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智赶紧拱拱手,“给赵哥拜个晚年,我们还剩三个案子,现在去找以前的卷宗,你们呢?”
赵岩道,“我们还剩五个呢,这就出去找线索。”他看向秦禛,“小猫,张文才的案子有消息了吗?”
提起张文才,现场顿时一默。
是啊,人都死两三个月了,张家却一点反馈都没收到。
秦禛抱歉地说道:“六扇门的人说,目前找不到任何线索。”
这桩案子跟三狗,以及秦祎的案子一样,都是随机案件,找不到规律,更找不到凶手。
赵岩也拱了拱手,“兄弟们去忙吧,咱们也走了。”
一干人走远了。
大赵感叹道:“唉,脏钱可不好拿,一不小心就出事。”
房慈深以为然,“我爹从小就教我,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饭。”
周智道:“罢了,人都死了,还说这些做什么?”
大赵道:“当然是引以为鉴咯。”
“臭小子。”粱显在他腿上轻踢一脚,“谁不知道怎地,用你教?”
“哈哈哈……”大赵道,“随便说说嘛。”
大家伙儿说说笑笑地去了刑房,找到管理卷宗的小吏,拿到钥匙,在库房仔细搜索了一番。
去年的,前年的,大前年的……足足翻了一个时辰,才从里面找到一桩类似案件。
这桩未破的案子发生于大前年,受害者的年龄四十二。
房慈道:“只有一桩啊。”
大赵在他肩膀捶了一下,“你还想要几桩?”
粱显把弄乱的卷宗归拢好:“未必是一桩。”
周智道:“对。”
房慈和大赵想了想,一起点了点头。
强/奸案,或者奸/杀案,在这个时代最少见,倒不是发生得少,而是受害者家属一般不会选择报案。
一干人带着卷宗回到办公室。
秦禛把午氏的案子写到新的草纸上,再把华氏的案情写上去。
周智道:“两位死者年龄相仿,尸格有相同之处,但抛尸地点完全不同,一个城西,一个城东,并案会不会让我们走弯路?”
他害怕并错了。
秦禛道:“不会走弯路。从尸格来看,凶手的作案手法,以及对死者的虐待具有一定的规律性,嘴唇周围的青紫,对某处的啃咬,枝条鞭打,以及最后牲口一般的践踏,一般无二。”
粱显把水壶从火盆上取下来,给大家续上热水,说道:“我同意小猫的意见。但事情是这样,尽管咱们拿到了华氏的案子,也还是找不到线索,查不下去啊。”
秦禛摇摇头,“我们并非一无所知。”她喝了口水,“第一,这两桩案子都发生在京城周边,距离京城不超过十里地,这说明凶手是京城人,他或者在城边,或者在城内。”
周智说道:“这些我也想过,然后呢?”
秦禛放下茶杯,“结合前情,周什长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
周智脑海中灵光一闪,“我们应该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排查一下,找一找没报官的类似案件。”
秦禛笑了,这就对了嘛,只要肯动脑,思路就一定会越来越开阔。
周智道:“我们分成两组,一组查午氏,一组查华氏,查完后沿着周边继续排查,最后在衙门集合?大家还有别的建议吗?”
建议是没有的,目前只能做到这么多。
秦禛照例和房慈搭档,其他三人一起,五人从顺天府出来,各奔东西。
秦禛和房慈负责华氏的案子,穿过大半个京城,从东城门出去,马车再走两刻钟,就到了兴顺镇。
兴顺镇的姜糖很出名,镇民很富余,主街道上客栈不多,但小酒楼不少,家家都很红火。
他们到镇上时,已经是中午了。
案子要办,饭也得吃,秦禛和房慈进了一家客人最多的酒楼,在大堂靠窗的地方坐下了。
负责点菜的是个中年妇人,她笑眯眯地说道:“老客,红烧肉和毛豆腐是小店的特色菜,二位要不要尝尝?”
房慈道:“都要,再加两碟子泡菜,两碗米饭。”
“好嘞。”中年妇人用干净的手巾把桌面擦一遍,往后厨去了。
再回来时,她手上多了一壶热茶,“二位渴了吧,润润嗓子。”
秦禛道:“谢谢,大嫂若是有空,咱们想问您几个事儿。”
中年妇人道:“有空有空,二位尽管问。”
秦禛道:“那是大前年的一桩案子,有个妇人死在镇外的小树林里了。您听说过吧?”
“知道知道,就是咱们镇上的。”中年妇人在秦禛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太惨了,唉……吓得我好几个月不敢一个人出门。”
房慈道:“大嫂好好说说,关于这个案子,镇上都有什么说法,有没有其他人也是同样的死法?”
中年妇人瞥了他一眼,“一个还不够啊,就那一个。华嫂子是寡妇,男人死的早,一个闺女出嫁了,儿子儿媳在城里做短工,很少回来,不然也不会出这种事。”
秦禛道:“她为人怎么样,有什么风言风语吗?”
中年妇人道:“这个真没听说,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但华寡妇绝对没有那种事,你们可不能瞎说。也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要那么对她,简直丧心病狂。”
第106章 挑明
在镇上发生这种恶性案件,通常会引起当地人的极大警觉。
所以,中年妇人说的应该是实情。
但为了保险起见,秦禛还是就兴顺镇的异常嫁娶,异常离乡,以及异常死亡事件进行了询问。
镇子小,流言蜚语传得快,中年妇人对这些事如数家珍。
秦禛听了一大堆八卦,然而,能和华氏遇害一案挂上钩的几乎没有。
从饭馆出来,二人按照中年妇人的指点,直接去了一趟案发现场。
从这条主街道出去,继续往东走差不多盏茶的功夫,就有一片杂树林——林木茂盛,品种颇多,有杨树、柳树、松树、桑树等,还有灌木丛和大片枯萎的爬藤。
据卷宗描述,尸体被发现在林子的中间地带——沿小路进去,走到最里面,一棵极粗的老松树下就是华氏横尸之处。
两年多过去了,小径上杂草丛生,几乎没有人类踩踏整理的痕迹。
路不好走,秦禛和房慈从车里取了腰刀,一路走一路砍,走到案发地时,身上满是灰尘和草叶。
秦禛站在老松树旁把周围认真审视了一遍,这是一片不规则的林地,面积大概三亩多。
东边是官道,西边和南边是田地,北边有一小片池塘。
林木很密,如果是夏天,枝叶繁茂,从外面看不到里面。
房慈道:“我不明白,华氏为何要跟一个陌生人来这样偏僻的地方。她不害怕吗?或者,她被打晕后带过来的?”
不待秦禛回答,他自己就推翻了刚才的猜测,“不对,华氏自己出的门,当时下午申时左右。我想不通,凶手哪来的那么大胆子?”
他看向秦禛,希望可以得到一个合理解释。
秦禛道:“凶手可能比较强壮,压倒性地制服华氏,并实施了奸/淫。”
房慈理解不了,“她又没被堵住嘴,她不会喊吗?路上有行人,田里有农人,池塘里还有戏水的孩子。”
秦禛道:“把人喊来,看她是如何被人羞辱的吗?我认为,她那时可能已经不想活了。”
“真他娘的太糟心了!”房慈猛地踹了一脚松树,“畜生畜生!”
秦禛叹了一声,“不得不说,凶手确实丧心病狂。他不但了解这一类女性,精准把握她们的心里,更是对她们有深刻的恨意。”
房慈道:“和管升一样?”
秦禛点点头,“我认为有相通之处,但现在还不是下结论的时候。走吧,我们去走访华氏的邻居。”
二人从杂树林出来,坐马车往回走。
华家在镇子的边缘。
马车从左手第二条胡同进去,第三家就是。
房家的车夫停下马车,“少爷,锁着门呢。”
房慈跳下车,凑到大门前,把门推开一条缝:大门对面的影壁墙下长着一蓬荒草,显然总也没人住了。
二人便敲开了邻居家的大门。
邻居姓李,夫妇俩都很热情,放下院子里的活儿,把二人请到了屋里。
李大娘泡了两碗热气腾腾的粗茶,“官爷,林妹子真是个苦命人。男人早早死了,她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娘,什么脏活累活都干了,总算熬出头,儿女都成家了,她却死得那么惨。他儿女怕丢人,不但不上坟,如今连家都不回了。你们可得尽尽心,把那遭天杀的抓住啊。”
华氏,其实是华林氏,娘家姓林。
李大爷咳嗽两声,示意李大娘不要乱说话。
李大娘一掐腰,“咋,老娘说得不对?哪有那样做人儿女的,林妹子愿意发生那样的事咋地?老娘要是有这样的儿女,一早掐死,谁都别活。”
李大爷噌的一下子从条凳上站了起来,瞪着眼睛想说点什么,又憋回去了,“噔噔噔”地迈着大步出去了。
李大娘得意地笑了,朝秦禛一抬下巴,“官爷,大娘说得对不?”
秦禛道:“非常对,错的是坏人,为什么要迁怒被害的可怜人呢?”
李大娘一拍大腿,“对对对,就是这个话儿。官爷人长得俊,话也说得漂亮。”
房慈道:“大娘,华娘子遇害前,这附近来过什么人吗,左邻右舍的亲朋好友也算。”
李大娘想了好一会儿,“诶哟,两年前的事我可记不得了,应该没有吧。林妹子是寡妇,很少跟左邻右舍来往,大多时候都是咱们妇道人家上门坐坐,唠唠家常。”
她也不见得记不得,只是不敢随意乱说,以免惹了众怒。
秦禛道:“大娘,你要是怀疑谁,尽管告诉咱们。这种案子并不是发生一起了,西边的京西镇有个五十六岁的大娘去年也被害了。”
“啧啧啧,这杀千刀的。”李大娘接连摇头,“不是大娘不帮,这样的畜生大娘也想让官爷早点儿抓到,可大娘真不记得了。”
秦禛便也罢了,“大娘,您知道华娘子当时为何出门吗?”
李大娘道:“不知道。她出事是在六月中,下午天气正热,大家伙儿都不愿意出门,也不愿意串门。”
秦禛又道:“大娘,最近几年,咱们镇上有非正常死亡的女子吗,跳井、上吊,或者突然病亡。”
李大娘思谋片刻,“没听说过,只有慢慢病死的,没听说有横死的。”
秦禛问不到有效的信息,只好起了身,“大娘,华娘子的儿女都在哪里,您能给个详细地址吗?”
李大娘道:“能能能,咱们别的忙帮不上,这点小事还是没问题的……”
从李家出来,二人去了这条胡同的第一家,这一家的男主人看到华氏急匆匆地出了胡同。
秦禛与其聊了聊。
男主人和华氏没有来往,他仅仅是见到华氏活着的最后一个人。
他说,华氏出去时,他正好在井里取凉西瓜,大门开着,就瞧见了一个侧影。
房慈说道:“咱们要不要查查病死的?”
秦禛摇摇头,“兴顺镇大约五六百户人家,范围太大,现在还不是时候。周家村离这里不足五里,我们过去看看。”
房慈没意见,吩咐车夫去周家村。
周家村不大,只有几十户人家。
村民们听说过华氏的案子,但都说他们村里绝无这种事。
二人又把周家村附近的村落走访了一遍,都没找到任何线索,只好赶在下衙前回了顺天府。
一组人在衙门大门口碰头了。
大赵迫不及待地问道:“小房子,你们有收获吗?”
房慈道:“什么都没查到,你们呢?”
“哈哈……”大赵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哥找到了,咱们之前地猜测没错,的确有没报案的。”
周智道:“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就不去签押房了,在这聊几句。”
秦禛没意见——古代的捕快想加班可不容易,一是没路灯,二是出不了城,三是她怕自身安全受到威胁。
周智道:“我们在鹰咀子找到一个受害者,据面馆掌柜说,他们镇上的徐娘子死得蹊跷,三十九岁,前年不知怎么就死了,徐娘子的娘家人也没说什么,草草地葬了。我们去徐家问过,徐家人只说是病死的,问是什么病,他们就说急病,嘴硬得很。”
大赵插了一嘴,“徐家的邻居说了,徐娘子是她儿子从外面背回来的,第二天就死了。”
周智点点头,“我们暂时就掌握这么多。”
房慈道:“估计徐家人一样没线索,不然他们不会保持沉默。”
粱显点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周智道:“走吧,咱们去露个脸,边走边说。”
一干人一起往里走。
粱显问:“小猫觉得凶手是个怎样的人?”
秦禛道:“凶手下手的对象都是中老年妇女,作案地点都在外面,而且都是白天,这些说明对方身体强壮,极度自信,且对受害者有所了解,他应该有一定的阅历,年龄大概在二十五岁以上,仇视成年女性。我觉得此人应该是个小摊贩,走街串巷。”
房慈道:“有没有可能是货郎?”
大赵道:“有可能诶。周哥,明天我们就查货郎吧,看看常去三个地方的货郎是不是同一个人。”
周智笑道:“我们先把潜在的案件找一找,货郎什么的是顺带脚的事,问一问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