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天躺在床上吆喝,哪怕好好的人,都会躺出病来。何况德妃早年生太多,她的身体本就不好,这一作,就把自己作死了。
苏培十分怀疑,阴谋论了一下。
德妃是想用自己的死,让胤禛被众人唾弃,弑母这个罪名,任谁都承受不起。
皇帝不一定要有德,但是没了人性,罔顾人伦纲常,这是在向整个世间规则挑战。
现在社会平衡的基础,就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德妃用自己的死,来暗示所有人:“你们的君主,能弑母,来吧,你们也可以弑君,这是他先挑起的,他不配受到你们的臣服与跪拜。”
苏培觉得德妃不一定会想到这一点,不过十四党里面的人,不乏有这样的高手。以德妃对十四的宠爱,她什么事做不出来。
往永和宫奔波的这一路上,苏培脑子转得飞快,一心多用。说起来挺令人悲哀,现在他对办丧事,还颇有心得。
德妃的丧仪规格,得比康熙低,但她的身份在那里,胤禛打落牙齿和血吞,不管德妃生前接不接受太后的封号,胤禛肯定要给她封一个。
德妃的丧仪,就得按照太后的规格来。所幸一切规矩都是现成的,苏培抓着徐阿水吩咐了一堆,准备丧服,布置灵堂。
最重要的一点,苏培特别强调:“多准备冰,一定要准备足够多的冰!”
妈的,这么热的天气,要是臭了……
苏培抹了把额头的汗,见徐阿水拔腿跑了,深深呼出了口气。
后宫有皇后乌那拉氏在,配合的有内务府,礼部,他只要在从中调度就好。
现在最重要的事,苏培要抓宣传,比如德妃是因为夫妻情深,太过思念康熙,自从他去后,就一病不起,思念成疾,最后撒手人寰。
你大爷的!苏培咬牙再暗骂,大清祖上有殉葬的先例,他都有幸被胤禛威胁殉葬,凭什么德妃不能。
要不是现在大清穿上了鞋,皇家要脸,他真想直接对外宣布,德妃为自己的蠢殉了葬。
她这一死,别说胤禛了,他都想欺负十四了,可劲的欺负!
来到永和宫,苏培一进去,见到胤禛惨无人色,如同石像一样,直直跪在德妃的床榻前,一下就破防了。
以前苏培总嫌弃,经常看到这样破防那样破防,根本是这些人的防线跟豆腐渣一样,经不起考验。
现在他的防线也变成了豆腐渣,胤禛这样子,实在是太可怜,就跟那霜打过的小白菜一样,身上没有一丝人气。
估计胤禛怎么都想不通,为何会这样。他究竟做错了什么,不说是虎毒不食子,德妃作为母亲,竟然能偏心到如此地步。
苏培暗自叹息一声,迅速换上哀伤的表情,上前去搀扶胤禛:“爷,娘娘去了,请您节哀,先让娘娘更衣,能放心去追寻先帝爷吧。”
胤禛转动着僵硬的头,茫然看向苏培,过了许久,方借着他的力气站起身。
跪了太久,胤禛一下没有站稳,踉跄几步,带得苏培跟着都晃了好几晃,顾不得其他,忙紧紧抓住了胤禛的胳膊。
站稳后,胤禛微微闭眼,深吸一口气,拂开苏培的手,一言不发往外走去,没有回头。
苏培忙吩咐了给德妃更衣含饭,跑出去跟在了胤禛身后,见到他消瘦,踽踽独行的身影,突然就想起很多年前。
第一次伺候胤禛进宫,走进长长的甬道时,他也是如现在这般,终是孤孤单单一人。
苏培想起那时的自己,他跟个愣头青一样,什么都不懂。如今他已经是在紫禁城横走,大名鼎鼎的苏总管。
一晃眼,竟然都这么多年过去,几乎天天相处,陪伴最长的,就是眼前的这个倒霉蛋。
回到养心殿,孝服是现成的,苏培吩咐人拿了来,等胤禛洗漱之后换上,见他神色疲惫靠在塌上,让人把茶,换成了清水与热牛乳。
胤禛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察觉到不对,定睛看了一眼,然后一口气喝了下去。苏培再递过热牛乳,他看都未看,咕噜噜喝完了。
放下杯子,胤禛稍微缓过了气,平静地说道:“她是在一心求死,谁也拦不住。死就死吧,她算是得偿所愿了。如果她能有在天之灵,看到她一心为其谋划的小儿子,没有如她所愿,不知她能否从地底下,爬上来找我算账。”
苏培愣楞听着,胤禛被激怒到顶点,反而会很平静,不禁为十四在心里点了根蜡。
若是换做他,肯定就血洗几家,只有鲜血,方有震慑力,以德服人,那要步兵巡抚衙门做什么?
胤禛眼神狠戾,沉声说道:“这件事,再不能由着他们胡来。我不怕他们说我心虚,既然他们要一次次挑战我的耐心,认为我狠毒,我就狠毒给他们看,谣言从哪家起,就从哪家开刀,死上几家,那些人就老实了。”
苏培愣了下,艾玛真是帅气之人所见略同,胤禛与他想到一起去了。
胤禛沉默了会,吩咐道:“去传怡亲王,张廷玉,鄂尔泰,隆科多他们进来。”
停顿片刻,胤禛的眼神更冰冷了几分:“你去,将灵柩移往宁寿宫。”
苏培见胤禛已经恢复了神智,稍微松了口气,吩咐小太监前去传了旨,自己则赶去了永和宫,给德妃移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