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理。”
“好死不如赖活着,反正我要活下去。”
女子们小声议论起来。
秦禛在某些人的眼中看到了鲜活气,悬在心口的大石落下了一半,“大家伺候男人这么久,想必对男人没什么幻想了吧。只要对男人失去幻想,不再害怕嫁不出去,知道自己活着也能过得很好,基本上就可以忽略很多事情了,大家觉得呢?”
一个女子道:“不成亲就没有孩子,将来老了怎么办?”
“对啊,我也想问。”
秦禛道:“有三种方案,第一,姐妹们可以扎堆养老;第二,大家多攒点钱,招个赘婿;第三个我不提倡,就不多说了,反正只要胆子大脸皮厚,你就一定能有孩子。”
“第一种好。”
“第二种也不错。”
“我也觉得。”
堂屋里的气氛明显活跃了许多。
又一个女子站了出来:“怎么攒钱呢?”
秦禛道:“我会尽量给大家提供创造机会,请放心,绝不是婢女,大家自由身。”
虞玉竹警惕地看着秦禛,“什么机会?”
秦禛其实也没太想好让她们做什么,但她明白虞玉竹的担心——首先她不想抛头露面,其次不想再做妓子。
她飞快地思考了一下,“我想开个集装裱、字画、刺绣、衣裳等于一体的大店,只要大家肯学肯干,就一定能养活自己。”
“呀,这个好。”
“是啊是啊,我喜欢做衣服。”
“我会画画。”
“我刺绣不错。”
“太好了!”
屋子里的气氛竟然有了几分热烈,就连虞玉竹的情绪都高昂了几分。
做衣裳和刺绣有绣坊,做装裱有专门的装裱店,卖字画的一般都在书肆。
这样的铺子开了也是赔钱吧!
房慈佩服地看着秦禛,房家也算京城富商中的顶流,但他没有这种气魄。
所以……
小猫到底什么人?十五六的年纪,怎么就敢这般大手笔?
对了,六扇门!
六扇门的人来得如此及时,她这么有钱,会不会是六扇门某位官员的亲戚呢?
从花枝胡同出来,二人上了马车。
房慈很快就把心里的猜测问了出来。
秦禛回答道:“我不是六扇门某位官员的亲戚,但我和柱国大将军秦越山有非常近的亲戚关系。”
“啊?”房慈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你是昭王妃的亲戚?”
秦禛笑着点头,“这回你明白了吧。”
房慈连连点头,“明白了,明白了,嘿嘿。”他傻笑两声,“我也实话实说,我不是房家庶支,我是房家嫡支长房的,行三。”
老实得有点中二了。
秦禛尴尬地挠了挠头,先这样吧,日后再说。
第59章 安排
第二天一早,秦禛带着两个黑眼圈去了衙门。
刚下车,就遇到了大赵。
大赵仔细看她两眼,嘲笑道:“怎么了小猫,没精打采的,昨晚上干啥去啦?”
秦禛正要说话,就听身后有人替她答道:“虞玉竹的案子破了,我和小猫后半夜才回家。”
房慈来了。
大赵吓了一跳,“真的假的?”
房慈从车上下来,得意地笑道:“骗你作甚,估计点完卯,人就被六扇门送过来了。”
大赵看向秦禛,“六扇门?”
秦禛轻点一下头,单手插兜,拖着步子朝仪门走了过去,“边走边聊,就要迟到了。”
三人赶到点卯处时,周智和粱显正要去办公室。
房慈把事情一说,二人便也留下来,一起等六扇门的人。
在这期间,房慈把破案经过细细讲了一遍。
周智和粱显面面相觑。
隔了好一会儿,周智说道:“如果六扇门的人不来,你们可就凶多吉少了啊!”
粱显连连摇头,“太冒失了,太冒失了。”
大赵挤出两个字:“逞能。”
房慈不以为意,“不管怎么说,反正案子破了。我俩全身而退,还救出那么多被拐卖的可怜姑娘,冒点儿险也值了。”
周智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目光看看秦禛,又看看房慈,张张嘴,到底又闭上了。
秦禛大概能猜到他在想什么,解释了一句:“放心,六扇门来得很及时,这足以说明我不是蛮干。”
周智怔了一下,随即惊恐地往四周扫了一眼:顺天府大门处空空荡荡,只有西北风卷起的落叶,一个行人都没有。
秦禛意味深长地说道:“周伍长不要想太多,我有分寸。”
周智略一思忖就明白了,六扇门的人跟着秦禛,是为了保证昭王妃的安全,与他们无关。
只要他们不冒犯秦禛,就一定天下太平。
李准亲自过来交割了此案。
一干女子蒙着脸进衙门,由小吏做了笔录,并销了虞玉竹的案子。
之后,秦禛和房慈把她们送到久安大街--秦禛新租的铺子的后院。
后院有三间正房,都是明间,中堂做账房,两边是库房。
三个房间都空空荡荡,连坐的地方都没有。
但秦禛也不是毫无准备,账房里烧了三个炭盆,温度倒是不低。
王妈妈和何妈妈热情地把姑娘们招呼到账房里。
房慈和秦禛也进了屋。
房慈说道:“这点地方住不下这么多人,不如去我家别业吧。”
一个姑娘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他,“不用,这里就很好了。我会盘炕,等下和姐妹们盘两个火炕就行了。”
“对对对,我们哪儿都不去。”
“我们不怕苦。”
秦禛小声说道:“她们害怕有钱有权之人,这是一种下意识地自我保护。”
房慈还是不明白,“你不也是有钱人吗?”
秦禛道:“前面在装修,眼见为实。”
房慈点了点头,“那倒也是。”
秦禛抬起手,往下压了压,“大家静一静,请听我说。”
姑娘们很听话,屋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
秦禛道:“首先,大家不会住在这里,这里是店铺;其次,房子已经去租了,大家不必担心晚上没有地方住;第三,我请了大夫,如果觉得身体不适,千万不要不好意思,大家不但要对自己负责,也要对同住的姐妹负责;第四,如果有想联系家里的,可以跟管家说,他会给大家代写书信;最后,大家有什么问题,现在就可以问我。”
虞玉竹问道:“如果我们做的衣裳和刺绣没人买怎么办?”
秦禛道:“放心,我做买卖是为了赚钱,赔本的买卖我不干,不存在你说的情况。等大家安顿下来,我会找人教大家刺绣,做装裱,讲解售卖的技巧,还会出一些衣裳的图样。铺子还没开起来,我们有时间学习。”
还有人问道:“如果生病了怎么办?”
秦禛道:“病了就治,不怎么办。”
“住的地方远吗?”
“就在附近。”
“吃饭怎么办?”
“大家轮着做,食材统一采买。”
秦禛回答得又快又详尽,这说明她深思熟虑过,姑娘们安了心,之前的忐忑不安一扫而空,不大的空间里开始有了欢声笑语。
然而,依然无人提出联系家里。
秦禛单独问了一下虞玉竹。
虞玉竹木着脸说道:“就让他们以为我死了吧,这对谁都好。”
在这个时代,这样的确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秦禛不喜欢用大道理绑架别人,便尊重了她的选择。
租房和安排住宿的事有周管家负责,秦禛不用操心,把二十几个姑娘交代给何妈妈、王妈妈照顾,和房慈一起回衙门去了。
一上马车,房慈就说道:“我已经跟家里打过招呼了,你要是用布料,我可以给最低价。”
秦禛拱拱手,“多谢。”
房慈一摆手,“这算什么,不值一提。”
二人回到顺天府,正要进仪门,就听有人叫了一声,“刘捕快!”
秦禛记得,这是蒋文成的声音。
她心里好一阵安慰,赶紧停下了脚步。
蒋文成小跑着从街对面过来,“刘捕快,小竹有消息了吗?”他大概等了很久,脸色发青,身子发抖,显然是又冷又激动。
房慈知道虞玉竹不打算回家,朝秦禛眨了眨眼,示意她谨慎应付。
秦禛道:“你这是听说花枝胡同的事了吧。”
蒋文成重重点头,“刘捕快,到底有没有找到小竹?”
秦禛迟疑片刻,到底说道:“她不在那里。”
蒋文成轻轻呼出一口气,随即眼里又有了一丝绝望,自语道:“她还活着吗?”
这是一个人最真实的反应。
秦禛不鄙视他。
爱情禁不起那样残酷的考验,即便此时的蒋文成足够爱虞玉竹。
秦禛劝道:“回去吧,安心读书,安心娶妻生子,安心过自己的日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蒋文成神色复杂地看着秦禛,片刻后,他长长地鞠了一躬,佝偻着身子离开了。
“也算有心了。”房慈道,“小猫,我怎么觉得他都明白了呢。”
秦禛略一颔首,“他的确明白了。”
蒋文成是聪明人,她一开始的迟疑,以及虞玉竹的案子她根本没有继续调查的意思,都在告诉他一个事实——虞玉竹的案子已经结束了。
房慈撇撇嘴,“还挺绝情。”
秦禛哂笑,“如果是你,你怎么做?”
“这……”房慈被问住了,“我……我可能会见她一面?”
“然后呢?”
“这……”
“你愿意娶吗?”
“呃……”
房慈哑口无言。
秦禛没有乘胜追击——在这种情境下双标,只能说明小房子的心地足够柔软。
回到办公室。
不但周智三人在,罗毅赵岩也在。
“哈哈!”罗毅爽朗地笑了两声,“刘捕快,房捕快,这回你们立大功了啊。”
秦禛没有搭茬的意思。
房慈只好开了口,“罗总捕头过奖了,不过是侥幸而已。”他不敢托大,谦虚了一句。
罗毅点点头,“虽然沾了六扇门的光,但案子还是破了,你们做得很好。”
房慈看秦禛一眼,后者面无表情,遂道:“都是罗总捕头教的好。”
罗毅大笑起来,“还是你们学的用心,哈哈,学以致用了,跟我有什么关系?”他站了起来,“走吧,潘大人想问问案情,你们跟我走一趟。”
一个小小的虞玉竹,扯出来一张官场情、色/交易网,案件牵连极广,建宁帝在朝会上大为震怒。
潘致远乃顺天府府尹,难辞其咎,有失察之责,也被此案牵连。
但因秦禛破了案,官位得以保全,全身而退了。
他叫秦禛去,是为了表扬,但因为不好奖励,便给她和房慈各升两级,做了什长。
有职位,没有兵,他们依旧在周智的领导之下。
秦禛知道,潘致远对她领导男人一事没有信心。
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
没关系,日子长着呢,她总会对此做出一些改变。
回到办公室,赵岩已经走了。
大赵问房慈,潘大人都说了什么。
房慈只说被表扬了,关于职位升迁一事只字未提——他和秦禛在回来的路上商量过了。
虞玉竹的案子完成了,接下来是苟家灭门案。
之前的侦查方向错了,案件重新回到了原点。
周智他们想换一桩案子,但被秦禛否定了。
她认为,既然已经做了大量的调查,就这么放弃太过可惜,有她和房慈加入,说不定能从之前的铺垫中,找出新的蛛丝马迹。
周智思虑再三,还是同意了。
五个人先把掌握的信息做了个汇总,梳理出一张以苟家为核心的社会关系网。
再找小吏把往年未破的灭门案卷宗要了过来——试图找到一些关联性,看看有没有连环案的可能性。
一干人在衙门忙活一下午,到下衙时间就各自回了家。
秦禛回到王府时,景缃之也刚回来,二人在仪门处撞了个正着。
景缃之问道:“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早?”
秦禛道:“我一般都按时回来,除非发生像昨天那样的案子。”
二人一边说,一边肩并肩进了二门。
景缃之道:“我听说你把那些妇人安排在府外了?”
秦禛颔首,“王府人丁稀少,本想安排在府内,但考虑到王爷的安全,我还是放弃了。”
她其实从未考虑过王府,这样说只是给景缃之面子。
景缃之笑了笑,“本王差一点儿就误会你了。”
秦禛道:“如果王爷不让人跟着我,说不定就不会有这种误会,是也不是?”
景缃之摇摇头,“如果本王不派人跟着你,非但没有了误会,只怕王妃也没有了。”
秦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