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级石梯下的柴芮并不知道,这灿烂的花海给大家带来多么大的震撼。
她正捧着白霄塞给她的书,快速阅读。
马上就能见到巳羽上神,她激动得手指轻颤。
一个从小便萌生出的夙愿,终于在今天有了可能。
看得太过入迷,她忽略了开到眼前的花朵,直到催促的钟声响了三遍,她才后知后觉踏上石梯。
千级石梯,看似很长,但对于有神格的人来说,爬起来并不算吃力。
柴芮一边赏花,一边快步向上,不一会儿就到了审判殿门口。开门前,她暗自纳闷,这么简单的考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在其中迷失,这道心也太不坚定了吧?
“见习姻缘神,柴芮进殿。”
恢宏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大门也随之无声打开。
开门的瞬间,柴芮感到周身的血液凝固,只有心脏在突突的跳着。
这扇大门就像一堵墙,将幻想和现实隔绝开,现在墙裂开了,她日思夜想的那个人正坐在里面的高坐上。
梦想和现实在此刻重叠。
紧了紧手指,她这才撩起下摆,庄重地走了进去。
来到殿中,将左手放于水晶球上:“我名柴芮,新晋姻缘神,前来接受审判。”
水晶球缩小,在柴芮手心形成一朵莲花,确定她的身份没有作伪。
“既是正身,那我们开始吧。”
熟悉的声音从台上传来,还在紧张的柴芮眼睛忽地睁大,头不受控制的抬起,与坐在主位上的人目光交接。
那熟悉的白衣、熟悉的狐眼、熟悉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像昨晚熬夜替她写书的人。再仔细看看,连黑眼圈都一模一样!
周围神仙的表情不像做伪,台上这人绝对是巳羽上神。
可这样的话,那小白岂不是就是巳羽?
轰咔咔咔咔。
柴芮感觉自己被雷击中天灵盖,被劈得外焦里嫩。
她都做了些什么!当着巳羽上神的面说自己仰慕他,逼他街头出卖色相,还拍着胸脯保证会带他成仙……她还断了和巳羽的姻缘绳!巳羽啊,那是巳羽上神啊。
等等,小白说过喜欢她,小白就是巳羽上神的话,那岂不是等同于……
得到这一认知,她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扬,心脏不受控制地突突直跳。
她已经分不清内心的感受,喜悦、羞怯、茫然夹杂在一起,险些神格不稳。
“新晋姻缘神,你手里拿的是什么?”白霄似乎没看出柴芮的情绪波动,狐眼微眯,饶有兴味地看向柴芮的右手。
她手里有什么?
柴芮还没消化完白霄就是巳羽的消息,听到白霄开口,下意识地向自己右手看去。
右手上是一本书,书封上,“追求上神八十一式”八个遒劲大字,猝不及防闯进视线。
!!!
她来时太激动,忘了把书收起来。
第23章
柴芮一惊,一时间全然忘了方才的情绪。匆忙背过手,想将书藏起来。
白霄则更快一步,长指一抬,书便向他飞去,稳稳落入手中。
白霄居高临下地摇了摇手中的书,朝柴芮挑眉。
柴芮想上前去抢,刚一移动就被审判殿的禁制惩罚。
台下还有这么多仙家,闹出这一出,谁还不知道她喜欢巳羽?柴芮在心里早已将白霄痛骂千百遍,只恨还在审判中,不能去锤他一顿。
观礼的仙家也觉出奇怪之处,低头私语。
“巳羽拿着空白书页干什么?”
“不知道,什么宝物吧。我看柴芮挺紧张那本书的。”
众人的话传入柴芮耳朵,她这才稍稍安心。
“乖,一会儿还你。”白霄抬手摇着书,用唇语和她交谈。
明明没有出声,这几个字却重重砸在柴芮心中。
白霄在台上说了些什么,她全没了记忆,只心里重复着白霄用口型比出的“乖”。
副判官写了什么,封了什么神职,她都不知道,只暗自默念着小白就是巳羽,巳羽就是小白……
百仙恭喜了什么,她全都没听见,只脑中翻腾着白霄和她一同在人间的每一个画面。
审判完成,众人全都离去后,只柴芮独自站在殿内傻笑。
最后月老看不下去,揪着耳朵将她揪出了审判殿。
获封神职,柴芮有了自己的住所,就在巳羽宫旁。那座宫殿偏僻些荒凉,没人愿意要,但她还是不放心,历劫前百般恳求,让月老替她看着,不能让别人抢了去。
早在几天前,月老就差人将宫殿打扫干净,审判后的庆功宴就是在那里举行。
“师父,你说小白他会来吗?”太阳渐渐落山,柴芮趴伏在石桌上,神色怏怏,与前院的欢快气氛显得格格不入。
“历劫时天天混在一起的人,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月老痛心疾首地看着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徒弟,但还是狠不下心,“他是审判官,按理不会缺席。”
柴芮的担心并不多余,白霄回宫后,纠结半晌,最后一咬牙,才决定赴宴。
他从自己宫中走出,转个弯便到柴芮的住所。
白霄不经苦笑,这究竟是是为了方便谁。
到了门口,他抬眼就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你怎么来了?”
他和天帝同时脱口而出。
“我来给她送这个,”天帝晃了晃手中的玉佩,“你呢?我还以为你不敢来。”
白霄很想抢过玉佩,将其销毁,但理智不允许他这么做,苦笑道:“今晚之后,她会恨我吧。”
庆功宴上,白霄坐在柴芮身边,对她极尽照顾。
众人纷纷赞叹两人情谊,只有柴芮心中暗自疑惑,低声询问白霄出了什么事情。
白霄只摇摇头,轻拍她的肩膀:“以后要记得保护好自己。”
酒宴过半,柴芮被天帝叫去外面,白霄乘机离开。
回到巳羽宫,他挥退侍从,独自坐在院内饮酒,空了的酒罐随意扔在地上,凌乱无比。
一杯接一杯,入口尽是苦涩。
今天的月亮好圆啊,就像千年前那般。
千年前,仙魔大战中,他受伤入魔,在一个夜晚,误将阿芮认成朱琳沫,失手杀死。
待他再次醒来,就到了仙界。所有人都说他是杀死了朱琳沫的人,是仙界的英雄,天帝也破格给他提为上神。
只有他知道,他当晚杀死的人,是他最爱的人,是唯一一个武功在他之上,却甘心被他打败的人。
那夜长剑刺穿柴芮身体,她的笑容凝在脸上,残存的温柔还未散尽。
他可能真的醉了,居然看见那张熟悉的脸。
借着酒精作用,他伸手在那脸上捏了捏,软软的,和她一样。
“小白,你怎么喝了这么多,有解酒汤吗?”少女焦急的声音传来,“快,别在这吹风了,我们进屋。”
白霄任由少女将他拽进屋内,像只大狗狗一般抱着她,享受着偷来的幸福。
一碗解酒汤下肚,白霄意识回笼,眼前的人影也逐渐清晰。
“你怎么来了?”白霄从柴芮身上爬起,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那玉佩……”
天帝给柴芮的玉佩内封存着她前世的记忆,只要她回忆起是谁杀了她,就不可能再来巳羽宫。
“这块玉佩吗?”柴芮将玉佩塞在他手里,“前世的事我不记得了,也不重要。如果它会影响我们感情,我宁愿没有它。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能感受到,不用回忆来教我。”
白霄紧紧盯着她的眼睛,眼神清澈,不似作假。
“……哈,哈哈哈哈。”他突然疯了似的狂笑起来,“我何德何能,让你前世今生都信任至此。”
柴芮猛地扎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所以你别走好不好。”
白霄低头看着陷在他怀里的,软软的脸蛋。终于忍不住,抬手握住柴芮的下巴,指腹在她唇上摩擦片刻,低头吻了上去。
这是一个不带任何□□的吻,无比克制、温柔。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烛火跳动,倩影摇曳,两个灵魂紧紧地纠缠在了一起。
半晌,白霄终于放开钳制,分开瞬间,两人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我不会离开,但你必须寻回记忆。”白霄强迫柴芮看向他。
“我一直留在仙界,就是为了助你成仙、寻回记忆,让你亲自审判我的过失,决定我的生死。其实你才是我的审判官。”
“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直到你说再也不需要我。”
柴芮再三确认白霄不会趁她昏迷时离去,将手中玉佩捏碎,一股香味袭来,她的意识逐渐抽离。
昏迷前,她不断提醒自己,不论看到什么,醒来都不要冲动,不要做出伤害白霄的事情。
柴芮从睡梦中醒来,身着白色道袍,坐于青霜阁主座。
“玄女,山脚下有人晕倒了。”一个穿着青霜阁道袍的人跪在她脚边,焦急道。
“快抬上来啊,我怎么教你的?”她说着,从座位上跳下来,向门外冲去,“愣着干什么,和我去救人。”
“诶,玄女慢点,那是个男人!”弟子忙提衣跟上。
“男人也是人!别信云蔚那一套说辞。”
一路小跑来到山脚。
山门外,一个少年晕倒在地上,胸口渗出的血,染红一片土地。
见状,柴芮匆忙打开结界,将人拖回峰顶,安置在偏殿。
“快把云蔚叫回来。”她抬手将止血符压在少年胸口,转头向弟子吩咐。
待弟子走后,她将少年扶起,盘腿坐于少年身后,将灵力传入他体内。
灵力传入出乎意料的顺畅,少年应该也是一名修行之人。
太阳渐渐落山,当柴芮快要支撑不住时,云蔚终于推门而入。
“阿芮,谁受伤了?”
云蔚焦急赶来,看到的却是柴芮在给一个男人渡灵力,顿时耷拉下脸,转身就走。
“小云别走,”柴芮拽住云蔚衣袖,“他身上伤口不似人为,说不定可以顺藤摸瓜,找到一直在山下作乱的人。”
“你既说了不是人为,我又如何能解?”云蔚拂开她拽着的手。
“你肯定能啊,”她也不恼,推着云蔚坐到桌边,“你的医术天下无双,就算阎王爷来了,也得先问完你才敢收人。”
柴芮妙口生花,将云蔚从头到尾夸了一遍,才让云蔚应下来。
“救他可以,但按以前的规矩……”
“我懂,不看、不听、不问。我现在就出去。”柴芮说完,立刻离开,担心晚一步云蔚就会反悔,到了门口,还贴心地将门关了起来。
柴芮消耗大量的灵力,一回寝屋,倒头就睡。
睡得正香,就被人拍醒了:“快醒醒,你救的那人不喝药。你自己去看吧,实在没办法的话,就扔下山算了。”
柴芮原本还想睡个回笼觉,一听扔下山,马上支愣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朝偏殿走去:“上天有好生之德,遇到我们就证明他命不该绝。”
云蔚敷衍地点点头,将药递给她,给她个你行你上的眼神,便转身走了:“我去处理一下阁内事物。”
“切,我来就我来。”
柴芮端着药碗走进偏殿,一眼就看见斜倚在床上的少年。心下一惊,这少年长得还算俊俏。
少年换了套整洁的白衣,黑色长发披散开来,失血过多的嘴唇苍白干裂,病态尽显。唯独一双琥珀色狐眼警惕地盯着她,仔细看,手里还攥着一片碎瓷片,应该是刚才摔碗,趁着混乱藏起来的。
“你放心,我不是坏人。”柴芮拖过椅子,在离床有三步远的地方坐下,这个位置不远不近,能够看清对方的表情,互相又攻击不到。
坐好后,她用勺子搅着药汁,缓缓开口:“现在的情况是,我们救了你,但你不喝药,马上就要死了,我们也就不能向你索要报酬。”
少年并没有接话,柴芮似乎早有预料:“你是不是担心这药有问题?”
这次她没打算等对方回答,拿起勺子喝了一口。天知道她这么怕苦的人,是怎么忍着不吐出来的。
喝完,还瘪着嘴装好喝:“看嘛,这药没问题。”
少年终于有了动作,他接过碗,垂眸盯着冒热气的药汁。
看着少年终于有所动作,柴芮激动得睁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向少年。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少年就像静止一般,在没有任何动作。
碗里的药也逐渐变凉。
柴芮这才后知后觉,少年依旧不想喝药。
“你不喝是吧?”她快步上前,在少年有所反应前,率先夺过药碗。
她恶狠狠地看了少年一眼,抬起药碗,张开嘴,咕嘟咕嘟,一滴不剩,全喝了下去。
喝完,她皱着眉头擦了擦嘴角的药渍:“白瞎了这么好的药材,喂你还不如喂狗。”
少年看看柴芮,又看看碗,半晌,憋出一句:“其实你没必要这么说自己。”
第24章
其实你没必要这么说自己……
柴芮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她在这里尽心尽力劝人喝药图什么?
谁爱管谁管,反正她不奉陪。
“病死算了。”丢下这句话,柴芮气呼呼跨出门。
话虽这么说,到了下一个饭点,她依旧端着药,蹭进偏殿的门。
没办法,那张脸冲击力太大,谁忍心看一个可怜的少年因受伤而痛苦呢?
少年的恢复力惊人,才过了一个下午,就能气定神闲地在床上打坐。
听到门响,少年扭头见她抬着药碗进来,表情有一瞬错愕。
身边没有利器,安全。柴芮心道。
“喝药。”柴芮将药递到他身前,扭头看向别处,“我才没担心,主要是你死在这里不吉利。”
手中一空,她激动的看向少年。
少年接过碗,舀起一勺,吹散上面的热气。
“过来。”许是很久没说话,少年的声音有些沙哑。
“你说什……唔。”柴芮没听清,下意识把耳朵凑过去,嘴里却被喂了一勺药。
药汁太苦,来不及思考就咕嘟一声咽下去。
她缓缓看向少年,眼神懵懂,似乎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
少年无视她的目光,拿着勺子,小口小口,慢慢将药喝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