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芮被这么一提醒，掏出功德瓶的纸样，展开一看，液面还是和原来一样，没有上涨一丝一毫。
耳边是白霄憋笑的声音，柴芮自己也觉得丢人，辩解道：“他还没买糖葫芦呢，吃了糖葫芦，我功德肯定涨。”
白霄敷衍道：“好好，它肯定……”
涨字还没说出就被噎了回去。
两人眼睁睁地看着，在小男孩递出铜板的刹那，功德瓶里的液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蹿升，不一会儿就越过瓶颈，从瓶口涌出。
两人从激动到震惊，最后定格在惊恐。
功德瓶一满，意味着雷劫马上就要来了。
这里是小镇中央！
白霄最先反应过来，拽着柴芮后衣领，在众人的惊呼中御剑飞出小镇。
一路飞到深山，柴芮才从恐惧中回神：“几个铜板就有这么多功德，那个小孩是何方神圣。”
为了表示震惊，柴芮努力将胳膊伸得很开，来表示这几个铜板得到的功德量。
修行之人在快要飞升之前，会详细的计算功德，让雷劫在自己的鼎盛期到来，加大度过雷劫的几率。
他们没有想过雷劫会来的这么早，也没有任何准备。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找一个空旷的地方，避免误伤他人。
白霄害怕柴芮在剑上乱动掉下去，抬手护在她身侧：“这雷劫不对劲。”
他们头顶的云朵开始变黑变厚，不时还能在里面看见闪电劈过，云朵越压越低，能从里面看见比宝塔还粗的闪电。
“九九八十一重雷劫？”柴芮心下一惊。
神仙渡劫飞升，多为九重雷劫，以金色祥云承载，再差也不过蓝色祥云下的十八重雷劫和白色祥云的二十七重。这黑云一般不是成仙前的雷劫，而是作恶太多的惩戒雷劫。
柴芮觉得唯一的解释就是，白霄作为狐妖，想成仙必须经过更多的考验。可她不知道，背后那人是个货真价实的神仙，这雷劫就是冲她来的。
白霄作为上仙，也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雷劫。不敢硬去抵挡，提醒柴芮站稳后，御剑快速向前飞去，打算冲出雷劫。
轰隆！
巨型闪电在身后炸开，闪电周围的树木生生成了焦炭。
黑云越来越多，向周围弥散开来。
“小白，别跑了，没用的。”柴芮艰难开口。
他们跑出一尺，黑云便向四周延伸一丈。若是黑云再增大，就会触到小镇的边缘。
“不会有事的。”白霄带着柴芮俯冲而下，朝着黑云中心飞去，快速穿过树林。
雷电在耳边炸开，树木迎面冲来，随即向后远去。远处一个山洞渐渐出现在眼前。
御剑来到山洞旁，白霄提着柴芮跳下剑，朝洞口方向轻推柴芮：“躲进去。”
天雷就像有意识一般，在他们进洞前一刻劈向洞口，唯一的庇护所瞬间坍塌。
来不及思考，白霄祭出银羽弓，几支弓箭同时蹿出，在一堆乱石中砸出一个小洞。
再抽出几支箭，拉弓时，白霄看见柴芮身后有亮光闪过，瞳孔骤缩：“快蹲下！”
柴芮只觉巨大的响声从头顶传来，身体一倒，陷入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下一秒，她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声音变得颤抖：“小白？小白你说句话啊！”
第20章
白霄脸色灰白，趴伏在巨雷劈裂的碎石上，背部衣服被烧焦，裸露的地方血肉模糊。
柴芮颤抖着手，并起两指，按上他的脖颈。
白玉般皮肤下，没有任何跳动感传来。
小白难道……
这一认知让柴芮瞳孔紧缩，手指不死心地在白霄颈间探寻，眼前逐渐被水雾模糊。
“不，你不会有事的。”带着哭腔的声音，夹杂着一丝从未有过的慌乱。
说着，她随手捡起碎石，划破手腕。
轻轻掰开白霄没有血色的嘴唇，手腕递过去。伤口处的血液，沿着肌肤，滑入白霄口中。
妖可以通过吸食人的精血来提升功力，她这夹杂着灵力的血液，效果更好。
兴许、兴许小白还有救的。
鲜血滴落，在白霄口聚成一摊，再沿着嘴角流了出来，淅淅沥沥，滴在地上。
血液尽数被碎石吸干，白霄体内最后一丝灵力散入空中，变回烧焦了毛、蔫了吧唧的狐狸。
柴芮颓唐地垂下手，红着眼，哭不出一滴泪，双耳嗡鸣，四周炸开的雷声都尽数消音。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不知过了多久，柴芮才后知后觉，手脚僵硬地抱起狐狸，避开伤口，将它团在胸前。
“小白对不起，是我害了你。”眼泪终于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乖，我没事。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柴芮身子一颤，想要回头，又担心一切只是幻觉。
一阵风吹过，像是有人揉了揉她的发顶。
心绪不稳，柴芮没有察觉到身后裹着风的袭击。
手刀劈在颈上，还没想明白，她就晕了过去。
昏迷前，她朦胧地听到白霄的声音：“安心睡，有我在。”
白霄半透明状悬停在半空，一身银色铠甲，后面披着白色披风。这是他在人间神像里的模样。刚回归本体，没来得及换衣服。
他一手抱着被打晕的柴芮，一手绽出灵力火焰。
火花在掌心噼里啪啦响着，他随手炸几快巨石，尽快适应本体。
在狐狸体内，灵力受到压制，还让柴芮看到他那么狼狈的样子，属实失误。
现在，他倒想看看，这雷劫还能奈他何。
白霄换了个姿势，更好的护住柴芮后，御剑，直冲雷劫中心而去。
闪避过几道较小的闪电后，他单手释放灵力，正面迎上最大的那道闪电。
闪电与灵力在空中相撞，四周迸溅出耀眼的火花。
两股力量僵持不下，中心处互相挤压的红色球体越聚越大。
小镇内的人们看着天上的巨球，吓得纷纷来到街上，磕头祈愿。
灵力的波动传到天界，天界颤动，弄倒了很多千年仙树，弄塌了许多天神住宅。
事情传到天帝耳中，天帝震怒，今年没有下达过八十一重雷劫的命令，此事必须严查。
眼见球体就要撑不住炸裂开来，白霄终于绪好力，手臂向前推去。
雄厚的灵力推着巨球，快速向雷劫中心飞去。
巨球在接触黑云的刹那炸开，将整片天空染成红色。
雷劫停止，白霄双手抱着柴芮，从雷劫中心飞了进去。
云上，被炸到头发直立的雷公电母，看见上来之人样貌后，哆哆嗦嗦跪在地上。来人竟是巳羽上神，难怪能扛住八十一重天劫。
白霄抱着柴芮，从他们两人身边走过，眼神从他们身上扫过，就像在看将死之人。
“以后再来收拾你们。”白霄丢下这句话，抬腿离开。
冰冷的语气，吓得雷公电母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巳羽上神可是和天帝称兄道弟的人，他们得罪了巳羽上神，以后日子一定不好过。
湖中心小亭内，朱琳沫和一黑衣戴面具的男人在桌前对坐。
朱琳沫抬头看了眼恢复平静的天空：“他们应该回到天界了，真搞不懂你，直接杀了不是挺好的嘛。”
面具下的人桀桀笑道：“你难道不想拿回你的东西了？”
“东西是得拿回，不过……”朱琳沫说话间，探过半个身子，摸上男人面具，“你先告诉我你是谁？”
男人巧妙地躲开朱琳沫的手指：“千年前我们见过。”
天界，月老殿内。
姻缘树旁，屋子窗户半开，树影映在窗上，树上红线随着微风，抚上窗台，探进屋子。
一切是那么安静祥和。
“小白，你回来！”慌乱的喊声从屋内传出，打破一院的宁静，随即是东西翻到的声音。
蹲在屋外熬药的人参精听到响声，端起药碗，蹦蹦跳跳地跑进屋。
屋内，柴芮穿着亵衣亵裤坐在地上，一身冷汗，浸湿刚换好的纱布。四周家具、用品倒了一地，床上被褥被随手抛在一边。
“阿芮你终于醒了，快喝药。”小人参用两根须子模仿人脚，走到柴芮身旁，将药递给她，然后跳到床上将被子拖下来盖到柴芮腿上。它太矮了，没法扶柴芮上床。
柴芮头脑昏沉，讷讷地接过碗，随手放到一旁。
这是月老殿，证明她雷劫挺过来了。可她为什么没有渡雷劫的印象。
柴芮揉着太阳穴，在脑海里拼命搜索。闪电、小白、废墟……
柴芮眼睛猛地睁大，将小人参抱到眼前：“你看到我的狐狸了吗？这么大一只。”说着，用双手在胸前比划。
还没等到回答，她的思想就不受控制的飞了。
小白是死在自己怀里的，没有化灰，魂魄应该在地府。她昏了多久，小白有没有重新投胎？现在就去的话，看在爷爷的份上，应该能将小白要回来吧。
打定主意，柴芮这才发现眼前的小人参还在叨叨叨说着：“所以那只白狐狸没有死。”
“没事，就算下地府我也把它带回来……”柴芮一顿，激动地将小人参握在手里，“你说什么？小白没死。”
“对，没死，就是受伤有点重，在蟠桃园里的桃木居养伤。巳羽上神说的。”人参精艰难地咽了咽口水，这些话是巳羽上神将柴芮送回来养伤时吩咐它的，实际上，它连狐狸毛都没见过。
“没死、没死就好。”本来柴芮还不敢相信，但当小人参说是巳羽说的后，她本能地放松下来。
柴芮本想去看看小白，但苦于受伤严重，不太能走动。
小人参好说歹说，她才答应等好了再去看小白。
自己跌跌撞撞地爬上床，接过药喝了几口，内心平静后，柴芮这才察觉出不对劲：“这位小朋友，你是谁？”
屋子是她曾经住的屋子，喝的药也是师父亲手配的药，可为什么到现在她都没看见她的师父，还有眼前这个人参精，他们是第一次见面吧，为什么它阿芮、阿芮叫的亲密。
“你终于想起这个问题了。”小人参跳到床上，旋转全身给柴芮看，“你看我，觉得眼熟吗？”
柴芮仔细看了片刻，果断摇头。
“你！”小人参气愤地在她腿上跳了跳，很轻，像挠痒痒一样，“我是你当年送给巳羽上神的人参。”
千年人参本就具有灵力，它在巳羽的宝库里待久后，自然生出灵智。有了灵智的植物不能吃，巳羽殿的人就把它送回来。
小人参一直养在月老殿，每天听月老念到阿芮，早就单方面认识了柴芮。
“那我师父去哪了？”柴芮打定主意，要是师父去准备藤条要打她的话，她挪也要挪出去。
将九重天界玩成八十一重，最后还受伤晕倒，月老不可能不来教训她。现在这样看不见人影，绝对是在憋大招。
小人参摇摇头：“不知道，他刚刚说着话，转眼就消失了。”
柴芮皱了皱眉，刚要开口，外面就喧闹起来。
“她一定在里面，我感受到气息了。”
“把她叫出来，我今天非宰了那臭丫头。”
“自己去历劫就行，把我们全拉去干什么。”
“哎呦，各位消消气，消消气。阿芮受伤还没醒，等她醒了一定会亲自登门给你们道歉。”月老一边命令仙童奉茶，一边给众仙家赔不是。动作熟练，看样子不是第一次帮柴芮善后。
他正按着往常经验，安慰众仙家的时候，嘈杂的大厅在一瞬间哑了火。
月老回头，柴芮正杵着一根拐杖，艰难地走进来。
众人见柴芮真的受伤了，不好再刁难。
偏偏柴芮不懂看人脸色：“大家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差，南天门又失守了？”
话音刚落，大家本来压下去的火又再次冲了上去。
从大家七嘴八舌的争吵中，柴芮终于弄明白。
原来是云蔚不知道那些符的用法，索性一次全烧了。导致整个仙界，除了外出公干的神仙，其他全被云蔚召去清除鬼傀儡。
主战斗的神仙还好，文职类的神仙，在人间丢脸丢大了。
这不，回来就找柴芮算账。
柴芮觉着好笑又不敢笑，憋到面容扭曲。
在其他人看来，那就是痛苦到表情扭曲。加之月老在一旁道歉，大家便偃旗息鼓，让柴芮坐着歇歇。
“阿芮，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样？”一个神仙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大家都是看着柴芮长大的，虽然平时说她，总归不忍她真的受伤。见她被几道雷劈成重伤，怎么也压不下心中的疑惑。
“前几天的八十一重天雷，就是劈这傻丫头的。”月老适时替柴芮解释，还递眼神让她别说话。
谁不知道天雷的威力，一时无话。
“八十一重雷只有巳羽上神才扛得住。”高傲的女声在人群中响起，“你用了什么邪术？”
第21章
说话的是木宁仙子，她负责打理瑶池旁的花园。
柴芮小时候调皮，害她误了花期，被西王母责罚。从那以后，她逮着机会就要教训柴芮一通。
自己有错再先，柴芮也不愿与她争执，认真地否认邪术的事情，表明可以接受灵力纯度测试。
一拳碰到个软钉子，木宁仙子气得甩袖离去。
送走其他神仙，柴芮在仙童的搀扶下回了寝殿。吃晚饭时，已经有了打趣师父的力气。
柴芮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只需安心等着功德审判。
天界却在这时传出了谣言。
说巳羽上神作为审判官，私自下凡看护柴芮历劫。甚至多次出手相救，在最后关头，用金身替柴芮抗下雷劫。
这哪是渡劫，明明是公费恋爱。
不知是哪个神仙无聊，将这些捕风捉影的事写成话本。从青梅竹马到前世情缘，类型繁多，而传阅度最广的还是霸道审判官爱上我。
惹得看不惯巳羽的人，联名上书天帝，要求公开柴芮历劫过程。
大家都是扒了层皮才通过历练，柴芮凭什么轻轻松松跟玩似的。
柴芮坐在床上，一边吃小人参种出来的橘子，一边听它讲外面的传言。听罢，倒回床上，把头埋进被子里。
小人参忙安慰：“阿芮没事的，我们都相信你，你这一身伤，肯定是靠自己才历劫成功的。”
“他们描述的好甜蜜，那些话本为什么不能是真的。”柴芮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可你敢信吗，我作为当事人，连上神的面都没见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