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沈青端着茶缸子出去，不多会儿回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屋子里比外头还冷。
“没有火盆，毛衣就别脱了，万一冻感冒了咋办？”沈青瞥见顾谦脱毛衣，忍不住提醒道。
“我不冷。”顾谦就穿着件秋衣进了被窝，“对了，明天我们不在，你要是想干啥，和沈红一起，不要单独一个人。”
沈青严肃的点点头，“我知道了。”
这边下放的人都是文化人，有礼义廉耻，也有底线，但是对面就不一样了，很多都是被原本村子排挤，或是品行不端，才会被分配到这里来开荒的。
一个漂亮的独身女子，在对面并不安全。
她自个儿脱了外面的薄棉衣，从箱子里翻出个厚毛衣穿上。
拿出装钱的盒子，给顾谦数了五十块钱，又捡了些全国粮票放在他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上。
估摸着被窝该暖热了，沈青才掀开被子睡了，哈，热气铺面而来，被子里外简直像是冬夏两重天，她赶紧缩进去，身体立刻熨帖的她轻松起来。
旁边顾谦身体平直的睡着，胳膊放在身体两边，就好像睡着也在训练一样。
沈青也累的连连打着哈欠，她关掉手电筒的光，闭上眼睛。
……
第二天沈青是被冻醒的，因为顾谦不在，没人持续供暖，她身体终于挨不住了。
外面天色已经大亮，却静悄悄的。
她穿好衣服出门，看不见一个人影。
估摸着上工去了，她啧一声，忘了，她现在也得上工的。
走到隔壁沈红窗外敲敲门，不一会儿沈红开了门，“干啥？”
“孔场长给你送粮了吗？他有派人来说给咱们分配啥活了吗？”
“我昨晚回去一直睡到现在，什么也不知道。”沈红心平气和的道。
“我十分钟内洗漱完后打算去场部问问，你去吗？”沈青问道。
不是她多想拉上沈红，实在是这里就认识她一个，顾谦说的对，跟生命安全比起来什么都可以不计较，有个人作伴也安全些。
沈红毫不犹豫的点头。
十分钟后，两人穿着薄棉袄，脑袋上裹着块方布巾，脸上戴着口罩出发了。
门上已经挂了锁，这是家属院的锁，是顾谦自己买的，所以走的时候也被沈父给装上了。
沈红这边也有，她是提前就知道情况。
两人直奔场部，抄近路必定会路过原住民的房屋群。
大多数的人要么下地，要么去牲畜圈了，没碰到人，不过，在最后头一排听到了几声婴儿的啼哭，好像是有人家生了孩子。
没等到场部就遇到袁美丽，嘴里叼着根糖葫芦从场部办公室出来。
“小青，小红。”可真自来熟。
沈青挥挥手，成功汇合后，沈青立刻问道：“孔场长在吗？他昨儿个说给我们送粮食，结果天黑也没人影了，害的我们只能在隔壁蹭了一顿饭，今儿个早上人家就没粮食吃了……我们这不赶紧过来问问，啥时候给粮食。”
袁美丽等着眼睛听完，可惜的摇摇头，“孔场长不在，要不你们去他家问问吧，他家没有的话就下地了，要我说，你们也别找了，等到中午，他肯定得回家吃饭，不然她媳妇那个醋精，非得按着揍不可。”
哦，对，孔场长还是个妻管炎来着，不是说她性格软，是他媳妇娘家比较厉害。
“行吧……你呢，去看牲畜？”沈红瞄一眼她身上套的工作服。
“对，说是有一头猪崽子今天早上拉稀了，我去给弄点药吃吃，你们要去看看吗？”袁美丽热情邀请，“一起去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提前见识见识，往后也好养。”
顺着这个话题，沈青问道：“对了，你知道我们啥时候分配活儿吗？”
“农忙的话立刻就干，但现在不是才开始翻地吗，至少还得十几天才开始种，所以让你们多休息一天。”
作为报酬，沈红掏出一把水果糖递给袁美丽。
她在外头小县城的供销社见过这种糖，沈红果然是早有准备。
说着话，三人到了养牲畜的地方。
第一百章 养殖点
哪怕带着口罩, 也挡不住那令人窒息的、独属于牲畜圈的味道。
高大的养殖棚子在里面，看着像是分了好几块，外面又用土砖围了个一米高的矮墙把棚子圈住, 矮墙的入口刮着个木牌子，上头用红漆写着——南湖农场养殖点。
沈青和沈红俩人不约而同的捂住了鼻子，踟蹰着不想再往前了。
袁美丽回头看到俩人的样子忍不住笑笑, “这么看来你俩是干不成养牲畜的活儿了，我本来还想帮你们说说情呢。”
养殖点的活儿轻松、自由，只要牲畜不出事儿，每天就喂食、喂水、打扫卫生, 鸡要额外捡个蛋, 羊和牛、驴子这些的得定是拉出去吃草，比起下地, 轻松多了。
沈青忙摆手，“不用, 场长安排干啥就干啥。”
说是这么说的，但沈青打定主意，就算送礼她也坚决不来这养殖点干, 她宁愿辛苦点, 也不想给牲畜们打扫卫生。
“你们才刚才, 等干上一阵子就知道了, 地里的活儿累人的很, 没几个女人能坚持住……你们别看这牲畜棚子闻着臭，多闻闻, 习惯了就好。”袁美丽摇摇头, 不愧是大城市来的, 真是一模一样的反应, 先前沈青还说自个儿也是农村人，居然是骗人的。
“你们这里面养了多少牲畜，我们大队也有牲畜棚，也没像这里味儿这么大啊？”沈青好奇的问道。
“猪一百头，羊三百只，牛二十只，鸡一千只。”袁美丽掰着指头算了下，“具体的我没记，差不多就这数上下的样子。”
“能养的过来吗？”沈青被惊了一惊，怪不得会有五个兽医，这要是少了根本忙不过来。
她知道这里的土质不行，光靠种地的饿死人，多养些牲畜换粮食正常，可是你这数儿不是多些，就是养殖场也差不多就这个数了。
“可以啊，除了我们本地人，不是还有你们下放的人吗，加起来小二百女的了，都在里面呢……你们还进吗，不进的话我可要进了，小猪崽还等着呢。”袁美丽揣上手大哥哈欠。
“进。”沈青当机立断。
沈红也点点头。
袁美丽有一点没说错，待时间长了就习惯了，而这个活儿也确实比下地轻松。
“那就进吧。”袁美丽打头，推开土墙上的门。
迎面就是两个牲畜棚，左右各一个，挨着牛棚的侧面还有几间屋子，看看门有灶台，门口还有一篮子野菜，应该是给人住的，毕竟牲畜可算是巨额财产了，这要是丢了或是死了，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左边牛棚敞着门，能听到里面几道说话的女声，听见脚步声，伸出头跟袁美丽大哥招呼，又瞅两眼沈青和沈红，“你俩就是昨儿个新来的？”
“婶子，是的，我们急等着去后头呢，不说了啊。”刚才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袁美丽这次没有拖拉，绕过牛棚，直奔后头的猪圈。
猪圈是一长条兴的棚子，味道格外的浓烈。
沈青不但捂着鼻子，还得再戴一层口罩。
袁美丽约莫是适应了，跟没闻到似得，直接就进去了。
沈青二人紧跟着进去，看到里面划分的一个个格子，两两相对，每个格子里都有五个人在忙碌，她瞄了一眼，看格子里猪的数量可不少，光成年的大猪就有七八头，加上小猪崽子，至少得有十头了。
袁美丽目标明确，直奔向最后面的格子间。
沈青却停了下来，她看到了一个熟人。
“妮妮，你怎么在这里？你妈妈也在吗？”沈青摸摸小姑娘的脑袋，可真乖，嗷嗷的猪叫声中，还能认真的描字。
“妈妈，姨姨来了。”妮妮扭身喊道。
沈青这才看到，弓着腰背铲猪粪的不正是万青玉嘛！
“嫂子，你们这活儿看着也不轻松啊。”沈青见她这么冷的天脑门上一层的汗。
万青玉摆摆手，拒绝了她递过来的纸，脱了手套接过妮妮递过来的毛巾在脸上抹了一把。“不用……比种地好多了，回头你们分配的时候，应该也是来干这些，你先出去坐着，等我干完这点再跟你说。”
就还剩下一小堆没铲筐子里了，等她铲完，外头进来两个拎着空筐子的女的，往空地上一放，用粗木棍抬起最后两筐。
万青玉停下手，擦干汗，出来后端着杯子挨着她坐在长条凳上，“这活儿就清理猪粪累点，不过这里的人都挺好的，看咱们瘦，干活儿不行，就让我们往筐子里铲，她们自己抬出去。”
“那还挺好的，就是味儿大。”沈青觉得自己可能干不了这个活儿，她刚才在里面被熏得想吐。
“习惯了就好，忍忍吧，不然你试试男人干的那开荒，一天下来，手都抬不起来，到现在我们家那口子一天就只能挣五公分，我在这里好歹能挣个满额。”
沈青挑了挑眉，满额十公分，她平均还八公分呢，不过想想刘教授那瘦嘎嘎的模样，五公分是真的尽力了。
“嫂子，现在哪一个棚子还缺人？”沈红忽然问道。
沈青瞄她一眼，心道这是真打算干养殖了吗？
“猪圈肯定缺，有好几头猪快生了，到时候可能要多开一个格子，刚好你们可以进来。”
“小猪崽可不好养的。”沈红拧眉道。
“当然不可能让你们养，跟其他组的大猪换一下。”万青玉忽的匆忙起身，“哎，我们组的人挑水回来了，我先去喂水，等会儿说。”
“嫂子去吧，不用管我们。”沈青摆摆手。
看那两个挑水的嫂子也是累的满头大汗的，可见挑水的地方不近，这养殖点的活儿也没袁美丽说的那么轻松。
似是看出来她的想法，沈红略带鄙夷道：“真当养猪只用喂个食，喂点水，那还能给十个公分？”
沈青翻个白眼没辩驳，认知差异化太大了，这个年代的人觉得人力不值钱，当然不会舍得在养殖点外打口水井了，但她受到后世思想的影响，人力才是最贵的，如果她是场长，无论如何也要集中钱财打口井，剩下千里迢迢打水的功夫，多养几头猪不好吗？
当然，她就心里想想，她又不是场长，不想管这事儿。
临近中午，陆陆续续的有人干完活儿出来歇着了，就是袁美丽迟迟不见出来，隐约听到其他人议论，有头拉稀的猪崽情况可能不太好，那一组的人发愁的不行，要知道，猪崽死了可是要扣公分的。
沈红可能打定主意选择猪圈了，听说之后，立刻进去找袁美丽。
倒不是她改‘邪’归正了，实在是不想干也没办法，地里的活儿她更干不了，而李卫国到现在也不肯跟她睡，隔壁顾谦和沈青还打着拆散他们的恶毒主意，她要是闲着，李卫国肯定更不待见她，比起往后几十年的首富夫人生活，她只能告诉自己先苦后甜，先忍下这里的苦，等她成了首富夫人后，她剩下半辈子都是甜的。
万青玉捣捣她，“你也进去学着点。”
“不去，我到时候要去地里干。”沈青拒绝，在出口处她都想吐，进到里面味儿肯定更浓，她要是当场吐出来，保管下午就得在农场出名不可。
再说，她这具身体从小干农活儿，又不像沈红，其实也是不得不选择养殖，她十多年没下过地了，锄头能不能扛得动都是问题，夏收、秋收那么累她都能坚持下来，不过是开个荒罢了，多大的事儿。
“你可想好，那地里的活儿累的很。”万青玉劝道，“这里虽然臭点，但是没有那么累啊，闲了还能坐点别的。”
“我娘家就是农村的，我从小干到大，没事儿。”
万青玉见她说的肯定，就没有再劝。
“对了嫂子，你们中午回去吃饭吗？”
“吃，吃完了还得给地里送饭，妮妮她爹也能吃上一口热的。”万青玉说着一心二用的点点妮妮的本子，“这个‘煮’字写错了，里面是一横，不是两横，你再看看是不是。”
正如万青玉所说，喂完水之后，她们格子里，也就是一小组的五个女同志几乎没啥事儿了，因着之前人家照顾万青玉，所以没事儿之后，万青玉留下看着属于他们的十头猪，剩下的四个人就可以先回家了。
“不过，她们家里孩子都多，条件不多，下午也是我看着，她们下午有时间的话也会去上工，多挣一点也能多几口粮。”万青玉说的时候很平静，没有嫉妒，连羡慕也没有。
她以前家庭条件不错，没干过力气活，就是想多挣外快也干不动，再说，现在挣得已经够一家人吃的了，这就足够了。
一直到中午，袁美丽和沈红才出来。
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不过一个是累的了，一个是熏得了，尤其是沈红，脸白的有点吓人了，身上还带着臭味儿混合着酸味儿，十有八九在里面吐了。
“先让我歇歇。”袁美丽一口气灌了一大缸子的温开水，然后趴在桌子上，休息了半个小时才起身。
沈红抱着军用水壶，不停的漱口。
啧啧，沈青更加肯定的想，她决不要这么为难自己。
万青玉开始给妮妮讲解古诗词，沈青起身去后面看看去。
猪圈后面是养鸡的窝棚，鸡都赶出去撒欢去了，除了鸡屎味儿，人和鸡都不在。
再往后，离得稍远些的地方是最后一个养羊的窝棚，半封闭的，一米高的矮墙，中间竖几根木柱，搭了草席，跟别的牲畜棚比起来最简陋了。
这个时间段，里面也是空荡荡的，估摸着赶出去吃草去了。
这里虽然比江北那边冷些，但也能看到绿了。
她折身回去，袁美丽见状说道：“你要是一早来，或是晚上过来还能看到，现在几乎都牵出去了……对了，沈红已经想好了，要养猪，你呢？”
“开荒。”沈青也没瞒着，“我从小干农活儿，比较擅长种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