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白医生都没抬头也知道周围人的眼神都变了,不过跟这两年来在这里吃的苦比起来,她根本不在乎这些人怎么看她。
二蛋和二蛋娘也愣了一下,二蛋娘脱口而出,“要,还要钱啊?”她还以为城里人都善良的很呢。
“大娘,可不是,我跟二蛋非亲非故的,不收钱也说不过去啊。”
二蛋拦住还想说话的娘,“您来写吧,我识字不多,我只会写自己的名字。”
白医生点点头,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欠条、笔、印泥,二蛋刚拿起笔,二蛋娘不太愿意,“不能签啊,咱还不起啊。”
城里人都要面子,你真不还,她也舍不下脸来要,可是落上名字和手印就不一样了。
“娘——”经此一遭,二蛋懂了很多,“娘,白医生说得对,非亲非故的,人家凭啥白白帮助咱?”
“咱没让她帮啊!”
这老太太就有些不讨喜了,白医生更庆幸的是,自己听了沈青的话。
这话她就当没听到,又看到二蛋毫不犹豫的落下名字和手印,满意的点点头,比他娘懂事儿。
因着这一遭,老太太原先对白医生这个救命恩人的情分一滴没了不说,还给怨恨上了。
就是周围跟着过来看热闹的,看着白医生的眼神也鄙夷起来。
但是没关系,看就看呗,还能少块肉不成,但是实惠确实真的,说不定二蛋还真能给钱呢。
接着是去焦大夫和沈青那里,担心又要打欠条,老太太犹豫了,想装着不知道。
二蛋不许非要去,老太太磨不过,给儿子小声说道:“等会儿一去就跪,跪快点,到时候那个焦大夫就不好意思收钱了。”
二蛋没听,甚至在老娘要跪的时候给强行拉起来了,老太太不想起来,一看儿子嘶了一声,再不敢折腾了。
焦大夫跟前头的白大夫一样,四十块钱,欠条、笔、印泥,齐全的很。
不到十分钟时间背了八十块钱的债务,老太太要晕了。
最后去的是沈青家。
沈青早就等着呢,她这里事儿比较多,让俩孩子进去写作业,把外头的桌子和椅子腾出来给病号二蛋坐。
沈青这里是二蛋最不愿意来的,因为就在出事儿的前两天,他才帮着孔场长想要跟踪她。
但是老太太不知道,见他们一坐下,沈青立刻把几张纸推到面前,老太太现在看到纸就眼皮子直跳,“你为啥也要钱?”
前头的消息早就传到后面来了,沈青不意外老太太会这么说,拿起纸一个个解释道:“驴子板车这些的使用费就算了,第一条,我们夫妻的劳务费,跑前跑后的总不能白忙活吧,给上百号人验血、抽血,我累的腰直不起来,胳膊抬不来,给个五块钱不过分吧,第二条,止血药,那是我自己配置的,效果有多好你们身后的人都知道,这个贵些,要五块钱——”
“我,咳咳,儿子住院都,咳咳,没要这么些钱呢!”老太太忍不住,捂着嘴直咳嗽也挡不住她掺和的心思。
沈青维持冷漠人设,“你儿子当时肚子上多大口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们自己也去卫生站拿了止血药了吧,有用吗?验血的试剂也是我自己配的,你去医院问问,有几个大夫能自己配出来?”
老太太被怼的说不出话来了。
沈青继续,“第三条,你失血过多,手术过程中很可能导致心脏缺血,供氧不足,随时有死亡的风险,必须得大量输血,咱们农场的人不够,都是监狱里的犯人给输的血,但这是有条件的,我答应了他们只要验血就给三块红烧肉,抽血的可以免费检查一次身体,红烧肉我昨天已经先给了,检查身体也是白医生、焦医生和付卫生员做的,该如何感谢他们我不管,但是这个猪肉的钱一共一百九十块钱,这张纸上有黄庄的签名和手印,也有监狱长和值班看守的签名、手印,该你了。”
其实还有给监狱犯人的配药,这个沈青没提,因为都是些小毛病,卫生员就给看了,有几个年纪大的有老年病,什么骨质疏松啊,贫血啊,关节炎啊,器官衰竭啊之类的,有些得靠养着,吃点好的,沈青也跟刘爱军提建议了,一个星期一碗骨头汤,聊胜于无吧。
稀饭里也可以多放点红枣,反正野外多的很,又不要钱,还能减少犯人生病的几率。
关节炎这个她治不了,哪怕是后世也没法根治,只能暖着,沈青打算回头给个小炉子,再跟付卫生员打个招呼,疼的时候给点止疼片。
器官衰竭,老年人都有问题,属于正常衰老,只不过他们的衰老的比较快,问题肯定是有的,但人眼睛不是X光,看不出病理,沈青就只能建议他们平时多走走,锻炼身体,保持心情越快,想开点,活到寿终正寝没问题。
算是运气比较好,不用大出血了。
二蛋迅速签字、按手印,二蛋娘阻拦不及,一边咳嗽,一边锤着胸口,“老天啊,好几百块钱的债务,你让我们母子还杂活啊!”
老太太的初衷是希望能博得沈青的怜悯,不要钱或是少要点。
只可惜眉眼抛给了瞎子看,沈青不带搭理的。
一个呢,确实是因为‘升米恩,斗米仇’,另一个还是上次被伤了心了,不想白白付出,反正这些人转头就会忘记,第三呢,二蛋当初跟大头他们干的事儿她可没有忘记呢。
悄悄,二蛋自己也没忘记,从过来,那脑袋就一直没抬起来过,根本不敢跟沈青对视,“我知道钱多你还起来不容易,这样吧,一个月十块钱行吧,两年就能还清了。”
老太太一噎,她想听的不是这个!
沈青不耐烦这老太太没完没了的折腾,“婶子,没事儿您先回去吧,我跟二蛋还有些私人的恩怨要解决。”
二蛋早有心理准备,配合的道:“娘,您先回去,我等会儿就回。”
“你跟我儿子有啥私人恩怨?”老太太不想走,脸上就差明写着‘我不放心,万一我走了你欺负我儿子咋办?’了。
二蛋不想让他娘担心,“娘,你先回去吧,回头我跟你说。”
“你要是不走,我晚上等你睡着了再来。”二蛋也不耐烦了,她娘啥啥都好,就是离不得他。
在沈青看来,这老太太太烦人了,二蛋这未来媳妇可真是倒霉。
好不容易把老太太弄走,沈青直接把手表扔桌上。
二蛋吃了一惊,“怎么在你这儿?”
沈青拿回手表,“大头给的,他还交代了,是孔场长让你们跟踪我的?”
“对。”二蛋心里复杂极了,要是当初有手表,他还用得着铤而走险吗,可要说怨恨,他也没资格,毕竟是他们先冲沈青下手的。
“这个是物证,大头和那个强子已经答应了,要做人证,证明孔场长对我图谋不轨,你呢,什么想法?”
“我也同意。”二蛋恨声道,他到现在一直没忘记孔场长当初凶狠的、想要置他于死地的样子。
何况,就算他不检举孔场长,孔场长也不会放过他,他这个人其实最是睚眦必报,肚子他的都没有好果子,穿小鞋都算好的了,就怕哪神不知鬼不觉的死都不知道咋死的。
“行,那你回去休息吧,刚才的话最好别泄露出去,我不能保证你的安全。”沈青起身道,“明天一早我们就去县里。”
她也知道,孔场长能在农场里作威作福,举报也都石沉大海,背后少不了县里某些人的扶持和庇护。
她也不打算一下子把孔场长送隔壁,她只想把孔场长掰下来,让他做不成这个场长。
二蛋有些迟疑,“去县里能行吗?”
看来大家都是心知肚明啊。
“行,肯定能把他弄下台。”
“那他岂不是还得留在农场?”二蛋脑门上冒出一层冷汗。
“对,他不留在这里,难道让他留在县里逍遥快活,美得他!”沈青摆摆手,“你不用操心,只要他下台,你就安全了。”
二蛋相信了她的话。
……
第二天一早,二蛋、大头、强子三人出现在农场外面,不多时,沈青和顾谦赶着小毛驴也来了,令人意外的是,黄庄居然也在。
整个农场的人都知道,黄庄可是孔场长的左膀右臂。
大头三人十分惊恐,要不是顾谦镇场子,他们都想撒丫子就跑了。
沈青撩起眼皮解释了句,“黄庄弃暗投明了。”
三人顿时一脸的复杂,复杂中带着崇拜,这个沈青也太厉害了吧,连黄庄都能策反。
走的早,约莫下午六点多就到县城了。
二蛋还受着伤,沈青先把人带去招待所休息一晚上,第二天早上一行人才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向县政府。
刚出招待所的门,就看到两个jc迎面而来,二蛋立刻给吓的不敢出门了。
一问才知道,这家伙担心jc是孔场长喊来的,来抓他的,毕竟是他先捅了孔场长一刀。
沈青听得很是无语,这个时候知道怕了,当时捅人的时候胆子咋这么大?
“你放心,孔场长不会报案的,也不会让jc来抓你,因为这事情一调查,必然会牵扯出他曾经跟踪我的事实。”沈青说道,“行了,出来吧。”
大头听得一知半解,“为啥他怕被人知道跟踪你?”
“当然是因为我们家这位啊,他可是军人,谋害军属,部队会插手的,到时候别说他在病床上躺着,就是快死了,也得死在监狱里!”沈青耐心解释道,说完,冲几个人笑笑。
包括黄庄在内的四个人一起打个寒颤,“这么,这么严厉?”
“当然,还要上军事法庭接受审判呢。”沈青对这个也不是很了解,但是有一点她很清楚,破坏军婚可是重罪,欺辱军人家属,比破坏军婚还要严重,罪名肯定不轻,更何况,她可是有杀手锏的。
二蛋这下放心了,一行人很快到了县政府,问了人后,十分顺利的来到了县长的办公室外面。
敲了门,里面很快让进去。
“你们是谁,有什么事儿先去隔壁的秘书报备。”县长抬头问道。
县长看着有五六十了,两鬓斑白,脸上戴着老花镜,身上一套黑色的干部装,看着就像是当领导的。
“我叫顾谦,是一名现役军人,目前在南湖农场改造,这位是沈青,我的爱人,就在半个月前,我们农场的孔场长让场里四个混混跟踪我爱人,我不知道他出于什么目的要这么做,但这是违法的,不是一个场长应该做的事情。”顾谦也不废话,开门见山亮出她的牌面,“这三个人加上孔场长的情*fu的弟弟,一共四个人,还有这块手表,是孔场长的,给了这位叫二蛋的当做报酬,这个手表场里很多人都见过,这位叫黄庄,是场里干事,跟孔场长关系亲近,他也能证明这块手表属于孔场长,我希望县里能严肃处理这件事,让我和我爱人不再整日担惊受怕。”
“这样,你先把东西留下,我们之后会调查核实的,不能仅凭你一人的话就下结论。”
“请问需要多久?我们不能在县里多待。”
“这个事情嘛,过去这么久了,调查起来有点麻烦,加上现在活儿多,县里人手不足,怎么也得一个月时间吧。”
这话一听就是在拖延时间,沈青非常愤怒,要她说,对于这样的蛀虫,就该从头撸到底,偏偏顾谦得顾忌他的任务,因为比起这些蛀虫来说,那些敌特才更重要。
“太慢了,这样吧,我知道有个地方处理这种事情特别快,我帮你联系一下咋样?”沈青还是没忍住,从顾谦身后站出来说道。
顾谦有些无奈,却也没说什么。
县长笑笑,“不用,这是我们县里的事务,其他地方无权插手。”
“不,我不找地方的,我男人好歹当了十几年的兵,记挂他的领导还是有几个的,关乎手下的兵,这不算是插手吧……而且军人嘛,做事儿雷厉风行,又是做惯了的,肯定用不了一个月,你说是不是?”
县长脸上的笑容收敛的一干二净,他仔细的打量着这对夫妻,想起了之前孔场长的抱怨,难怪能把小孔逼迫到这种程度,确实有两把刷子,他起身,让几人在椅子上坐下,还亲自起身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水,这才在对面坐下,“一个月是长了点,但是我们确实不能凭着你们的话就给孔场长定罪,这是不合规范的,要不这样,先说说你们的诉求,我听说孔场长就在县里住院,回头立刻让人去问问,看看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咱们解开误会就好了,没必要闹得人尽皆知,到时候大家都不好过……而且据我所知,孔场长做的一向很好,每次上交的牲畜、粮食都是最多的,年年主动接收下放劳改人员,从来不抱怨,我们也曾经去过农场,农场的员工对孔场长的评价特别好,说真的,你们的控告听起来就不像是孔场长做的,而且证据太单薄,你们也说了,这是哪个是混混,混混的话能信吗?至于手表,我怎么听说孔场长的手表早在半个月前就被人偷走了,到现在还没抓到小偷……所以,这个小偷是你吗?”
二蛋的脸唰的白了,他慌忙看向沈青。
沈青都想给这个县长鼓掌了,可真会说,可真能说,指鹿为马,颠倒黑白!
难怪她有证据,顾谦也不让她拿出来,这就是只老狐狸,真要被他察觉到了顾谦的任务,还真有可能破坏了他的行动。
第一二三章 新场长
沈青安抚的拍拍二蛋的肩膀, “不用怕,你不是小偷,他也没有证据。”
二蛋稍稍恢复了镇定。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证据?”县长脸上带着笑意。
“有没有证据不重要, 你也不想把这事儿闹大吧。”顾谦挡在沈青前面,“我们只有一个要求,把孔场长撤职, 其他的不会追究。”
顾谦最大的依仗就是他和顾师长的身份以及战友。
下放那些曾经的战友可能拦不住,也不能拦,但是要是有人欺负到了两人的头上,对于身在高位的战友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儿。
县长妥协了, 不管再怎么说, 也改变不了他的确不能闹大的事实,因着南湖监狱以及顾谦和顾师长的特身份, 上头对于这里很是关注……顾谦,倒是很利用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