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看下你的绣帕吗?”
李宁递了过去。
绣帕针脚细密,收边齐整,但绣样不够新颖,绣技也中规中矩,如果拿去市面卖,这样一方手帕最多也只能卖个三文。若是遇到精明的掌柜两文也是有可能。李宛心里想着。
刚才她接绣帕时注意到李宁手指上的伤痕,全是被针刺中的痕迹,想到上次她送自己那式样繁复做工精巧的绣帕,肯定花了她不少时间和心思,李宛不由想帮帮她。李宁的性格她蛮喜欢的,不争不抢温婉似水,就是太过胆小了些。
她走到房间,挑选了几张她之前画的图稿,再拿出她的针线篓子。
“这几张是我画的绣样,样式还算新颖,你可以试着绣绣这个。”
绣样线条流畅,皴染得当,构图新巧,画工精湛。其中一些花样子李宁从来都没有看到过。
“这些实在太好看了,我怕...我怕我会糟蹋这些绣样。”她低头小声说道,衣角被她拧成一团。
“你过来看下,这几处需要这样处理才能绣好。”李宛没有理会她的话,提醒她看好。
她专门挑了几幅需要特殊针法方能绣好的绣样,这样就算到时将成品卖给绣坊,他们也很难研究出一模一样的绣品,李宁也能多挣些钱不用这么辛苦。
第四十九章
离开时李宁只肯收下一幅画稿, 李宛叠好一同给她塞到篮子里,还包了些糕点要她带回去给孩子吃。
李宁已有一子一女,儿子今年四岁, 女儿两岁,都是正值玩闹的年纪,嘴自然馋, 李宛挑的这些糕点都是软软糯糯,不油不腻, 适合小孩子吃。
李宁一再感谢。
走到院门时,李宛还是不放心再次交代道:“记得我跟你说的,一定不能贱卖了, 这样一方绣帕至少得卖十文钱,要是百绣阁的掌柜不肯开这个价,你就说要去卖给锦绣坊,掌柜都是识货的,他不会让你卖给他的竞争对手,肯定会拦下你。你一定要守住底价, 不要被掌柜三言两语就给糊弄了。还有这画稿与针法你都要留个心眼, 不要被别人轻易套了去, 样式可以模仿,但这针法比较特殊, 别人难研究出来,这就是你赚钱的倚仗。别人不会,只有你会, 自然就卖得起价, 能多赚些。”
李宛本不是话多之人, 但看着李宁唯唯诺诺的样子, 她就很担心,一不小心就多说了些。
李宁虽性子怯弱,但并不愚笨,知道李宛这是为她好,感激道:“谢谢你,三妹,这些我知道的,就是为了两个孩子我也会记住的。”
赵家庄。
“亮子媳妇,你怎么还在吃这个?”
李容再啃了口手上的面饼子,不屑地朝说话之人看去一眼。
这可是面食,精贵着呢,其中还加了不少细面,完全不似粗面那样喇嗓子,这伙食不知比其他人家好哪儿去了,还问她怎么吃这个?就这个你又吃得上吗?
她瞥开眼去,不予理睬。
那人见她如此神色,没有想象中的愠怒,顿时有些纳闷,不禁问道:“你难道不知你大姐家的事?”
李容担心她大姐又被那恶婆子打了,急言道:“什么事,我大姐出什么事了?”
那人这下确定她这是真不知道了。
“别担心,不是坏事,是好事。都说你大姐家现在起来了,你大姐那恶婆婆最近在四处打听教书先生,听说要把她那宝贝孙子送去学堂呢。”
“不是才四岁吗,怎就去学堂,再说那学堂费用可不低。”李容可听说里正家的小孙子一年的束脩银子就是三两,还不算那些个书本钱。若是在青山村,刚刚启蒙,怎么着一年也得半两,她大姐家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
“可不就是,她家算不得穷,但也着实不富裕,一下子这么大手笔,难不成捡到什么值钱的宝贝。若真是,你也可以去沾沾光,别人大口吃肉,你这做妹妹的喝点肉汤总行吧。”
李容经这一怂恿,面饼子都顾不上吃,起身进屋换了件衣裳就疾步来到青山村李宁家。
赵家庄与青山村相隔很近,其间就隔了两个村子,脚程快的话三刻钟就能走到。
李宁看到李容过来,并不吃惊,招呼她喝水。
李容走得太快,一时有些气喘,接过水灌了几口,开口问道:“你那恶婆婆呢?”
“她出去有事了。”
“外面说的是不是真的,你家真的捡到宝贝了?”她四处偷瞄着。
“哪有的事,别听别人胡说。”李宁又给她添了一碗水。
李容心有疑惑,对着屋内打量一圈,有种淡淡的香味,旋即又将视线转移到李宁身上,发现她不光/气色好了很多,连手都又光滑不少。
“大姐,你最近怎么调养的,怎么连手都嫩了不少。”她开始四处翻找,想找到香味来源。
“我没怎么调养,可能就是最近干活比较少。”
李容走到李宁房门处,完全不当自己是客人,推门大喇喇地走了进去。
房内床上还摆放着李宁没来得及收的绣活。
李容拿过一看,满是兴奋,她将绣帕死死攥紧,道:“大姐,这绣样不是如今镇上时兴的?我看里长夫人最近经常捏着这个到处显摆,听说现在镇上百绣阁供不应求,一方绣帕已经涨到三十文,难不成都是你绣的?”
她之前特意去百绣阁看过,店内生意红火,她挤了好半晌才挤进去,可无奈价格太贵,她买不起。
难道大姐家就是靠这个富裕起来的?
她本来在绣活上就没什么天赋,又耐不下性子去打磨,绣技一直停留在简单缝补上,但她看到眼前这绣样,心动异常。
要是她也能绣出来,不光能到处显摆,还能卖钱。
一方就三十文,只要她一天绣一方,一个月就是九百文。
想到九百文,她神色激动,眼里好似都在泛着光。
“大姐,你能不能教教我啊?我那婆婆成天念叨我,说我这不好那不好,要是我也能有一个赚钱活计,看她还不把我捧上天。”
李宁很是犹豫,想起之前李宛交代的话,她瑟缩道:“二妹,我还是教你其它绣样吧,这幅...这幅不行。”她抢过李容手里拿着绣样。
李容双眼瞪得溜圆,她大姐自来是个好拿捏的性子,以前可从没拒绝过她什么,这次竟...。
“大姐,没想到你也变了。要知道那时小宝生病,你那恶婆婆不肯花钱给她治病,可是我借钱给你的。每次你被那恶婆子打,也是我替你出头,没想到你挣钱后转眼就不认人,竟都不愿帮衬我一把。”她佯装出一副很失落的样子。
李宁神色慌乱,这些情谊她都记在心上的,但此事真的不行,她慌忙解释道:“不...不是这样的,这副绣样不是我的,我不能教你。我可以教你其他的。”
不是她的?
原来竟是这样,难怪式样变化这么大。她才不要李宁那些个老土的绣样,绣得半死也挣不来几个钱,于是问道:“那这绣样是哪来的?”
李宁很是踟蹰,支支吾吾不愿说。
“大姐如今有了本事,自然用不着我了,我也就不在这儿讨你的厌,耽搁你挣钱,我走。”李容说着就走出门外。
李宁立刻拦住了她,“如果我说了,二妹可以不要去打扰她吗?”
“我当然不会,只是好奇想问下而已。”
“是三妹画的。好了,现在我教你其他的绣样,这个学好也能卖钱,你婆婆也不会念叨你了。”
三妹?李容心不在焉道。
她竟会画画,还会画这么好看的绣样?
她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张家村。
李容从李宁家出来后回屋拿了些东西就来到张家村,敲了半天门都没人应。
她逮着一个过路人询问得知原来李宛竟是住在旁边那个大院子里。
她沿着气派的院墙来回打量,顿时目瞪口呆。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宛不是嫁给一个破落户吗,怎么可能住这么好的院子?
她收紧手里那一小袋从家里带来的米粮,这是她准备用来救济李宛的,拉近关系才能从她那边要来绣样。
可现在...。
她不甘心,不愿相信。
院门撞得砰砰响,李宛缓缓起身过来开门,还没待她反应过来,门外的李容就一冲而入。
院落宽阔幽静,装潢雅致,树影斑驳,午后的阳光慵懒地洒在院落各处,平添几分惬意。
这哪是什么破落户的生活,分明就是少奶奶过的日子,赏花看景,优哉游哉,敢情自己被骗了,还提一小袋米过来丢人。
她将小袋子藏于身后,质问道:“你为什么要骗我?”
李宛神情呆呆,这人真是莫名其妙,她闲庭信步地走到廊下。
“你既是住在这里,为何添箱时要到隔壁那破屋子故意欺瞒我们?”李容继续追问道。
“你今日过来有事?”李宛本来就对原主二姐印象不好,态度自然也亲和不起来。听到这些话,她态度更差了,恨不得直接赶走。
李容经此提醒才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把米袋甩到矮几上,撑着一口气仰头道:“听说你送了大姐几副绣样,那我的呢?”好似别人欠她的一样。
上次李宛去镇上卖成衣时看到了李宁绣的绣帕,不一会儿就哄抢而空,很受欢迎。那时她就想过后面可能有麻烦,却没想到竟是这个。
她不怪李宁将绣样的事告诉李容,李容心思多,就算她不愿说,李容也会想尽方法让她说。
“就那几幅,现在没了。”李宛语气淡然。
“没了?你不是会画,那你现在赶紧画。”李容催促道。
李宛撇开头,没有回应她。
“怎么大姐就有,到我这儿就没了?咱们可都是亲姐妹,你不能这么顾此失彼。”
李宛冷笑一声,“你那时算计我的时候,有当我是你亲妹妹吗?”
李容一时有些发慌,错开眼去,气焰瞬间消褪了一半。
“你说什么,什么算计你?”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需要讲这么明白?若是我估得没错,当时被卖的应该是你,不是我。”李宛自从她小弟那儿得知李容没嫁给柳宏后,再结合原主被卖前在家里发生的一系列事,她便知道原主当时是被她二姐算计了。
十二岁竟就有如此心思,不得不感叹古代人果真早熟得可怕。
李容惴惴不安,一阵心虚,原来她竟都知道,但自己现在不能与李宛闹僵,人家随手几幅绣样就能大卖,帮大姐家赚来不少银子,要是她也能帮自己的话。想到她就心热不已。
只见她装傻充愣,厚脸皮地错开话题道:“三妹刚刚抹的是什么?”
“护手膏。”李宛淡淡道。
李容凑近一闻,这味道怎的与大姐屋里那缕香味那么相似,难不成大姐也是用的这个?难怪她的手细腻了不少。
她顺手从盒子里拨了些涂上,滑滑嫩嫩还泛着清香,抹上感觉手都没那么干燥粗糙了。
她讪笑一声,谄媚地蹭了蹭李宛的肩,“这个你还有吗?”
李宛看着矮几上的米袋,又想着反正自己最近买了不少,于是从房内拿出一盒,肃容道:“就这一盒,下次就不要开这个口了。”她语气清冷,漆黑的眸中好似泛着寒光,让人不寒而栗。
李容接过,手指微颤,她觉得三妹变凶了好多。
第五十章
一入冬, 天气愈发寒冷起来,夜晚凛风呼啸,院内大树上零星几片残叶也被吹落在地, 在空中打着旋,寒流滚滚而来。
院内水声响起,随着哗啦几声, 凉水洒落在地。
水声惊得房内的油灯一晃,李宛也不自觉跟着打了个哆嗦, 紧了紧手里的暖炉。
她不禁心想:张大哥这药是不是该停了,这大冷天的还要靠冲冷水来降热,属实不太合理。
有好几次她睡得迷迷糊糊, 不小心碰到张彪,只觉他身体烫得吓人,接着被子被掀开,院外传来水声。
可毕竟陈大夫的医术有目共睹,她自己在吃了他开的调理方子后身体确实也好了很多,不再像以前那么体乏无力, 全身发虚。想到此, 她再次放下疑惑。
她的调理方子只剩几副了, 过几天得去镇上请脉看看。
张彪此时正独立于寒风中,待燥意冲散后他才走进房内, 李宛都已经睡着了。
他吹熄油灯睡到床边离李宛最远的位置。
然而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
只见他慢慢向床内挪动,缓缓向李宛靠近,最终直接将李宛揽在怀里, 温香软玉。
女子轻轻嘟囔两声, 随即向热源处靠拢, 蹭了蹭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继续进入梦乡。
张彪全身绷紧, 一动不动,身体开始叫嚣。他立刻掀开被褥,疾步走出房门。
他已经觉察到自己的身体好似愈发不受控制了。
只有贴近她,身体才会觉得放松舒服。
他怕自己哪天会彻底失控,弄伤弄疼她。
脑中一片混沌,陈大夫所说的那个礼到底是什么?是不是行完那个礼自己才能彻底恢复正常?
翌日摊位前。
猪肉陈的媳妇被诊出已有三个月的身孕,他喜气洋洋,逮着张彪就是一阵炫耀,时不时还催促他要他努力。
“虽说你才成亲不久,但你年纪也不小了,可得加把劲儿努力些,别到时我孩子都能过来帮忙了,你的还没个影儿。”说完他又开始琢磨要给取什么名才好。
天气冷,又不是集,街上行人不多,摊位前更是萧条。
张彪转头对猪肉陈说了声恭喜,又趁着左右无人开口问道:“你知道夫妻敦伦之礼吗?”
猪肉陈一下愣在原地,他没什么学识,认字也不多,要问他其他什么礼他绝对不知道,但张彪问的这个他肯定熟,只不过...。
“你竟不知道这个?”他反问道,都是成过亲的人了还能不知道?
他还记得他成亲时也是个愣头青,啥都不懂,当时还是他爹塞了本书给他。
难道张屠户成亲时没人跟他说?可他都二十几了,该懂了应该也已经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