺肉，可你也不看看，就我和老刘这体格，干了半年兑换的粮食勉勉强强够吃，哪敢兑换肉的。”万青玉脸上满是苦涩，“行了，你留着吧，早上热热吃还省事儿。”
沈青不搭理她，伸头朝着屋里喊，“妞妞，妞妞快出来看看，阿姨给你甜甜的糖了。”
“哎，沈同志——”
妞妞已经跑出来了，乌黑的眼睛看着沈青，沈青笑笑，把饭盒杵到小姑娘面前，“闻闻，香不香？”
“香。”小姑娘睁大了眼睛，忍不住吸溜下口水，“我知道这个，我姥姥以前也给我做过，里面是肉的，可好吃了。”
“阿姨家没钱，这里面没有肉，但是有葱花，也好吃，自己拿一个，让你爸爸给你烤一烤，又焦又脆，满嘴流油，香的很。”
小姑娘被教养的很好，尽管听得口水直流也是仰头先看她妈。
万青玉眼中闪过一抹无奈和心疼，“听阿姨的，不过只能吃一个。”
“行了，我家里还有呢，这些你全收着吧，给妮妮补充点油水。”沈青塞她手里，又从兜里掏出一把奶糖塞小姑娘兜里，“回家偷偷吃，除了爸爸妈妈不可以告诉别人知道吗。”
“听阿姨的。”万青玉眼睛有些湿润。
自从下放以来，家里的亲戚明面上全都跟他们夫妻断绝了关系，东西也不敢寄，妞妞这半年来一颗糖没吃过，就吃了一口肉，还是前头孙教授喂的，他们夫妻苦点没关系，但是看着孩子一天天的瘦下去，她心里如刀割一般难受，她觉得对不起妞妞，自己不是一个好妈妈。
却没想到，一个陌生的小姑娘愿意拿出这些东西来，她又是感动又是难受。
“去吧，烤饼去。”沈青拍拍小姑娘的背，“赶紧的，别愣着了，把饭盒给我腾出来。”
“好，这就来。”万青玉抹抹眼角。
等她把饭盒腾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沈红也端着一个满满当当的饭盒过来，一半是雪白的点心，另一把是肉饼，比沈青的要好，是他们在县国营饭店买的。
“你们一二个真是的，这比我们一顿饭可要贵多了。”万青玉无奈的道。
沈红的东西更贵重，她更不想要。
沈红也不墨迹，往前一推，“怎么，她的东西你能收，我的就不能收了，你要不收我就不来吃饭了。”
沈青暗自冷笑，也没走，等万青玉不得不收了东西，沈红拿着饭盒就走。
等走到她房子门口，沈青停下脚，“不要再说我们是堂姐妹了，我觉得恶心！”
沈红气的磨牙，但是屋子里李卫国正在看着，她只能扬起笑脸，“我——”
沈青才懒得听她说话，扭头就走。
沈红眼圈都红了，“卫国，你看她——”
“不是你自找的吗？”李卫国很冷淡。
沈红一噎，干脆收起脸上的可怜，“对，我是做错了，但我不是一直在努力改变吗，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
这话说的挺有道理的，李卫国沉思片刻，“我也说过了，我会尝试跟你好好过日子，前提是你不要被我发现你骗人，做坏事儿。”
沈红心里一阵无力，没有吭声，她也知道，这是目前最好的结果了，慢慢来吧。
……
房子只有一张床，除了吃的害怕捂坏提前拿出来，剩下的东西都还放在箱子里。
沈青正跟顾谦介绍刘教授夫妻俩的情况，门外响起噔噔噔的脚步声，她扭头就看到妞妞站在门口，“姨姨，妈妈喊你吃饭了。”
“辛苦妮妮了，姨姨这就来，你先去吃。”沈青摸摸小姑娘的脑袋。
“我不能先吃，我还得喊隔壁的姨姨，然后等大家一起吃……妈妈说这才是好孩子。”妮妮眨巴着眼睛，十分的乖巧。
“行，妮妮真是个好孩子……去吧。”
沈青等着顾谦一起出来往隔壁的隔壁，过去的时候沈红和李卫国已经到了。
刘教授在灶台前盛饭，其他人排队端稀饭，沈青和顾谦也过去排队。
众人刚在桌前坐下，就看到孙阳和吴瑞泽来了，一人手里端着一个大碗，“给你们加个菜——”
一碗炒猪皮，一碗麻婆豆腐，炒猪皮先不说，麻婆豆腐特够味儿，还没吃就闻到一股麻辣味儿。
万青玉也没推让，起身快速把沈青两家送的捡出来一半递给孙阳，“他们两家送的，你们拿回去吃吧。”
“行，那我们不客气了。”孙阳闻着油炸的香味儿，控制不住的伸出了手。
“不要偷吃，这是给几个孩子的。”万青玉没好气的拍掉他的手。
“知道，知道。”孙阳拉一把吴瑞泽逃似得跑了。
万青玉好笑的摇摇头。
加上原先饭桌上的三个菜——白菜炖豆腐、大葱炒土豆丝、凉拌咸菜丝，现在有五个菜了。
主食是一种灰黑色的馒头，沈青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高粱做出来的馒头，磨得细，只带着些微的大颗粒，吃起来跟家里的三合面馒头好像区别没多大。
“妮妮不吃吗？”大人挨着坐下，妮妮没来。
“她之前吃了一个油饼，已经饱了，跑去前面找小伙伴玩去了。”刘教授解释了一句。
吃过饭，沈青和沈红要帮忙洗碗，万青玉没让，让他们赶紧回去休息，今天干了一天路。
要说不累是不可能的，沈青二人也没拒绝。
不过回去依旧没能立刻睡下，明天顾师长他们就到了，还得提前去接人。
“你明天去曹木工那里，看看有没有现成的家具，先买上摆上，我一个人去接人。”顾谦端着热水边往脚上浇边说。
“你一人行吗？”沈青不太相信，关键是顾师长一家四口里面就一个顶用的，剩下三个一个弱，两个小，一扯三，太难带动了。
似是知道她心里的想法，顾谦忍不住说道：“我弟弟妹妹身体很好，他们从两岁就跟着我爸打军体拳，而且李卫国也会一起去。”
沈青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真怀疑这人是不是有异能，能听到别人心里的想法，“哦，那你照顾好虞阿姨。”
对于她的称呼，顾谦立刻表示了不满，“你这样叫人，我爸妈一听就知道有问题。”
“我是在你跟前才这样的，等阿姨来了就喊妈，成不？”
“成。”顾谦满意了，“赶紧冲脚，冲完咱们睡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