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之外——匿名咸鱼
时间:2022-05-26 08:07:08

    伊芙琳用魔法点燃了墙上的烛火,肚皮发光的蓝歌鸲啾了一声,落在她的头顶上。
    梅里特抬起头,满屋子的冷淡气息都随着黑暗散去。他流露出一丝微薄的笑意:“你回来了。”
    伊芙琳捉住蓝歌鸲。
    “嗯,”她说,“我回来了。”
    就连这种对话,都让她的眼眶微微热起来。
    她将魔法材料放在一旁,向梅里特展示自己买到的东西。他的手在羊毛斗篷上拂过,黑色布料反衬出指节修长匀称。
    “谢谢。”他说。
    其他服饰却令巫妖皱起了眉毛。珍珠纽扣,蕾丝花边,长筒袜,紧身裤,他看了几眼,就做出了难以赞同的评价:“太浮夸了。”
    伊芙琳说:“这是新贵族间的潮流。”
    “把男人打扮成一只花孔雀?”
    她看着梅里特身上的破旧衣衫,那是五百年前流行的款式。他守着不合时宜的服装,就如小布谷鸟钟唱着五百年前的歌谣。
    伊芙琳既难过,又想微笑。她最后放软了声音,说:“我觉得会很适合你。”
    他借过来,半信半疑,又道了一声谢。
    最后是那两本笑话书。梅里特拿起来,翻了翻,没有做出任何评价。
    “是不是不怎么好笑?”伊芙琳问,“我买书的时候,没仔细挑,因为心情不太好。”
    “还可以。”
    她的声音小小的,带着点祈求的意味:“我想听你念笑话。”
    过了几秒,梅里特说:“好。”
    伊芙琳把头枕在自己的膝盖上,抱着腿,侧着脸凝视他。蓝歌鸲从她的肩头蹦跶到梅里特的肩头,最后栖息在蔷薇花枝下,缩起翅膀。巫妖缓缓地读着书上的文字,薄唇半张,眉眼柔和。
    他念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失败的搭讪,他诵读一个愚蠢的庄园主打算用磨碎的洋葱来治愈自己的秃头。伊芙琳笑起来,甚至笑出了一点泪。因为梅里特读笑话的语气同样低沉而温柔,仿佛在吟咏一首情诗。
    那盆快乐的幼苗逐渐生长,偏厚的叶片向着上方伸展。一簇密密麻麻的花苞从叶片中央探出来。
    伊芙琳想,这盆花在盛开的时候,一定会格外芬芳。
    梅里特停下声音,抿了一口水。他问:“真的那么好笑吗?”
    她笑得脸颊也红了:“真的。”
    “我觉得,这本书里的笑话都有点傻。”
    “是有一点。”伊芙琳说。
    “可是,”过了一会儿,她又说,“我现在很开心。谢谢你,梅里特。”
    梅里特听了之后,便没有合上这本书。烛火在墙上燃烧,一点光映他的睫毛间。他说:“那我再读几篇。”
    “我不想听笑话了。”她几乎是在撒娇,“我想听你说点别的。”
    “说什么呢?”
    “什么都行。”伊芙琳问,“你想不想去看海?我刚刚看了,东边的海是酒蓝色的,无边无际,好像连着世界的尽头。”
    “我看过海。”他轻声说。
    “你活了这么多年,见过的东西应该比我多。”
    “也不一定吧。”
    伊芙琳摇头。
    梅里特用指尖摩挲着书脊,说:“其实我有点怀念之前的书房。”
    他肯定也想念自己的妹妹。
    伴随着难以抑制的冲动,伊芙琳脱口说道:“我帮你把锁链取下来吧,然后我们一起去选书。”
    也许是她的语气太急切了,巫妖在一瞬间睁大了眼睛,右腿也微微动了动。她听到一声轻响,那是锁链上的金属在相互摩擦。
    那些危险的肮脏的念头全都被抛在了脑后,伊芙琳微微战栗地重复道:“我已经买好了材料,这几天就能帮你熔断它。”
    在他面前,她宁愿当一个好女孩。
    梅里特说:“其实我已经习惯了……”
    他说得又轻又缓。伊芙琳低声恳求:“可是我想帮你取下来。”
    巫妖叹息了一声。
    她说:“我……想给你自由。”
    虚假的,有限度的自由。
    梅里特摸了摸她软软的金发,哄她去看窗前的蔷薇。层层叠叠的花瓣一片片绽开,月光倾洒下来,映出深深浅浅的粉。这种粉色偏白,像是一个女孩从小到大酝酿出的最纯洁的梦。
    伊芙琳红着眼睛,屏住呼吸。
    “花开了。”梅里特说。
    时间仿佛也静止在这一瞬,她的爱恋在月光下舒展。伊芙琳把笑话书合起来,隔着几张纸,手覆在梅里特的手背上。
    她想问,你有没有稍微爱上我。
    一点点也可以。
    可是她噙着泪,笑了起来,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
    我写得真慢!!我还以为这一更能开车的!!!!!或者至少能告白的!!!!很气!!!!!!!!
    这个拖沓的坏毛病还能不能好啦!!!!!他俩谈恋爱是在鬼打墙吗!!!!!!
    另外给自己脱了一下马甲
    这样子大家如果对我的其他文有兴趣,或者需要看马甲避雷,都……方便了很多呢……
    但是正马写文总有点奇怪的羞耻感,感觉不太好意思放飞自我,也不太好意思随便坑文……
    【重逢10】
    伊芙琳买回来的魔法材料分别有两种作用,一种用以补全锁链,另一种可以熬成熔断金属的汤药。在交付给梅里特之前,她把第一种材料全都抽了出来,与自己的其他藏品放在了一起。
    “谢谢。”梅里特说。
    她在大厅的角落又支起了一个坩埚。炼制药剂向来都有一些危险性,为了不弄坏新地毯,也不影响花的生长,坩埚被架得远远的,中间还布置了几个防范性的魔法咒语。梅里特垂着眼眸,把材料一件件处理好,丢进坩埚里。
    银色的植物在锅里融城一滩月光似的液体,他拿起细棒,顺时针搅拌了几圈。伊芙琳坐在椅子上,撑着下巴看他。他在做这件事情的时候,表情专注而认真。
    她问:“需要我帮忙吗?”
    “暂时不需要。”梅里特摇头,“这个不难,就算没有魔力,我也可以做得来。”
    他还有潜台词没有说出口,可是动作中的熟悉和眼神里的怀念全都瞒不过伊芙琳——梅里特已经很久没有碰过魔法相关的东西了,他想自己来。
    反正有她在,什么意外事件都伤害不了他。
    为了不打扰他,伊芙琳安安静静地缩在一旁。她装模作样地看笑话书,但是过了十来分钟,目光却始终停留在第一行。她的神经紧绷着,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梅里特身上。半个多小时之后,他才放下搅拌棒,盖上坩埚的盖子。
    伊芙琳抬起头。
    生涩的金属味在屋子里弥漫。
    梅里特把窗户打开,让魔法药剂的气味被风吹散。风拂起她的金发,伊芙琳举起手,把乱糟糟的发丝别到耳后。他在她身边坐下,带着药草的气息。
    “要熬几天?”她问,“之前在书上看到过,但现在不太记得了。”
    “三天。”
    伊芙琳想,真快。
    梅里特问:“回忆之灯怎么样?修复工作还顺利吗?”
    她说:“还差一点点,也很快了。”
    “那就好。”巫妖说。
    可是她感觉不好,伊芙琳合拢笑话书,放在一旁。蓝歌鸲扑棱棱地飞起来,想落到坩埚盖子上,占领这片无主之地。梅里特站起身,挥手将它赶走。
    “别闹。”他轻声说,“万一落进去,你会被烤熟的。”
    它扑扇着翅膀,白肚皮莹莹地发光。梅里特把它拢在自己的掌心里,然后放到蔷薇花枝下。转回身的时候,他对上了伊芙琳的视线。
    她看着他和他的希望,眼里隔着一层朦胧的雨。
    过了一小会儿,梅里特开口:“你的眼睛有点肿。”
    伊芙琳怔了一下,别过脸。他笑起来,重新在她身旁坐下。他说:“但是你看起来,比之前好了很多。”
    她咬着下唇,很轻地嗯了一声。
    “别再难过了,”梅里特的声音跟风一样柔和,“我最怕看到你们这样的小女孩哭。”
    “我已经不小了。”
    他带着微笑摇头,一个活了五百多年的老怪物,看什么都是小的。伊芙琳不甘心,望着墙砖的缝隙。
    “那如果我下次不开心的话,你能再读几篇笑话吗?”
    她小心翼翼地期盼着一个承诺。
    “……好。”巫妖说。
    风灯在当晚就被修好了,但伊芙琳没跟梅里特透露一个字。
    她站在灯下,所有回忆都于白光中隐去,二十面体玻璃上,逐渐浮现出同一个画面——一个睡得不太安稳的梅里特。
    他躺在地毯上,侧着身体,胸膛随着呼吸的节律而缓慢起伏。羊毛披风搭在椅背上,他双臂交错,叠在小腹旁,仿佛不舒服似的。
    伊芙琳用指尖描绘他紧皱的眉毛。她鼻子发酸,满心都是流泪的冲动。她想,我又该听笑话了。
    女魔法师划动着手指,控制着羊毛披风浮起来,落在梅里特的身上。过了一会儿,他松开小臂,纠结的眉心也平复下来。他的眼睫毛在睡梦中微微颤动,如同一双蝴蝶翅膀。
    万籁俱静,夜色温柔。
    伊芙琳坐在柔软的床上,凝望着巫妖。
    等到睡意上涌,她小小地打了个呵欠,抱着被子,合上眼睛。
    城堡里多了一股咕噜噜的药味,有时是苦的,有时又像面包片一样散发出麦香。梅里特需要随时注意坩埚下的火候,并且隔一段时间,就要搅拌一下里面的液体。
    伊芙琳从地窖里把雪豹玩偶带了出来,一边看书,一边抱在怀里。她翻看的是最新的魔法期刊,里面颇有几篇有趣的新发现。梅里特处理完药剂,来到她的椅背后,就着这个姿势,一同阅读期刊上的内容。
    她看得入了迷,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巫妖的存在。伊芙琳抬起头,差点撞到梅里特的下巴。
    他将染着药味的手指,轻柔地按在她的头顶上。
    “下一页?”他问。
    伊芙琳翻到下一页。魔法印刷出的文字清晰而简明,她却怎么也看不下去了。因为这个姿势过于亲密与微妙,仿佛是梅里特搂着她,她搂着雪豹玩偶。她脸颊滚烫,耳根处微微地发麻。
    可是两三秒之内,梅里特就离开了。
    “我看完了。”他说。
    她低着头,戳着雪豹玩偶的耳朵,深深吸了一口气。再仰起脸的时候,已经可以像往常那样,对着巫妖微笑。她把期刊递给他,问:“你要读前面的吗?”
    梅里特收下书籍:“谢谢。”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又说:“你看起来也好了很多。”
    “是啊。”他还以微笑。
    “能站这么久了。”
    巫妖没有说话。
    她将椅子让给梅里特阅读,自己带着雪豹玩偶,走去另一边,看窗前的两盆花。蔷薇花枝上,又冒出了几朵蓓蕾,沾着晨露,颤巍巍含苞待放。
    蓝歌鸲站在蔷薇花下,用喙梳理翅膀上的羽毛。
    她戳了戳它肚子里的希望之光,它叽了一声,轻啄伊芙琳的手指。然后飞到梅里特的肩头,用一双滴溜溜的黑眼睛谴责她。
    梅里特抬起眼,摸了摸蓝歌鸲的翎毛,问:“怎么了?我听到它在向我告状。”
    伊芙琳缩起手指,用力摇头:“它不给我碰。”
    巫妖捉住它,捧着这只发光的小白团子,送到伊芙琳眼前。蓝歌鸲在他的掌心里,流露出生无所恋的表情。伊芙琳咬着下唇,忍不住想笑。她碰了碰它的脑袋,将它释放出来。
    “另一盆花也要开了。”她对梅里特说。
    四五支花葶插在泥土里,她的快乐叶片厚重,花茎粗而直。花苞如同一簇小灯笼,从根部一路蔓延到顶端。
    “是风信子啊。”梅里特说,“这种花,我小时候,曾经与爱玛一起养过。”
    “你喜欢吗?”她抱着雪豹玩偶,小声问。
    应该是喜欢的,梅里特触碰着花苞,神情温和,眼里残留着笑意。伊芙琳想,真好。
    他要是能承诺不再离开,那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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