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玄铁铸就的栅栏外面,光照黯淡,未几,一个人隔着栅栏,站在了她的牢房面前,
萼罗仔细辨认,很快认了出来。
“原来是仙娥。”她露出微笑,“许久不见了。”
慈窨看着她,面色平静。
“听说你向天庭招供了。”她说,“借此免除了死罪。”
萼罗的唇角微微弯起,眉间尽是妩媚。
她将双腿放下,站起身来,虽然戴着镣铐,却丝毫不影响她摆出婀娜的姿态。她身上的衣裙轻薄窄小,勾勒出起伏有致的身形,行走时,腰肢扭动,举手投足皆是诱人。
“连仙娥都听说了?”萼罗隔着栅栏,望着慈窨,娇笑,“当初逮我那位男仙官,叫景南的,不知听说了不曾?恐怕过不久,我便要与仙娥和景南做同僚呢。”
慈窨看着她,不为所动。
“我今日来,正是奉了阳钧真人之命,问讯于你。”慈窨道,“我所问之事,你若敢隐瞒,天条不会容你。”
萼罗一怔,脸上的笑意变得殷勤:“原来如此,仙娥请问,妾定然知无不言。”
说话间,狱吏已经搬来榻和书案,放在慈窨身后。
慈窨在榻上坐下,提笔蘸了蘸墨汁,道:“姓名,来历。”
萼罗轻笑:“妾的名字,仙姑不是知道了……”话音才落,她触到慈窨冷冷的目光,随即收起笑意,道,“萼罗,魔族圣姑。”
“年岁。”
“一千一百八十三岁零六个月零五天。”
“为何入狱?”
“妾交友不慎,误入歧途,走火入魔,当下自知罪孽深重,追悔莫及。”萼罗的声音里满是沉重,双眸中忽而泛出泪光来,拭了拭,楚楚可怜,“是妾不知天高地厚,为了替主上……呸,魔族酋首毗迦非法收集天庭宝器,追捕花妖绮霞,助纣为虐,触犯天规,终被仙娥绳之以法,押入天牢。”
慈窨听着,手上的笔却没有动。
“只是因为这个?”她淡淡道。
萼罗泫然欲泣:“妾虽在魔族中被奉为圣姑,却也是无奈。那毗迦垂涎妾的美色,欲将妾霸占,故而给妾安上这圣姑的名头。妾一介弱女子,即便心向正道,因这头衔,也已经无处可去,只得含冤受下……”
“这些话,你已经在阳钧真人面前说过了。”
萼罗眼睛转了转,连忙又道:“妾夺取那司南碎块,是奉了毗迦之命,他手上已经有……”
“这个你也说过了。”慈窨道,“萼罗,你头上的牢狱还有八层,若说不出新的,便只能留在此处。”
萼罗一惊,咬咬牙,道:“妾还知道昊海,他也……”
“你说过他也有碎块,但此事,仍未经证实。”慈窨道。
“妾要说的,可不止是这碎块之事。”萼罗却道。
她望着慈窨,双眸闪着诡谲的光:“妾知道,仙娥当年与昊海曾有过旧情,可昊海却冷血无情,背弃仙娥,屠戮师门。仙娥曾发誓要为师门报仇,手刃昊海。不瞒仙娥,妾与昊海亦是有仇。妾除了知道昊海有司南碎块,还知道如何能找到他,仙娥若是愿意,妾可助仙娥一臂之力。”
果然,慈窨听得这话,看着她,神色有了些许变化。
“你有何法?”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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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魂晶
话语虽冷淡,萼罗却听出了她心思的松动,再度露出娇笑。
“仙娥可知,当初昊海投奔魔族的缘由?”她问。
“因为正道灭了鬼门,他与正道决裂,走火入魔。”慈窨道。
萼罗却轻轻摇头。
“非也。”她说,“齐晏乃仙人,就算叛下天庭,教授的亦是正道,怎会让昊海入魔?”
说罢,萼罗注视着慈窨:“他虽修习了魔族之术,却从来不曾走火入魔。他进入魔族,是为了拿到一件宝物。”
慈窨盯着萼罗,少顷,道:“什么宝物。”
“仙娥可曾听说过魂晶?”
慈窨的眉头微微皱起。
魂晶,是魔族的圣器。
说来,此物的渊源,比天庭还要久远。
它来自于上古神祇伏羲,在创造八卦时,伏羲曾为算尽天下生灵生死而落泪,那泪水落入泥土之中,凝为晶石,就是魂晶。
因为它是感应生死而成,故而它能吸纳天下任何生灵的魂魄,让它们沉睡其中,永远不灭。
魔族得到它之后,曾用它封存了历代魔君的魂魄,期待着有朝一日找到办法,让他们重生于世。也因得其重要,魔族将其奉为圣物,每一代魔君就任,必以接手魂晶为标志。从此以后,也魂晶也只由魔君亲自保存。
“魂晶由历代魔君相传,从不曾遗失。”萼罗道,“可传到昊海手上之后,有一日,他突然消失,魂晶也就此不知所踪。由此,仙娥当明白,为何魔族对昊海追杀不舍。毗迦没有魂晶,便不能算真正的魔君,这可比那经纬司南的碎块要紧多了。”
慈窨明白过来。
“他要魂晶做什么?”她问。
“魂晶的用处可多了。”萼罗道,“他或许想用来复活鬼门和齐晏也未可知。毗迦和一众首领都认为,当初昊海不过是假装走火入魔。他加入魔族,正是为了得到魂晶。”
牢狱之中一时安静。
慈窨沉默了一会,神色依旧平静:“说下去。”
“昊海既持有魂晶,那么魂晶便是追寻他的线索。”萼罗道,“魂晶生于伏羲,那么只消用伏羲创下的其他宝物加以追踪,必可得到些蛛丝马迹。魂晶在哪里,昊海就在哪里。此事,对于天庭而言,当是不难。”
慈窨了然。
伏羲乃开辟三界的神祇之一,自也留下了不少的法器。
天庭之中的伏羲盘,就是其中之一。它是八卦之源,虽然伏羲认为尽知天机并非好事,将其演算之法封住,但若是只用它来追踪伏羲留下的其他法器,当为可行。
萼罗看着慈窨的手,她的笔在纸上沙沙写着,似乎已经将她的所有言语都记录在案。
“你方才说你与昊海有仇。”慈窨淡淡道,“是什么仇。”
萼罗有些踌躇,露出些娇羞之色,道:“妾说了,仙娥可万万不能生气。”
“我为何要生气。”
萼罗叹口气,道:“实不相瞒,妾与昊海,曾有一段情缘。”
慈窨看着她,神色平静无波:“哦?”
“当年,妾初入魔族,遇到的第一位魔君,便是昊海。”萼罗娓娓道来,“妾少不更事,见他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以为他是个英雄。妾那时在他宫中服侍,每日洒扫,端茶奉食,无不尽心。原想着,他会以礼相待,悉心教导,让妾也似他一般精通法术,修为精进。不料,一日,他将妾唤入房中,将妾……将妾……”
萼罗支支吾吾,话没说完,突然,身后的石床发出一声巨响。转头看去,那偌大的石床竟已经从中间齐刷刷成了两截。
萼罗吓一跳,惊魂未定地看向慈窨。
只见她面色冰冷,杀气腾腾:“说下去。”
*
“你竟然跟萼罗那样的人有纠葛?”荼靡坐在榻上,一边嗑着松子一边鄙夷地看着沈戢,“你当真是不挑。”
“谁说我与她有纠葛。”沈戢瞪她一眼,从她手里抢过一把松子,“是她半夜不睡觉跑到我房里去,被我赶了出来。”
“是么?”阿娆怀疑地看着他,“萼罗生得也不差,你当真就把她赶了出来,什么也没做?”
沈戢正色看她:“我是那般随便的人么?她生得再好,魂相也是一棵花。我又不是季贤,看花都能看成西施。”
荼靡正要说话,一只手伸过来,将她手里的松子抓过去一半。
“后来呢?”白凛优雅地倚在凭几上,将一颗松子放到齿间咬开,“她恨你,就是因为此事。”
“自是不止。”沈戢道,“那时,魔族圣姑之位空着,萼罗一直想当。便想从我这里入手,好封她当上。那位子,堪比四大天王,可号令一方。萼罗那等人品,怎可胜任?她在我这里屡屡受挫,自然就忌恨起来。”
荼靡有些匪夷所思:“魔族那等乌合之众,也要讲究人品?还封什么圣姑,什么四大天王?”
轮到沈戢鄙夷地看她:“魔族若真是乌合之众,又如何与天庭对抗这么久?”
白凛似乎对这些毫无兴趣,继续问道:“你既然已经入魔,为何离开了魔族?”
说到这个,荼靡和阿娆再度齐刷刷看向沈戢。
“这个么,在下方才已经答过了。”沈戢毫无退让之色,道,“与正事无关,无可奉告。”
话音才落,忽然,院子里传来曹福的声音,叫沈戢和阿娆出去招待客人。
沈戢随即如获大赦,将手中的松子放下,行云流水地站起身来,掸落衣服上的松子壳。
“天色快要暗了,神君还是早回天庭才是。”他说。
白凛却没有动,仍倚在凭几上吃松子:“我不回去。”
众人都诧异。
“不回去?”荼靡问,“你留在此处做甚?”
“我乃上神,自当心怀下界,体恤世情。”白凛一脸理所当然,“我已经向元光禀报,元光许我无事便下界游历。”
荼靡不解:“你不是镇狱么?难道不用守在天道宫里?”
“镇狱不过是身份,便如你们凡间庙里的神仙。”白凛不紧不慢道,“摆的都是牌位塑像罢了,你见过哪个神仙真的待在庙里?”
阿娆忍不出插嘴:“元光真好……”
此时,曹福又在外面唤了一声,末了,道:“荼靡可在?让她出来,她有几位师姐下山找她来了!”
荼靡一愣,忙也答应一声,随即压低声音对白凛道:“我那几位师姐可都是法术高强的仙山弟子,见多识广,你若被认出了可就说不清了。”
“她们认不得我。”白凛道。
“反正你不许出去。”荼靡瞪他一眼,“你既然来了就不许惹事,知道么?”
白凛皱起眉,荼靡也不管他,关上门,匆匆跟着沈戢和阿娆一道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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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围观
自在居的堂上,果然有几位仙山女弟子站着,亭亭玉立,颇有仙人之气,引得不少初来乍到的客人投来艳羡的目光。
见到荼靡进来,女弟子们都露出笑意,迎上前去。
“沈郎,”一位师姐朝走在荼靡面前的沈戢美目盼兮,巧笑道,“上次你说要为我等算一算尘缘,我等今日来了,你可要说话算话。”
看到她们,沈戢随即露出迷人的微笑,迎上前去施个礼:“岂敢食言,能为诸位娘子看相,乃在下之幸。”
听得这话,女弟子们笑声琳琅:“沈郎总是这样客气。”
看着她们,荼靡无奈地在心里翻个白眼。
每次都是这样,说是找她,其实都是来看沈戢的。
仙山上的师兄们虽然也不乏长相好看的,南海仙翁治下也并没有许多条条框框,但能上山的弟子,都是出类拔萃之人,定力优秀。加上修道之人总是自带一股清冷之气,讲究讷于言敏于行,以内功见真章,大多不苟言笑。故而仙山上的弟子们虽有男有女,但一向没有什么波澜。
直到沈戢来到伏龙村里。
他的相貌,即便拿去跟仙人比也不落下风,来到伏龙仙山之后,迅速打败了仙山弟子们。从前,若有人问,伏龙仙山的本地第一美男子是谁,答案或许会五花八门。而沈戢来到之后,答案变成只有一个,就是他。
并且,这美男子的嘴还十分的甜。
无论见到何人,都永远笑眯眯的,说起话来让人如沐春风。尤其是对女弟子们。
每个他见过的女弟子,他都能准确无误地唤出名字来,记得她们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
修道之人讲究压制口腹之欲,故而仙山弟子们对自在居的生意,从来不大光顾。
而沈戢来到之后,此事出现了扭转。
至少女弟子们会经常下来,到自在居里点些小菜,跟沈戢说说话谈谈心。沈戢也颇是给面子,但凡她们下来,必定作陪,每个人回去的时候,都心满意足春风满面。
曹福对此自然是乐得合不拢嘴,荼靡甚至怀疑,如果有朝一日,他知道那个卖力干活的沈戢其实是个假人,那么他不但不会生气,还会让沈戢多做几个出来。
“娘子们来了。”曹福笑眯眯地亲自招呼,“窗边的位子如何?这边舒服。”
女弟子们于是拉着荼靡,都坐到坐到窗边去。沈戢陪着,没多久,一串菜肴报到了曹福手上,曹福笑得眼睛眯眯。
“我们上次下山来,沈郎不在店里。”坐在沈戢身边的一位女弟子道,“曹掌柜说沈郎请假出去,已经多日不曾回来,我等还以为沈郎不回来了。”
“怎么会。”沈戢温声道,“你上次为我补了衣裳,我说要请你吃桂花糕,还未践诺,我又怎敢不辞而别。”
那女弟子颇是高兴,轻笑:“补一补衣裳罢了,何足挂齿。”
荼靡的唇角微不可见地撇了撇。
还说自己不是随便的人,这还不叫随便……
“沈郎,”这时,另一名女弟子道,“我等今日下山来,是想问问你,下个月仙山上的寿菊宴,你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