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里提到过,那个叫疤子的,家里有个亲戚还是有些背景的,不然他也不至于在龙湾镇那么嚣张,被劳改劳教那么多次,还死不知悔改,出来之后照样为非作歹,作恶多端,简直就是龙湾镇的一大祸害。
车子一路开到龙湾镇派出所,在院里一停下,派出所所长臧小丰就脚步匆匆迎了出来。
“向美,你不用下来,就在车上等。”沈卫山回头说。林向美乖乖点头:“好。”
沈卫山对她乖巧的态度很满意,回手伸到后面,在她脑袋上摸了下,这才下车。
臧小丰伸出双手和柴泓伟握了握:“局长,您有什么事在电话里吩咐,怎么还亲自跑一趟?”
他都下班回了家,没想到局长一个电话打到所里,说会马上过来。值班民警撂了电话,骑着车子就到他家去通知他。
他不知道出了什么大事,立马踩着车子一路狂蹬就到了所里。这刚到,茶都没泡好,人就到了。
柴泓伟抬脚直接往里走:“进去说。”
几人进了办公室,值班民警给三人端上茶杯,就退了出去。
柴泓伟喝了口茶,板着脸:“听说你们龙湾镇出了恶霸,我这好奇,就想过来亲眼看看。”
臧小丰额头直冒冷汗:“局长您说笑了,我们龙湾镇的治安最近好得很。”
柴泓伟把茶杯往桌上一顿:“好得很?好得很,你们这有个叫疤子的,敢到学校去抢学生们的饭钱?还敢拿着刀去砍十三四岁的孩子?”
“疤子?”臧小丰一听到这个名字,只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忙喊了值班民警进来:“那个疤子怎么回事啊?不是在劳改吗,什么时候出来的?”
值班民警忙答:“所长,他上个月期满就出来了。”
臧小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看柴局长大晚上的直接杀到龙湾镇来,知道那个疤子这下怕是惹了什么大事了,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臧小丰看向柴泓伟:“局长,您看,这镇上大事小事儿的,我也不知道他出来了,他这是砍了哪家孩子,您看要不要我立马派人把他给抓起来审审?”
听着这话,柴泓伟和沈卫山对视一眼,看来没有人来报案说打死了人。
柴泓伟看向沈卫山:“卫山,你觉得呢?”
沈卫山端着茶杯一直静静地坐在一边,听到柴泓伟问他,放下茶杯,对着臧小丰客气地说:“不知道臧所长能不能带我们去疤子家看看。”
虽然心里已经有数,但沈卫山觉得,当务之急,还是得亲眼确定一下,看那个疤子是死了,还是残了。只要人没死,别的事都好说。
臧小丰不知道沈卫山和柴局长是什么关系,但见柴局长在等他回话,忙站起来:“行,我知道他家在哪,咱们现在就过去。”
到了外面,沈卫山把车钥匙交给柴泓伟:“柴哥,你开,我坐后面。”
柴泓伟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笑着接过钥匙,上了驾驶座。臧小丰上了副驾驶。
沈卫山拉开后车门,先上了车,挨着林向美坐了,之后一位民警才上车。
一车五人,在龙湾镇黑漆漆的街道驶过,驶出镇子往前开了几公里,到了一个叫马家店的村子。
民警来抓过这个疤子很多次,熟门熟路地指挥车子停在了村子中间一户人家门口:“这里就是疤子家。”
林向美的心猛地揪起来,无意识地伸手抓住沈卫山温暖的大手,不安地看他。
沈卫山反手把那只冰凉的手包在手心,用力攥了攥,凑近她耳边低声安抚:“别怕,你看这院子这么正常,不像是死了人。”
林向美这才注意到院子里静悄悄的,深深呼出一口气,跟着沈卫山下车。
五个人都进了院子,民警先上去敲门。沈卫山牵着林向美的手站在后面。
“谁啊?”一个五十多岁的肥壮女人开了门,一看来人是脸熟的民警,忙伸手想把门关上。
民警抬脚把门挡住:“大娘,疤子在家吗?”
他的话音没落,从屋里走出一个膀大腰圆,一脸横肉的男的,嘴里不干不净骂骂咧咧:“我操|他妈的,大半夜的,谁他妈不睡觉……”
民警回头看了一眼所长和局长齐齐冷下的脸,上前一步:“疤子,嘴巴放干净点。你今天又犯什么事儿了……”
一听到民警喊门口站着那人“疤子”,再一看他的长相,林向美心里一直吊着的一块大石头,“砰”的一下就落了地。
还好,还好,人没死!这个人渣还好好地站着,不光站着,还能满嘴污秽地骂人。
她家向光没事了,没事了,没事了!
刹那间,林向美有种劫后余生的欣慰,心底又升起强烈的后怕,百感交集,神情有些激动。
沈卫山低头打量林向美,揽着她的肩膀陪她坐回了车上,轻轻摸着她的头温声说:“没事了。人没死,剩下的事,派出所的人会处理。”
林向美抬头看着沈卫山,猛地伸手抱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怀里,闷声闷气地:“沈卫山,谢谢你!”
第50章
这还是林向美头一次在沈卫山面前主动投怀送抱, 还是这么乖乖巧巧,柔柔弱弱的模样。
沈卫山心头猛地一抽,手在空中顿了一下,才放在林向美肩膀上, 轻轻揽住她。
他默数着突然之间变得格外猛烈的心跳, 见心悸没有加重的趋势, 这才低下头, 下巴在林向美头顶蹭了蹭:“说了, 跟我不用这么客气。是向光运气好,人没死,不然这事真不大好办。”
林向美窝在沈卫山怀里, 只觉得安心:“我知道, 但我就是想谢谢你。”
如果没有沈卫山,她也不能大半夜的跑来龙湾镇确认疤子死了没有,最快也要到明天。那这个晚上,她们姐弟俩都得备受煎熬。
两辈子加起来,除了前阵子刚见面那阵, 她刻意在他面前装柔弱,沈卫山几乎从来没见到过林向美这样软乎的时候,忍不住心疼, 又因为她的依赖而心情大好。
沈卫山手上忍不住用力把林向美往怀里按了按, 低头在她鬓边蜻蜓点水般亲了亲。
神情恍惚的林向美没有察觉到这一触即离,若有若无的亲吻,神经紧绷提心吊胆了半天, 此刻担忧尽去, 整个人有些乏力, 靠在沈卫山怀里久久不愿起来。
“卫山……”副驾驶的门突然被拉开, 柴泓伟探头进来喊沈卫山,可脑袋一伸进来就看到后排座紧紧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哎哟,对不住,对不住,打扰了。”柴泓伟忙一把关上车门,笑着摇头走远。
林向美这才回过神儿来,忙起身,一把推开沈卫山,转身靠着车窗坐好,莫名有些不自在,清了清嗓子:“有人找你。”
面对林向美这种过河拆桥,用完就丢的恶劣行为,沈卫山神色不虞地看着她,明知故问:“怎么了这是?”抱的好好的,怎么突然不抱了。
“什么怎么了?柴局长找你呢,你快下去看看。”林向美眨巴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故意装傻。
沈卫山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从另外一边开门下车。
车门关上,林向美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抬起双手,拍了拍莫名发热的脸颊。
原本她并没有任何杂念,只是在那一刻,突然想窝进那个男人宽厚的怀抱里。
可被柴局长这么一打岔,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就他们俩现在这关系,她这投怀送抱的行为似乎有些不妥啊。
林向美对自己的行为也很不理解。明明上辈子,面对小男人那张同样的脸时,她只想逗他玩儿。面红耳赤,害羞低头的永远都是小男人。
可不知为什么,面对这个沈卫山,她经常莫名会产生一种依赖感,总觉得他那硬邦邦的胸膛很可靠。
林向美坐在车上胡思乱想,捧着脸发呆。
沈卫山下了车,柴泓伟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一眼车上,笑得一脸意味深长:“怎么着,明明是对象,还跟我说是妹子,这好事连你哥都瞒?”
沈卫山嘴角不自知地弯着:“没有的事儿,别瞎猜。”
柴泓伟一脸不信,故意逗着说:“要真不是对象,你嫂子还说给你介绍个姑娘呢,要不改天去我家见一面?人我见过,漂亮又能干。”
“不用麻烦嫂子了,我现在工作上忙,没时间处对象。”沈卫山一口拒绝。
柴泓伟指着沈卫山,笑着摇头:“你呀你,口是心非。信哥一句话,追姑娘要跟出任务一样积极主动大胆,总这么藏着掖着的,别回头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沈卫山胸有成竹:“不会。”
两个人站在离车挺远的地方,东拉西扯又闲聊了几句,就见臧小丰所长和民警走了过来。
臧小丰额头直冒冷汗:“局长,是这样,已经问清楚了,这个疤子抢了龙湾中学不少孩子的钱,今天白天还因为抢钱的事儿,带人砍伤了一个学生,打伤了两个。已经通知他明天一早到派出所去自首,交代清楚。”
柴泓伟背着手冷着脸:“学生是什么?学生是国家的花朵,祖国的未来。在你这龙湾镇,一个地痞流氓都敢抢学生的饭钱,性质实属恶劣,一定要严惩不贷。”
臧小丰连连点头:“是,局长您请放心,这事儿我一定处理好了。”
柴泓伟又交代:“他抢了学生多少钱,让他如数归还,一分都不能少。少了,你这个派出所所长要自己补上去。还有他砍伤打伤那几个孩子的医药费,也得让他出。”
臧小丰:“明白,明白,一定办妥。”
柴泓伟看了一眼沈卫山,见沈卫山点头,这才缓和了语气:“行了,上车吧。”
五个人都上了车,和来的时候一样,柴泓伟开车,沈卫山挨着林向美坐在后排。
有了刚才那一抱,林向美有些不自在,故意往窗户边挪了挪,离沈卫山尽可能远远的。
沈卫山靠坐在后排中间稳如泰山,两条大长腿无处安放,只能岔着,一条腿紧紧贴着林向美的腿。
林向美又往边上挪了挪,可随着车子一晃一晃,他的腿又贴过来。林向美已经紧紧挨着车门了,无路可退。
她抬头看向沈卫山,见他神态自若地看着前方,她也不好伸手去推他,不然显得太刻意了。
车子走在农村的土路上,晃晃悠悠,突然不知道从哪窜出来一条野狗从路上横穿过去,车子差点儿就撞上去。
柴泓伟猛地打了一下方向盘,又踩了个急刹车,车子左右摇摆晃了两下。
沈卫山整个人顺着惯性倒在林向美身上,砸上去之前,还不忘伸手垫在她脑袋和窗户之前。
柴泓伟低声咒骂了一句,再次踩了油门,以更慢的速度往前,没一会儿开上了大路。
车子渐行渐稳,可沈卫山自打摔过来之后,就一直没坐直,就那么斜斜歪歪地靠在林向美身上,一只手还搭在她的肩膀上。
林向美偷偷伸手推了几把沈卫山,示意他挪过去,可沈卫山就跟个没事人一样,一动不动。
非礼勿视,坐在后排的民警注意到这一幕,忙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前排座的两人倒是没注意,就最近的工作随意聊着。
林向美被沈卫山大山一样重的身体挤在角落,有些恼,还有些无奈。
这人,大庭广众之下,他能不能注意点儿影响,这可是动不动就要得个流氓罪的年代啊。
再说那边那么大地方,为什么非得跟她在这挤。
可这男人故意装傻,这么多人在呢,她也不好有什么大动作,只好由着他去了。
好在,很快就到了镇上派出所,臧小丰带着民警下了车。柴泓伟下车,沈卫山带着林向美也下了车,几人寒暄,握手告别。
沈卫山看着林向美上了车,自己接过钥匙上了驾驶座,等柴泓伟坐好,开车出了派出所,一路往双山县开去。
臧小丰和值班民警站在路边目送车子离去。民警忍不住好奇问:“所长,和局长来的那人是谁啊?好像跟局长关系很好的样子。”
想到从头到尾,柴局长都没跟他介绍那个叫卫山的人,而两个人看起来关系又很亲密,臧小丰猜到那人估计是个有背景的。
听到民警问,臧小丰回头瞪了他一眼:“不该打听的别瞎问。明天早上,要是疤子不来,你带人去把他给我抓回来。这王八羔子太嚣张了,连学生的饭钱都敢抢……”
郑重交代几句,臧小丰踩上自行车回家去了。
沈卫山开车,把柴泓伟送回家,拒绝了他邀请两人上楼喝杯茶再走的提议,撂下一句改天再聚,开车走了。
等沈卫山把车开到巷子两家大门中间靠边停好,两人下了车,回了林向美家里。
夜已深,两个小的已经睡熟了。只有林向光焦虑不安地抱腿靠在炕头坐着。
一听到外头门响,小伙子鞋也不穿,蹭地蹦下地,噔噔噔跑出来。
林向美一打开房门,就见林向光光着脚丫子站在走廊里,目光焦急又忐忑。
“怎么不穿鞋?地上多凉啊,赶紧回屋。”林向美皱眉,在林向光胳膊上重重拍了一下,训道。
从林向光今天在饭店门口见到林向美开始,她对他说话的语气就一直都是温柔的,小心的。
这还是今天头一次听到姐姐和以前一样,毫不客气地训他。
林向光的眼睛一亮,抓住林向美的手,语气焦急忐忑又带着隐隐的期待:“姐?是不是人没死?”
林向美狠狠瞪了他一眼,本想再吓唬这热血冲头的小混蛋一下,可瞪着瞪着,没绷住笑了:“没事了,人没死,好好的呢!”
“真的?姐,真的?你没骗我?”小伙子眼睛瞪大,惊喜万分,又有些不敢相信。
林向美抬手在他胳膊上狠狠拍了一巴掌:“爱信不信,不信拉倒。”
林向光“嗷”一声,上前一把抱起林向美,原地乱蹦。
他激动地想大喊大叫,可又怕吵到屋里两个小的,只能压着声音吼:“姐,我不用死了,我不用死了,我不用死了!”
小伙子的力气大得很,勒得林向美腰都快断了。声音又粗嘎难听,吵得林向美脑瓜仁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