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羽忙跑过去,只才跑了半步,已定在原地,面上满是飞溅上的水渍,薄唇微微张开,呆呆的举着手臂擦拭水珠,愣愣的盯着前方。
只见那毛绒兽嘴巴上叼这寂了了的脖颈衣领,腾空站在半空中,铆足劲儿将小胖丫头抖上数抖。
仿佛寂了了身上的湿了的衣衫便是它身上的毛发,势要将那水珠抖个干净彻底方肯罢休。
“了了!了…了.你没事儿吧?”少年忙扶住已晕的左颠右倒的胖丫头,眸色内满是同情,万分怜悯的望着寂了了,很是担忧的问。
心中却道,这掉水里也不过是换身衣衫了事,如今却是被在半空中来回折腾抖荡,活像个被摇晃的噼啪作响的拨浪鼓儿。
只那小鼓发声是极规整的,而了了却是上气不接下气的,如此瞧着,想必那小鼓是乐在其中,而了了却是生生的被这从从兽祸害的狠厉。
想到此,心头又是一颤,忍不得偷瞄了眼那毛绒兽,见这小兽,兽嘴上已重新叼回了小锦盒子,兽瞳中又是关切又是珍视,一份人畜无害,又极为心疼的模样儿。
寂羽暗自觉得万分侥幸,当初自己果断弃了这灵兽,定是他这活了千把年来做的最为明智的抉择!面上便慢慢溢出一丝浅浅笑涡。
小兽还未幻人形,诸事随性而为,寂了了亦无法,只一巴掌打在从从兽脑瓜上,掐着小兽的脖颈,才能稳稳的站定。
见寂羽咧着嘴笑着,便闷声问道,“羽哥哥,你是在笑话我吗?”
“没,没笑话你,定是你看叉眼了。”寂羽忙摆手否认。
夏日炎热,寂了了只穿了一身轻薄裙衫,如今湿了衣裳,又因着胖的狠,鼓鼓囊囊的裹在身上,透着内里的肤色愈加的显了眼。
寂羽见了,面上猛的一红,忙别过头去,低头羞涩道,“了了,你这衣服也太过小了些吧!怕是在人间,见了你这般模样,那男子定是要取你为妻的。”
顿了顿,又极伤感的道,“可你是我妹妹,我断做不出那等违背礼法的事情来的。”
寂了了只觉浑身湿黏,彷如一堆水草带子缠绕在她身上,难受的紧,并未细听少年说了些什么。
突然,心中一动,忙道,“羽哥哥,快使个去水术,帮我将这身衣衫弄干了去。”
寂羽本自顾哀叹,只觉天意弄人,突然一怔,想了想,断断续续道,“这个~~这个…我…我还…未…曾…学会…控…水术。”
女孩儿极嫌弃的瞪了眼少年,鄙夷道,“哥哥如你这般大的时候早早便已用的得心应手了!你却连个去水都不会,龙族不是天生就会水系玄法嘛。”
一提到寂泽,寂羽便出现几个画面。
“瞧,寂泽又历练回来了,不知这次回来,玄力增进了多少,你再瞧瞧那边同小孩玩儿泥巴的寂羽,他两真真的是一母双胎的亲兄弟?”
“这倒是顶顶的真的,两兄弟的模样是极相似的,只那寂羽只长了一副好相貌,脑子里装全是浆糊罢了。”
“你没瞧见吗”边说着,声音暗暗压低,“昨日,竟是被寂泽养的那只灵兽欺负的,屁股烧出一个窟窿来,竟是浑然不知,还满大域的晃悠,那雪白白的臀,哟哟哟。”
寂羽忙摇了摇头,瞪了眼一旁的雪白绒兽,狠声道,“谁要跟他比啊,他就是个疯子!一个十足十的疯子!哼!”
寂羽身形倾长又大上寂了了几岁,那一嘴巴唾沫星子便全喷在了女孩儿肉嘟嘟的小胖脸上。
他忙抱住女孩儿的胖脸,用袖子擦拭,低声继续说道,“现如今又跟着了魔似的,整日里在外历练,人影都看不着半分。你还念着他呢,我瞧他早已忘了家里还养着个小妹妹吧!如今我这般护你,你还拿他气我!”
寂了了心中亦不是很好受,手指微动,低头随意的扯着衣领上的带子,那斜襟上盘系着的流云结扣,在她的拉扯中松松垮垮的散落下来。
“哟,可是许久未曾瞧见到这般美味香甜的小娃娃同小少年了,本尊沉睡了这几万年,却不想,一出来竟遇到这等极品!”
第8章三青鸟少璃
声音邪肆,穿过层层密林,撞入这片原本宁静的溪面。
那语气很是散漫,声调却悠远,撞击在清滑崖壁上,来回荡响了数次,回音才慢慢消弥。
周遭却是陷入了一片鸦雀无音的死寂,连同那跟着轻风而来的莎莎树叶声也一同消弭了。
这处水河清浅,隐在密林中,北面是险峻峭壁山石,靠近族地,南端却是茫茫林海,参天大树遮阳蔽日,广茂空旷,且人迹罕至。
男子一身灿紫色长衫,日光下,闪着紫气,头戴玉冠,许是许久未见日光。
只面色过于惨白,额间一粒水滴状碧蓝色朱砂,衬的双眸格外灵动惑人,他斜斜靠在树枝上,慵懒的眸色望着底下两半大的小孩。
小孩儿正杵在原地,茫然的瞅着四周。
“呵,真是心大的厉害!”男子摇头叹道,瞅了那两小孩半日,竟未有一丝欲逃跑的意念。
他只当是这世道是变了,竟是连他这等上古兽王都不认得,不如回了那生了烂锈的地笼中,好睡上个千八百年的回笼觉去,浑沦渡日了事!
他宽了宽衣袖,换了个更闲适的姿势,未及坐稳,迎面一股青色火焰凶猛的朝他喷涌而来。
男子微微一愣,心中生出一丝惊喜,虽则青色火焰与他而言实太过低等,塞牙缝亦嫌弃花张嘴的劲。
被火焰喷了满面,委实给他来了个措手不及。
男子懒懒的转过身,人已站在河床上,半悬在半空,仰头赞许的望向半空中白毛绒兽,正铆劲朝着树枝一顿猛喷。
“哟,竟是小看了你这小不点兽了!”
小姑娘突听得声旁妖娆邪佞的声音,抬头看去,见一个男子,身形修长,一袭同她一般的枣色长发,桃色薄唇微微上挑,一双极魅惑的炙赤火瞳,正笑看着半空中,不停喷火的从从兽。
了了瞧着,只觉他那身衣服套在身上,显得过分单薄了些,面上的皮肉过分萎靡了些,就好似晒到极致干裂的枯材,瘦骨嶙峋,那眼却像寒冬里饥饿了数年的劣狼,遇到猎物,蓄势待发。
男子低头撞上寂了了好奇的目光,小姑娘被打湿的裙衫裹得圆鼓鼓一个,白嫩藕臂更是被勒的润着樱粉。
他盯着看了半响,不由舔了舔干涩的唇齿,好久未吃到过这般美腻可口的肉了,还是只胖乎乎的小朱雀,也不知烤熟了需得多少个时辰!
“叔叔,你这身衣纱穿的太过大了些,不若我与你换一下可好?”寂了了软糯的说道,打断了男子癔想。
“你不怕我?”
男子好奇问道,如今他这幅尊容,即便不照镜子,亦知是何等模样,更何况,万万年前他便不曾是个良善之辈。
寂了了静静的盯着男子,片刻,认真的点了点头,这人容貌上是有些许可怖,但不知为何,反觉得亲昵,比哥哥还来得亲近。
“了了,不要同那个人说话了,赶紧过来啊!”突然少年慌声喊道。
不知何时,寂羽已经离了极远,躲在一处崖壁内,朝着寂了了焦急大声呼喊,“你看你长得这般圆胖,那人饿成那般,定是要将你拆骨吃入腹中,好填饱他的肚子!”
寂羽心道,这处崖壁与大域山壁连块成一处,若是他们碰到些危险,留下痕迹,即便真的入了这等妖魔的口腹中,族中长老亦有着是法子将他们解救出来,重筑肉身。
寂了了极鄙夷的瞪了眼寂羽,此人,刚还同他说会护着她,如今跑的比兔子还快。
只见少年继续高声喊道,“你每日里吃了那么多的灵肉果实,对妖兽来说自然是极为极为滋补的灵药!听话啊,赶紧跑过来!要不然就真的要来不及了。”
面上表情万分焦急,满是关切之意,只这……说的…也未免太过直白了些!
男子眉目抖了抖,将目光淡淡飘向寂羽,少年面容清秀,眸色清明,实难想象是个落井下石之徒,便道,“小丫头,若我先将你哥哥拆骨吃了,你可心疼?”
未待了了反应,寂羽急忙囔道,“我最不好吃了,肉腥,骨丑,妖怪,你定咽不下去的。”说完,一溜躲进崖壁中去。
忽然“呼呼呼!”,热浪将男子团团围困,熊熊烈火,他随意甩袖子。
几十丈的火焰,荡然熄止,男子一双猩红的眸,腻向那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兽。
而此时,从从兽早已叼着寂了了远远飞至高空,往苍龙族地急速奔飞过去。
“呵!想在本座眼下将人掳走?也未免太过天真了些!”男子眺着远处已小如獒毛的从从兽,嗜瞳微微眯起,甩袖置于后背,足上轻点,转瞬消失。
寂羽呆呆的望着男子消失,双腿不禁颤抖,这般速度,怕只有祖父能与他较量,越想越是后怕,忙跌跌撞撞的跟了上去。
从从兽使了全身玄力,一箭往前窜飞,眼见着苍龙族地就在眼前,内心稍放松,更是拼了全力往前飞去。
却不管他如何振翅前行,仍飞不出这一方凌空,内心越发焦急,使出蛮力扑腾羽翼,不过只是徒劳,直将周身玄力消耗殆尽。
“你这小兽,怎不扑腾了?”男子语带讽刺,缓缓走近,烈日下,热风阵阵,吹的那身过于宽大的衣衫,鼓鼓作响。
从从兽怒目瞪着不远处的男子,因着紧张,瞳孔裂成两半,四个瞳仁死死盯住男子。
它撇去体型比寻常灵兽大了一些,也不过是一只正处于幼年期的灵兽。
绷紧的圆胖兽身紧紧的护着脊背上的女孩儿,它瞧了眼底下的密林沼泽,若是万一,它也只能将她丢进底下的沼泽林地里,再与这妖兽拼个鱼死网破。
男子身影一闪,已近在咫尺,他望着不远处的苍龙族地,猩瞳撩过一抹杀意,半日,偏头看向小女孩,冷声问道,“你个小朱雀,不往朱雀域跑,却是去苍龙域为何?”
“我住在那里呀,自然是要往那边去的!”寂了了指着一处半山腰,笑嘻嘻的看向男子,只见男子面上神色瞬间阴冷肃杀,不由住了嘴。
“是本座在笼里待的过久了些?呵,朱雀竟同苍龙苟且到一块了?”男子讽笑道。
“本座,最是厌恶那无毛的蠢物,本念你是只小朱雀便留你小命!”男子声音阴冷,未说完,已一掌拍飞欲撕咬过去的从从兽。
几寸长的指甲扣住寂了了的白皙脖颈,歪头倾身一闻,眸光微滞,一股熟悉至发骨的香气溢满鼻喉,他舔了舔干裂的薄唇,邪笑道,“本座许久未闻肉香,竟是忘了肉香能有这般诱色!”
男子手上的力道慢慢收紧,咽喉被掐住,寂了了说不出半个字句,她挣扎了几下,显然是徒劳,只睁着一双清澈眸瞳,定定的看着男子。
不知是错觉,亦或是那已深入骨髓的畏惧,男子手臂突然颤抖,同时空中闪过一道凌厉的枪意,直冲男子面门而来,杀意滚滚,他转身避开,手上已没了那小朱雀鸟。
男子转身过去,见青年抱着女孩儿,轮廓分明,满眼柔情。
男子面色瞬间惨白,满目惊愕,不禁喃喃叫道,“辞晏!”
寂泽银枪在半空中一扫,枪气直冲男子的胸口刺去,男子仿佛突然被人点了穴,一双猩色瞳目,无神的定住。
‘眼前的画面像极了那日,满目疮痍下,妖兽尸体堆积如山,空气中浮着层层血色浓雾。
男子身形挺拔,一只手臂拖着一把银制□□,身上衣衫早已经破烂不堪,长臂紧紧抱着身前女子,女子面目惨白,渗血藕臂无力的垂下,玉色纤指不时有血珠滴落,一双美目静静的望着男子。’
而他,自始至终只是戏外人。
眼前的画面与远久以前的记忆重合,他步履蹒跚的往后倒退。
嘴上阵阵低喃,胸口处一阵刺痛,手掌上已满是鲜血,他却不顾,只不住的摇头。
他不信,不信,不过是一只小小的朱雀,怎会是她!
转身,消失不见。
寂泽见男子消失,才收回视线,心道,三魂七魄只余一魄,额间朱砂,闪现蓝光,骨瘦如柴,衣着却是极为艳丽。
如果不是被囚禁了万年以上,那必定是妖族禁地逃出来的,可他却感受不到此人的半点妖气。
思绪回笼,他低头看向怀中,女孩比几年前越发圆润了,脖子上一道红痕分外惹眼,心口蓦的一疼,怒气亦随之翻滚。
女娃儿身上衣衫半湿的黏在身上,夏日里本就穿的凉薄,又被从从兽叼嘴上飞了半日,领口结扣早已松散,露出内里的白皙软肤。
寂泽目光未滞,轻咳一声,抱着寂了了急速向前飞去,片刻,已飞进苍龙族地。
女孩儿缓缓转醒,满鼻的清冽气息,是她早已熟稔的味道,眸中微湿,小声嘟囔,“寂泽,寂泽,你可是愿意回来了。”
“恩!”
女孩儿软糯的声音软软跌入寂泽的心底,脖颈处贴着小姑娘温热的唇齿,他轻笑着偏头,避开那处不时传来的挠痒。
女孩儿却不知,只铆足了劲,顶着一头濡湿的长发,一径往寂泽的怀里钻,她已思念他许久。
男子只得抱着小丫头往身上抬了抬,嘴上不由轻笑,由着小姑娘四处乱闯,莽撞举止惹来祸端而置的气亦消淡了不少。
心中却是害怕,若未能及时赶到…手臂猛的一紧,抱着小姑娘飞落泱喜院内,才稍松了口气。
这边寂羽赶过来时,只瞧见自家大哥脱了外衫,裹住寂了了那圆滚滚得小胖身,抱起,一阵风拂过,空中一道白影一闪,便不见了踪迹。
他心口大石落下,大大吐了口气,望着寂泽远去的方向,直至天空中最后那一抹白色尽褪。
忽然想到紫衣男子,寂羽身形猛的一怔,警惕的想四周望去,不见嗜血男子,想必是被他大哥打败,落荒而逃了。
想到他与寂泽的玄力差距,又跨了几个阶层,心中郁闷,这处与族地已是极近,便放缓脚步,懒懒的坐在一处石壁上。
日光穿过层层树叶,洒在他汗湿的侧颜上,寂羽眯起眼睛看过去,突然瞥见挂趴在树梢上的毛绒兽。
这灵兽毛发凌乱,神情萎靡,睁着一双铜铃大小的兽眼,耷拉着脑袋,无神的俯视着他。
寂羽从未在从从兽身上见过这般茫然又不知所措的神色,与它四目相对时,竟将过往那些被这毛绒兽无端撕咬,追着屁股跑的惨痛记忆,全数抛之脑后。
仿佛那些极端出丑的事物,从未发生过,只觉这小兽无比亲昵,又楚楚可怜。
寂羽极温柔的揉了揉从从兽的脖颈,柔声说道,“从从兽,这次碰到的角色委实厉害,不能怪你,如大哥这般的人物,也不过是只能将他打退而已,况且我们何时遇到过这等敌手,有所轻敌也是难免的。”
从从兽瞟眼看他,见不曾打过一次架的少年,面上满是自信,便转头不去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