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的捕快生涯——十月海
时间:2022-05-24 08:27:29

  “去。”秦禛起来穿上衣服,快步走了出去。
  周管家规规矩矩地打了一躬,“娘娘,王爷有事找您,请您走一趟太白楼。”
  夜风寒凉,吹得秦禛打了个寒颤。
  她裹紧披风,“为什么去太白楼?”已经八点半了,景缃之绝不会在这个时候请她吃饭。
  周管家避开秦禛审视的目光,“大约是出事了,小人只负责传话。”
  这话秦禛是不信的。
  太白楼出事,自有景缃之和司徒演,关她什么事?
  周管家道:“不然小人让司徒先生亲自来说?”司徒演是外男,不好深夜造访王妃的寝院。
  原来司徒演也来了。
  秦禛避无可避,只好说道:“等着,我去换衣裳。”
  周管家道:“请娘娘着男装,斗笠已经准备好了。”
  太白楼一楼,大堂中灯火通明,掌柜、伙计和厨师跪了一地。
  景缃之坐在大堂中间的太师椅上,一张俊脸拉得老长。
  三具尸体就横在他脚下不远的地方,各个死不瞑目。
  “吁吁!”两辆马车在门口停了下来。
  承影小跑出去,在门口张望一眼,又跑回来了,“王爷,司徒先生回来了。”
  景缃之放下二郎腿,站起来,往门口踱了两步。
  司徒演抱着肚子走进来,身边还跟着一个戴斗笠、腰挂短匕首的瘦削男子。
  此人就是秦禛。
  在出府之前,司徒演已经与她说明了原委——九门提督和京营的两名指挥使在太白楼被人下、毒,景缃之怀疑为太白楼内部人所为,请她帮忙甄别嫌犯。
  司徒演同景缃之寒暄一句,秦禛没说话,只是拱了拱手。
  景缃之道:“仵作已经验过了,三名死者死于中毒,但具体何种毒药,目前还不能确定。”
  秦禛点点头,上前两步,在其中一具尸体旁蹲了下来。
  死者蓄着胡须,大约三十多岁,裸露的皮肤上有红斑,口唇边还有呕吐的残留物。
  她加粗声音问道:“死者临死前都有什么症状?”
  景缃之道:“腹痛,呕吐。”
  秦禛又道:“知道毒下在哪里了吗?”
  承影道:“王爷说是酒里,沈将军的小厮说,三人喝了三壶酒,几乎同时腹痛,又同时呕吐,没等到大夫来人就不行了。小人用银针检查过酒液,没有砒、霜的痕迹。”
  秦禛又看了看第二具尸体,尸表特征和第一具没有任何差别,“酒壶还在吗?”
  承影道:“摔碎了,应该还在包房里。”
  秦禛觉得,景缃之找她来,是因为她在怡贵人滑胎一案中,有着出色的甄别能力。
  如果下毒之人就在太白楼中,她应该能从讯问中发现端倪,但如果嫌犯不在,那么她的询问毫无意义。
  从眼下来看,甄别毒物,找到其来源,至关重要。
  景缃之道:“一起上去看看。”
  承影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景缃之已经仔细地检查过现场了。
  秦禛点点头。
  一行三人先后上了二楼,在南面第二间包房的门口停了下来。
  司徒演朝秦禛做了个请的手势。
  秦禛率先进入。
  景缃之站在门口,漂亮的桃花眼盯着秦禛的一举一动。
  司徒演也是如此。
  被人看着干活,怪尴尬的。
  秦禛不满地瞪景缃之一眼,景缃之不为所动,负手而立,眼睛都没眨一下。
  秦禛没办法,只好尽量忽略他二人,从口袋里取出一副粗布手套,捏起一片白瓷茶壶碎片,放在鼻尖闻了一下。
  酒味香浓,闻不到其他。
  其实也是,三个人喝三壶酒才死,说明毒物浓度不够,应该是量变引起的质变。
  秦禛捏着碎片边缘捡起来,放在窗台上。
  司徒演问道:“这些瓷片能做什么?”
  秦禛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纸包,把插在腰上的匕首拿出来,然后打开纸包,取出里面的石墨,用匕首飞快地削了起来。
  匕首就是景缃之送她的那一把,寒光凛凛,锋利无比。
  却用来削一块眉石。
  真是暴殄天物。
  秦禛削好一些粉末,顺手用匕首的尾部“咣咣咣”地砸了一番。
  承影惊讶地看向景缃之,但后者无动于衷。
  秦禛得到了一些粉末,均匀地撒在碎瓷上,再从裤子的口袋里取出一只兔毛毛笔,把多余的粉末刷掉。
  上面出现了十几个清晰的黑色指印。
  秦禛仔细分辨一番,说道:“可以了。”
  司徒演思忖片刻,谨慎地问道:“这些是指印?”
  秦禛颔首。
  司徒演又道:“如果嫌犯不在太白楼,这岂不是无用功?”
  秦禛笑了笑,“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景缃之吩咐承影,“去取一只托盘来。”
  承影出去转一圈,很快就带着托盘转了回来。
  秦禛把瓷片装到托盘上,同景缃之一起下了楼。
  楼梯的“吱嘎”声让所有跪在地上的人抬起了头,他们都惊恐地看着秦禛等人。
  秦禛走到众人面前,示意众人看瓷片上的印子,说道:“毒下在酒壶里。”
  她停顿片刻,留心观察众人的脸色。
  有人松一口气,有人紧张了起来。
  秦禛继续说道:“大家都看到了,只要你摸过酒壶,酒壶都会留下相应的指印,如果你胸怀坦荡,就请主动站出来,省得等会儿对比时解释不清。”
  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颤巍巍地站了起来,“酒是小人斟的。”
  随即又起来一个小厮,“小人也斟来着。”
  “草民上的酒。”
  “草民是负责打酒上菜的。”
  秦禛道:“还缺一个,不站出来吗?”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
  “很好。”秦禛看向琉璃,“去研墨,拿宣纸来。”
  缺一个人的指印?
  这是怎么判断出来的呢?
  承影还迷糊着,不免就慢了半拍。
  司徒演和承影挨着,他反应奇快,转身就往后门去了。
  就在这时,离门口最近的中年男子一下子弹了起来,飞也似地向门外冲过去,三两步就到了门外。
  “想逃?”景缃之忽然出手,一道寒光射了过去。
  “啊!”那人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护卫们迅速冲过去,准备把他拿下。
  就在这时,又有一道破空之音响了起来,直直地刺中中年男人的咽喉。
  他死了。
 
 
第39章 举措
  随着中年男子的一声惨叫,另一把暗器从中年男子头顶的前侧方飞了出去……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景缃之动作不慢,拿捏的角度也丝毫不差。
  但他毕竟后发,暗器射出后,与杀死中年男子的那把暗器仅有一线之隔,如此,便错过了救人的唯一机会。
  “夜焰!”景缃之轻叱一声,大鸟一般几个起落,便冲到了太白楼外。
  丰安大街是风月之地,虽已九点过半,但街上的车马依然不少。
  各家商铺的灯笼照亮了整条大街,只有对面的胡同稍稍暗了些,人影晃动,就像藏着万千的妖魔鬼怪一般。
  景缃之一动,隐藏在外面的暗卫就已经朝对面胡同追了过去。
  司徒演道:“王爷留步。”
  景缃之扑到街对面,左脚一点,整个人跃到半空,单手一拍房檐,再度腾身而起,人就到了房顶。
  另有两名黑衣人跟了上去,一前一后护在其左右。
  这可比跑酷精彩多了。
  秦禛在心里赞叹一声,迅速压低帽檐——她所嫁非人,稍不小心就会惹祸上身,还是低调些好。
  不多时,景缃之回来了,说道:“我们走。”
  秦禛拱手道:“王爷保重。”
  景缃之一抬手:“你不忙着走,跟本王去一趟六扇门。”
  “这……”秦禛略一迟疑,“好吧。”她知道他要干什么。
  六扇门在大理寺附近,是大庆最神秘的一个衙门。
  普通老百姓进这里大多竖着进横着出,一般人不知其内部构造如何。
  秦禛觉得这里非常一般。
  房屋老旧,面积不大,规制同县衙一般,只有三进院。
  衙门里气死风灯不多,目力所及之处满眼灰暗色调,只有三堂正房门口同时悬了两盏红色灯笼,猩红的光仿佛流淌的血色。
  堂屋里的火盆是刚燃起来的,里面还冒着灰烟,虽不算刺鼻,但存在感很强。
  秦禛四下打量一番,这里陈设简陋,打扫干净,但毫无烟火气息,一看就不是有人久居之地。
  也就说,景缃之不住在这里。
  他带她来这里,一为安全,二为不暴露他的真实住处。
  景缃之在主座上落座,司徒演坐他下首。
  秦禛在司徒演对面落了座,用袖子掩口,打了个呵欠,说道:“王爷叫我来此,是为了指印的事吗?”
  景缃之正色道:“还请不吝赐教。”
  他态度端正,丝毫没有恃强凌弱的意思。
  秦禛有些意外,赶紧调整了一下心态,说道:“王爷言重了。”
  司徒演道:“据我所知,从未有人用过这一手段,王妃是如何掌握的呢?”
  秦禛道:“司徒先生有所不知,我很喜欢画画,用削出尖儿的眉石起稿比毛笔更顺手。还是暮春的时候,一阵风掀翻了接着眉石粉的纸,扑了瓷杯一下子,用手墩一墩杯子,浮粉掉落,就有指印留了下来。”
  司徒演笑道:“难怪娘娘非要做捕快,确实很有缘分。”
  秦禛道:“有嫌犯时此法管用,否则毫无用处。”
  景缃之道:“黑色粉末撒在白色瓷瓶上,确实有效,如果是黑色瓷瓶怎么办,浅色粉末吗?”
  他的反应和他的飞刀一样快。
  秦禛道:“大抵如此吧……”她犹豫片刻,到底说道,“有些材质上很难提取到指印,而且,也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吸附在指印上。黑色瓷瓶一类的东西,王爷或者可以试试金属粉末。”
  景缃之道:“为何?”
  秦禛道:“金属粉末可以被磁铁吸附,所以我才有此猜测,像金粉、铜粉、银粉等,只要粉末足够细腻,都可以一试。”
  她加重了“试”的读音。
  “多谢。”景缃之颔首,对司徒演说道,“麻烦先生再走一趟,送娘娘回去。”
  秦禛起身告辞,同司徒演一起出了门。
  “王爷。”暗卫严凉从外面进来,单膝跪地,“没追到刺客,请王爷责罚。”
  景缃之道:“罢了,你去准备一下,本王要回风雨阁。”
  严凉应一声,拱手出去了。
  承影从外面进来,禀报道:“王爷,申少卿、李少卿回来了。”
  景缃之道:“让他们进来。”
  申少卿,即是申明义,李少卿,即是李泽昂。
  此二人是从四品官员,景缃之一手提拔起来的副手,三十出头,虽为文官,但武艺高强。
  “下官见过王爷。”二人联袂进来,一起见了礼。
  申明义道:“王爷,沈提督和其他两位将军的家眷都到了,尸体被接回去了。”
  景缃之点点头,“请坐。”
  申、李二人在对面末座坐下。
  景缃之道:“夜焰确实来了京城,刚刚击杀下毒者便是他亲自所为。”
  申、李二人弹簧似的站了起来,“下官办事不力……”
  景缃之一摆手,“夜焰在我大庆习武多年,会讲一口官话,只怕早已落实了户籍。他一直隐在暗处,从未公开露过面,短时间内找不到他并不奇怪,本王不会因此责怪你们。”
  申明义道:“多谢王爷体恤。”
  李泽昂道:“王爷,接下来我们怎么做,要不要通知北辽方面,以命换命,咱也杀他们三人?”
  景缃之冷笑一声,“杀是要杀的,但不急。通知下去,出动所有斥候,监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申明义不解道:“王爷……夜焰没有画像,如何监视?”
  景缃之手里的柳叶小刀转了几下,“只要是斥候,就务必会经常流连茶馆酒肆妓馆赌坊,只要多加注意,一定会发现端倪。”
  申明义连连点头,“王爷高明。”
  景缃之薄唇微勾,摇了摇头,“本王不过经验之谈,比起……罢了。”
  他从承影手里接过茶杯,再开口时已经是另一个命令了,“从明日开始,在六扇门的人事卷宗中添加指印一项,这是第一步。第二步,宫中除了皇上,所有人的指印;第三步,牢狱中所有惯犯的指印;第四步,所有官员的指印。”
  秦禛显露碎瓷上的指印时二人并不在场,但嫌犯被灭口后,他们还是听到了事情的始末。
  是以,二人对此毫无疑问,痛快地接受了这项任务。
  翌日清晨,顺天府。
  秦禛点完卯,和周智等人一起,溜溜达达往南厢房走。
  同行的还有其他城区的捕快们。
  “听说了吗,太白楼出事了。”
  “没听说,怎么了?”
  “死了仨大官!”
  “操,真的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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