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在她的脑海一闪而过,她自嘲地一笑,王府戒备森严,怎会发生那种事情呢?
秦禛转过身,朝何妈妈挥挥手,示意让她关门。
“嗖!”
一道暗器破空之音在她身后骤然响起。
“小心!”秦禛惊叫一声。
“啪!”何妈妈猛地一声摔上大门,手忙脚乱地用门栓插上了。
王妈妈、琉璃分别从上房和厨房跑出来,齐声问道:“怎么啦?”
秦禛一指厨房,“都进去,熄灯!”
“有刺客!”承影的声音传了进来,“保护王爷。”
承影喊“保护王爷”,而不是护着景缃之回转。
秦禛推断,景缃之没有受伤。
她扭头看一眼大门,脚下略一迟疑,到底拉着何妈妈进了厨房。
承影喊完一嗓子,外面便恢复了安静。
秦禛坐在灶旁的小凳子上,等了大约小半个时辰,始终无事发生,就带着琉璃回了上房。
琉璃惊魂未定,趴在窗户边观察大门口的情况。
秦禛等着人放热水,坐到景缃之之前坐的位置上,打开了那只紫檀木盒……
里面装着一把带鞘的匕首,半尺多长。
上好的皮革上镶嵌着几十颗蓝宝石,皮带扣上还有一朵红宝石梅花。
打开刀鞘,匕首钢性极好,寒光湛湛,吹毛离刃。
琉璃回来了,惊道:“王爷给姑娘的?”
秦禛颔首。
“东西不错。”琉璃撇撇嘴,“只可惜得有……”说到这里,她缩了缩脖子,把剩下的话咽回去了。
秦禛替她补上了,“只可惜得有命使才行,放心,你家姑娘我一定会长命百岁。”
琉璃吐了吐舌头,“嘿嘿,婢子也是这个意思。”
秦禛把匕首放回鞘里,起身送到枕头下面,“打铁还得自身硬。”
琉璃把盒子放进柜子里,顺手取出一件酱红色家居服,“姑娘指的是什么?”
秦禛道:“案子破了,我就是有用之人,案子没破,我就是丢脸之人,务必要乖乖回府了。”
景缃之来这儿有两个目的,第一,提醒她不要回来太晚;第二,她可以继续当捕快,但不能给他丢脸。
这把匕首绝不是礼物。
它出现在这里的意义就是防身,就是要预防刚才的情况。
琉璃把她脱下来的衣服扔在脏衣服篮子里,“姑娘,王爷那边不太平,差事也太辛苦,不然就别做了吧。”
“琉璃这话说得对,娘娘三思啊。”何妈妈指挥两个粗使丫头把热水抬进来,送到净房去了。
秦禛起了身,也趴在窗户上往外看了看。
她不担心景缃之,但担心刚洗上澡,就有刺客杀进来。
院子里空无一人,外面似乎也沉寂了。
“娘娘,水准备好了。”何妈妈和两个婢女一起出来了。
粗使婢女是王府的人,今天这两个有点面生。
秦禛自问记忆力超群,见过的人几乎没有遗忘的,她心里咯噔一下,问道:“这二位是新来的吗?”
何妈妈介绍道:“他们是周管家傍晚时送来的。”
不是突然出现就好。
秦禛放了心,朝净房走了过去。
琉璃提醒道:“姑娘,出了这么大的事,要不要去方寸院问问?”
何妈妈一拍手,“还真是,我陪娘娘走一趟吧。”
秦禛道:“不必了,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自讨苦吃的事我不做。”
秦禛洗完澡,两个婢女把脏水提出去倒掉,然后去了方寸院。
这里灯火通明,不但景缃之在,司徒演也在。
一个婢女禀报道:“启禀王爷,娘娘平安无事,刚刚沐浴完,已经上床准备歇息了。”
景缃之道:“她倒是心大。”
婢女欲言又止,打了一躬,转身要走。
“慢着。”景缃之叫住她,“秦二都说什么了,如实说来。”
婢女就把琉璃、何妈妈、秦禛三人的对话说了一遍。
景缃之默了默,挥手让她下去了。
司徒演道:“不来也对,府里不太平,越少走动越安全。”
景缃之想起秦禛喊破音那的一声,以及飞快关上的大门,笑道:“她倒是有自知之明。”
承影推门进来,“王爷,古护卫回来了。”
景缃之一勾手。
古成从承影身后钻出来,“王爷,对方速度很快,没追到。”
司徒演若有所思,“对方一击既走,毫不恋战,似有挑衅嫌疑,很可能是夜焰所为。”
景缃之道:“我即刻进宫,先生通知下去,外松内紧,必须护住几位大人的安全。”
司徒演道:“娘娘怎么办?”
景缃之披上斗篷,“如果她识趣,自然会留在府里,如果她自寻死路,我也关不了她一辈子,随她去吧。或者……她出去更好?”
司徒演无奈地点点头。
以前,他觉得景缃之确实应该成亲了,现在当真成了亲,他又觉得这个亲确实鸡肋——一个麻烦缠身的人不配拥有家庭,彼此都是累赘。
景缃之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吩咐道:“如果秦二明天出门,就多派两个暗卫跟着,以防万一。”
第33章 考核
秦禛没请假,当然要出门。
另外,如果刺客能杀进王府,就说明王府也不够安全;如果她继续出门,就说明景缃之对她毫不在意,刺客也会降低对她的关注。
秦禛照常洗漱、用饭、乘车,顺顺利利地到了衙门。
点完卯,五个人一起出了衙门,准备巡街。
张文才带人追了上来,故作亲热地搂住周智的肩膀,笑道:“老周,最近抖起来了呀,有好事儿都不想着兄弟了。”
周智眉头微蹙,“不过巡街而已,张兄说的哪里话。”
张文才朝秦禛抬了抬下巴,“听说你们这位刘兄弟认识六扇门的人,老周见过吗?”
周智道:“见过了。”
张文才“喲”了一声,“原来是真的啊。我说兄弟,啥时候也让刘小毛给咱引荐引荐呗。”
周智不明白,“你认识六扇门的人干嘛?”
张文才道:“听说都是牛笔人物,武艺高强,难道老周就不想认识认识吗?”
周智道:“不想。”
张文才压低了声音:“我知道,老周你根本就是骗老罗呢。依我看,你认识的是吏部管卷宗那人,绝非六扇门之人。”
周智明白了,张文才来探他们的虚实了。
他心里暗暗好笑,却也无可奈何,只说道:“张兄,你冤枉兄弟不要紧,若是冤枉了人家吏部的人,只怕人家不干。”
张文才露出一个你知我知的表情,“老周是觉得我不敢找他去,死无对证……”
周智打断他的话,“兄弟不敢瞎说,你看那边,六扇门的人来了。”
李准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迎面拦住秦禛,“刘捕头,我们……头儿找你有事,请跟属下走一趟。”
秦禛回头看向周智,“周伍长,帮我请个假。”
周智哪敢不应,立刻说道:“放心吧,有我呢。”
李准穿的是便服,腰间挂着一把长刀和一块漆着绿漆的木令牌——这令牌说明此人负责六扇门的江湖事务。
张文才心里信了,嘴上仍嘟囔了一句,“六扇门咋了,六扇门就可以随意带走我们顺天府的人吗?”
周智道:“张兄说的在理,但这样的事咱也没法子不是?”
秦禛和李准朝停在不远处的马车走了过去。
秦禛问:“王爷找我何事?”
李准道:“不是王爷找娘娘,而是皇上找娘娘。”
秦禛嘿然一笑,“我就说嘛。”
秦禛上了马车,李准也上了马。一车一马汇入行人之中,朝城北的方向去了。
一名衣着华贵的公子在拐角处停下来,默默朝秦禛离开的方向看了片刻。
他身边的小厮说道:“少爷为何不动手?只凭这几个人,秦二手到擒来。”
公子道:“一个王妃屈尊来做捕快,而且还是在景缃之遭到暗杀之后,这只说明一个问题,秦二对景缃之而言,毫无价值。”
“如果不能杀景缃之,为难这秦二便毫无意义。而且,这女子不错,我瞧着甚是顺眼。如果能有机会结识一下,想来甚是有趣。”
小厮担忧地说道:“公子,这可是京城,此女于缉捕罪案上颇有天赋……”
公子微微一笑,“那又怎样,爷还不是闯进了昭王府?若非被那关门的老奴叫破,景缃之不死也伤。”
小厮:“……”
“唉……”公子叹息一声,“经此一次,这厮又要龟缩到风雨阁了,到底是我急躁了。”
二人与秦禛的方向南辕北辙,一边说一边往南城门去了。
回到王府时,琉璃已经等在家里了。
秦禛换上女子服饰,简单打扮一番,带上该带的东西,乘车前往宫城。
在车上,何妈妈担心地说道:“娘娘,是不是皇上知道了?”
琉璃点点头,“会不会杀头?”
秦禛在她的脑门上戳了一下,“既然要杀头,还送我回王府换衣服作甚,直接压到大牢岂不是更好?”
“啊……”琉璃如释重负,抚掌道,“姑娘说的对呀。”
何妈妈道:“什么姑娘,叫娘娘,不然到宫里叫错了,小心你的脑袋。”
琉璃吐了吐舌头。
秦禛先到大明宫含章殿东暖阁,建宁帝和景缃之都在这里。
兄弟俩一个坐在御案内,一个坐在御案旁,同款帅脸,同款严肃,与铺陈庄重的陈设极为搭配。
小太监摆好拜垫,景缃之也站了起来。
秦禛行跪拜大礼。
建宁帝隔着御案凝望她片刻,到底让她平了身,“显之说,昨夜多亏弟妹示警,可曾受到惊吓呀?”
显之,景缃之的字。
秦禛没想到景缃之听出了她破了音的示警,不由意外地看了景缃之一眼,只见他心不在焉地站在御案旁,穿着一席玄色常服,眼底发黑,显然一宿没睡。
她说道:“多谢皇上垂问,臣妾无碍。”
“呵呵。”建宁帝笑了两声,“不愧是秦老将军的孙女。听说你刚当上捕快,就破了洛水边的一起大案,真乃胆大包天、智勇双全啊。”
秦禛斜睨景缃之一眼,后者无动于衷,只好干笑两声,“皇上谬赞,请皇上责罚。”
建宁帝不置可否,起了身,朝大殿外走去。
景缃之紧随其后。
秦禛只好跟上。
皇宫里植被不多,尤其含章殿一带,光秃秃,寸草不生,视野极好。
秦禛想,王府的方寸院周围也是如此,如果景缃之不去找她,刺客可能会因为无处藏身而无法下手。
说到底,他遇刺,她也脱不开干系。
景缃之用余光观察着秦禛--秦禛双手袖在袖子里,照旧拖着步子,面色如常,没有忐忑,亦没有不安,如同在王府一般。
此乃大家风范。
他想,如果她不是他的妻,而是一个陌生人,他或者很欣赏这样的姑娘吧。
一行人径直向后走,在月华宫处转了弯。
月华宫是陆皇后的居所。
秦禛在心里打了个问号:难道是……皇上让皇后给她讲女德?
不能吧。
秦禛摇摇头,如果仅仅如此,建宁帝和景缃之没必要跟着。
但无论如何,此事都有些诡异。
秦禛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月华宫,陆皇后早已迎在外面。
她穿着姜黄色缂丝褙子,下面搭配靛蓝色马面裙,虽不如何美貌,但气质娴雅,颇有书卷气。
陆皇后先见过皇上,然后景缃之和秦禛一并见过陆皇后。
双方寒暄一番,一同进入月华宫暖阁。
大家喝了一回茶。
建宁帝道:“弟妹肯以王妃之尊,去顺天府做一名捕快,为京城百姓效劳,朕应该谢你。然而,女子公然当差实在有伤风化,牝鸡司晨向来是大忌,朕不能等闲视之。”
秦禛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完了,果然想让陆皇后整治她了吧。
她鄙夷地看了景缃之一眼——出尔反尔的狗东西,不是说好了井水不犯河水吗?
建宁帝把她这一眼看得分明,解释道:“显之不在家,他的家自然也是朕的家,弟妹的一举一动都在朕的眼皮子底下。”
秦禛摸摸鼻子,默默骂一句脏话,笑道:“多谢皇上关照?”
建宁帝对陆皇后说道:“喜怒不形于色,弟妹果然不简单。”
陆皇后笑道:“弟妹才十五岁,不懂事是真的,皇上这么夸只怕不妥。”
建宁帝问秦禛,“弟妹是怎么看待自己的呢?”
秦禛心道,话都让你们两口子说了,我的看法还重要吗?
她想了想,再次看向景缃之——景缃之的桃花眼里有了一丝明显的笑意,人家在看她的笑话呢。
她说道:“臣妾大概时而聪明,时而糊涂。”
“噗……”景缃之嘴里的茶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