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别吵了,顾同志和李同志都没事儿,赶紧把人家的东西还给别热!”袁美丽冲过去大喊道。
“你骗谁呢,他们早就喂狼了,你是不是想独吞?”之前那位姓白的女人呸了一口,恶狠狠的瞪着袁美丽,紧紧抓着手里的粮食袋子。
“我倒是不知道,你还有替人决定生死的权利。”一道有些耳熟的声音响起,白姓女人回头看去,居然真是顾谦,李卫国也在,他们没事儿!
对上两人锋利的眼神,白姓女人吓的慌乱不已,噗通一声,手里的袋子掉地上,连连后退,想要躲进人群后头,“我,我猜的,那,那野狼厉害得很,这,这是你家的粮食,我,我就是,就是看看,看看。”
其他人也偷偷松开了手,往后退。
他们不怕沈青,敢在沈青跟前随便说,可不敢在顾谦和李卫国面前说话,那两人之前可是能跟野狼打在一起的,他们一群人都不够这两人打的。
一句话,就是欺软怕硬。
沈青扯了扯嘴角。
顾谦往前走两步,他心里也憋着一股气,难受又憋屈,明明早知道有些人就是这样的,还是忍不住生气,浑身更是散发出逼人的气势和威压。
对面一群人直面这样的气势和威压,吓的要命,心想肯定是沈青把他们之前说的话跟顾谦说了,只觉得运气太差了,要是再多一头野狼就好了,一头打个平手,两头肯定打不过,他们回不来,这些东西岂不是都是他们的了。
但是眼下,谁也不挨打,不知道是谁脑子转的快,忽然小声道:“是老王最先说的。”
这话让一群人醍醐灌耳,福至心灵,打通了神督六脉。
反倒是当事人姓王的那女的还一头雾水,争辩道:“你们当时不也跟着说了。”
这个时候大家心里只有一句话——死道友不死贫道。
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姓王的女的被猛地推到了最前头,“你,你不能打我们,你们本来就犯了错,来这里改造的,要是我们举报给上头,你们,你们吃不了兜着走,是她,是她提议让我们分你家的粮食,我们你本来没想要的,都是她逼着我们,你要打就打她。”
姓白的女的一看有人在自己前头了,暗暗松下一口气,踮起脚悄悄溜了回去。
姓王的女的则一脸惊恐的看着一步步走过来的顾谦,她不懂得什么叫气势,什么叫威压,但是光是被顾谦看着,她就觉得腿软心慌,噗通一声一屁股坐到地上,惊恐的摆着手,“你,你别过来,别过来,我,不是有意的,我还给你,都给你,我再,再赔你一份,你别打我,不然,不然我就碰死在这里,咱们,咱们谁也别好过,你别,别想再回城了。”
顾谦停下脚,“再赔一份?”
一听有戏,姓王的女的连连点头,“对,对,再赔一份……给,给你。”
她把手里——哪怕被推出去,哪怕一屁股坐地上也没松手的布袋子往前推推,“这,这是白面,全给你。”
第一一四章 监狱长
顾谦回头看向沈青, 沈青立刻点点头。
她能直接上手收拾这些人的可能性极低,哪怕是在职的徐师长来了,也顶多教育一下, 甚至连关押拘留都做不到。
没有意义。
还不如收下赔偿,让他们每每想到此事就会被‘剜心割肉’的痛感折磨。
她低头从挎包里拿出几张备用的纸,飞快的在上面写了些东西, “你给他们念三遍。”
顾谦低头去看纸上的内容,只觉得一股子戾气直冲脑门,额角青筋鼓起,指头将纸张的一角捏的皱起,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没有朝着这些他曾经拼了命保护的人民群众挥起拳头。
他没有立刻念, 而是走到操场边缘蹲着的几个人身边低头说了几句话。
折返回来后,顾谦拿起那张纸, “别管她,她男人打狼去了, 那狼厉害的很,说不定要被狼咬死了,到时候他们家就她一个女人了, 要想还在我们待着, 这毛驴车就得捐给农场, 不然你就自己滚出去吧, 这春天正是狼多的时候, 她要走,就等着喂狼吧……”
“王大姐说的对, 而且我跟你们说, 这些城里人一天不干活儿, 全是少爷公子的, 知道为啥还这么有钱不,那些钱全是咱们老百姓的血汗钱,被他们贪污了……”
……
“……自愧与这样的行为,自愿赔偿沈青、顾谦、李卫国粮食若干。”
地上姓王的女人不由得抖了抖,她屁股后面的那群人纷纷掩面低头,眼中没有后悔,也没有惭愧,只有愤怒和怨恨。
那个姓白的女人最是委屈,胆子还大不怕死,小声的嘀咕道:“当时的情况那么凶险,你俩浑身上下被抓的没有一个好处,十个人都以为你俩不行了,铁定得喂野狼,谁知道你俩还能活着回来,就连伤势都不是很严重,但凡我们早知道你俩能打得过野狼,我们肯定不会说这话啊!”
众人慑于顾谦的威压和气势连呼吸都放轻了,因而场中很安静,这个姓白的女人说话的声音清晰的穿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白姓女人周围还是有几个‘聪明人’的,此时恨不得伸手捂住这女人的嘴,你心里想想就行了,说出来干啥,你这是唯恐那个顾谦和李卫国不打死他们是吧!
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他们悄悄觑着对面二人的脸色,彼此交换着眼神。
沈青嗤笑一声,脑海中只有一个词——无可救药。
反倒是两个被说的当事人顾谦和李卫国,脸上倒是没有多少表情。
沈青稍微想想就明白了,他们应该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人,见多识广,自然不会让他们的心里再起波澜。
沈青心里泛起一阵阵的刺痛,她走到顾谦身边,掰开他的拳头,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道:“为了这样的人生气愤怒不值得,这个世上更多的人是爱你们的。”
“我知道。”顾谦垂眸看着她,他上辈子活到快四十了,这样的无赖见得多了,甚至比这还过分的话也不是没停过,这些人早就不能让他的情绪有一丝起伏,他现在生气难过的是自己,自己做的还不够好,才会让自己喜欢的人,听到这些难听的话。
“好了,别在这里伤春悲秋了,话也说了,总不能让他们白说是不是?”沈青扯起嘴角。
“你说的对。”顾谦瞄了眼姓王的女人,她身体再次一僵,默默松开了抓着面袋子的手。
之前姓白的没忍住冒头转移火力,她还想着自己这边是不是没危险了,又舍不得那一面袋子的面粉,刚伸手拽回来,那目光又来了。
“我,我就这么多了,要,要不然回去,回去我给你钱,我攒了好几十块钱。”只求你别再看着我了。
“钱就不用了。”顾谦把手里的纸杵到她面前,“刚才我念到的话都对吗?”
“对,对。”姓王的女人忙点头。
“会写名字吗?签上你的名字,再按个手印。”顾谦将纸递过去。
顾谦站在她身边,姓王的女人怕死了,一心只想远离顾谦,脑子里一团浆糊,顾谦说什么就是什么,二话不说写上自己的名字,虽然歪歪扭扭的,但还写全对了。
应该是上过扫盲班的。
不过没有印泥,让她咬破指头吗?
正想着一道陌生的脚步声朝着他们靠近,沈青诧异的看过去,就见李卫国忽然走过去跟那人抱在了一起。
松开后那人继续往这边走来,跟顾谦抱在了一起,眼眶湿润,情绪激动,一看就是多年不见的战友。
那人朝着沈青点点头,从兜里掏出印章、印泥、钢笔,一股脑的塞给顾谦,拍拍他肩膀,先拿过那张纸,看完了上头的内容之后,转身朝着卡车跟前的人说道:“你们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儿我都知道了,我以南湖监狱监狱长的身份替顾谦和李卫国作证。”
“啥,啥意思啊?”有人问道。
“意思就是,因为你们辱骂军人,欺辱军属,强占军人财产,以后国家的所有优惠政策都与你们无关。”
“这哪儿能行,我还想让我儿子当兵呢!”人群中忽然冒出一道声音。
听到这句话,沈青忍不住笑了,看不上军人,辱骂军人,强占军人财产,结果到头来还想让你孩子当兵?
你怕不是想上天!
监狱长、顾谦等人都没有搭理那道声音,就冲他们今天的行为,不止他们,南湖农场的所有人,最近几年时间都不可能再当兵的。
“你说话啊,我儿子还能当兵吗?”那人追着问,“我错了,我给顾同志和李同志承认错误,我,我们当时就是被,被王大妞逼迫的,对就是王大妞逼着我们说的,我们不想说的,跟我们无关,都是王大妞的错,你不能不让我儿子当兵。”
监狱长看都没看她一眼。
人群中再次有‘聪明人’说道:“马嫂子,你别急,他都不是军人了,他做不了主,他要敢不让咱的人当兵,咱就去县里,去市里,去省城告他们去!”
想让儿子当兵的那道声音有了信心,一下子膨胀起来,“对,对,他们已经不是军人了,管不着征兵,差点被糊弄了。”
沈青、顾谦、监狱长和李卫国四人依然没有吭声。
尤其是沈青,这会儿心情特别愉快,如果说让他们用粮食赔偿是时效一年的‘割肉剜心’,那么,断了他们的前程,很可能是时效半辈子的‘割肉剜心’,跟顾谦他们比起来,她还是太嫩了!
佩服,佩服!
监狱长拿着那张纸走向人群,“纸上的东西之前顾谦已经念过了,都是自己说过的话应该还记得吧,签上字、按上手印,留下赔偿,你们就可以走了。”
没有人动。
监狱长一点也不废话,指着操场边缘的人说道:“人证。”
又指了斜后方的屋子,“那里有两组的监听器,是物证,再加上那头半死的毛驴,足以送你们进拘留所一个月了……而且,因为你们,所有来自南湖农场的看守将被全部打回去重新审查。”
“你凭啥这么做?”
“就凭着你们侮辱军人、欺辱军属、强占军人财产!”监狱长笑眯眯的说道,“我数三个数,没有人做的话,我立刻给公安局打电话。”
“签字按手印就行了,为啥还要赔偿?”有人问道。
沈青心想,这话怕不是说反了,又一想,在这些人有限的脑容量里,吃饭可不就是最重要的。
监狱长依然笑眯眯的,但在对面的那群人看来,他就是恶鬼。
“三,二——”
“我来,我来。”很快就有人顶不住了。
有了第一个人,后面的人随大流,不一会儿功夫,那张纸底下,特意留出来的空白部分写满了名字,印满了手印,也不是所有人都上过扫盲班会写自己的名字,不会写的监狱长代写,之后按上手印。
最后全部按了,要给的赔偿也拿出来放在了空地上。
顾谦和李卫国,又把他们在县里买的粮食拿出来。
沈青则去看了卡车旁边卧着的小毛。
小毛驴体力不如牛,也不如马,一次性拉着十几个人狂奔四五里地,想也知道能累成啥样儿。
闻到女主人的气味,它伸长着脖子眼巴巴的看着,又是可怜又是好笑。
沈青走过去先赏了它一个脑瓜崩,“小叛徒!”
小毛嗓子里发出呜咽,脑袋拱拱沈青的手臂。
“原谅你了。”沈青揪揪它黑白相间的长耳朵,从兜里掏出一把炒豆子让它吃,边还慢慢起身,小毛的脑袋跟着手掌想要站起来,站到一半腿一软又跌在了地上。
沈青发愁的把一把的炒豆子塞它嘴里,小毛不顶事儿了,这东西还咋拉?
她此刻才惊觉到一些事情,他们这一波十几个人,居然只有他们一家拉了半车来。
但她记得,里面有好几个人家里条件不错,自家是养了牛和驴子的,他们买的东西也不少,光靠扛得好几趟,怎么就不拉上车呢?
沈青嘴角勾起一抹嘲讽,揉揉小毛的长耳朵,“算了,今天就让你休息一天。”
……
等沈青看完小毛转出来,就看到自己的东西已经归拢到一堆,顾谦李卫国正在和监狱长说话。
旁边那群人围着袁美丽不知道在说什么,袁美丽情绪激动,眼泪都掉出来了,最后一甩手,推开挡在跟前的人要出来,又被人扯回去了。
沈青扬声喊道:“袁美丽,你过来一下。”
袁美丽抹一把眼睛,再次推开人跑出来,这一次没人敢拦了。
“怎么了?”
“没事儿。”走过来的时候袁美丽已经止住了眼泪,只脸上带了些泪痕。
她不愿意说,沈青也没多管闲事儿,“我们等会儿就走,东西打算明天再来拿,小毛之前累惨了,我担心给累死了,把它留在这里一晚上,你要是不着急,就明天和我们一起拉吧。”
“成,谢谢你……等会儿你们先走,我去看看张爱军和我爸他们,这里有住的地方,晚上就留在这边睡了,不用等我。”
“好,你去吧。”
袁美丽的东西不多,就两个布袋子的零食,是她要带回农场那边吃的。
她父亲是南湖监狱采购的司机,她娘是监狱的厨师,她的家其实就在监狱里面,南湖农场那边就她一个人,平时也是住场部的干事宿舍。
“小青。”正准备再查看一下东西齐不齐,顾谦忽然喊道。
沈青走过去,顾谦牵住她的手,“这是我爱人,沈青,这是老刘,刘爱军,现在是南湖监狱的监狱长,退伍前跟我一个部队的,睡一个宿舍,关系好的很。”
“嫂子好。”刘爱军瞥了眼顾谦,当时谁不知道罗司令家的孙女追求顾谦,都以为他们俩最后肯定能在一起,谁知道顾谦还这能挺坚持的,对司令孙女的追求都无动于衷。
顾谦警告的瞪他一眼,“时间不早了,我们得走了。”
“行,嫂子,明天早点来,我请你们吃饭,卫国,把你媳妇也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