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了见寂泽不理他,便一直瞧着他,见男子面色越显郁气,小胖手忙抓住男子覆在身前的大掌。
寂泽回神,撞入女孩儿漆黑的瞳目,映出此时他几分狼狈的面目。
男子忙低下头,极快的将盘扣重新扣上,仓促的转过身去,轻咳了两下,沉声说道,“你现如今大了些,不可在男子面前宽衣解带。就算是…哥哥也是不行的,你…自行在房内将衣服换下来吧。”
说完,匆忙关上房门,疾步离去。
了了见男子闪瞬离去,本是多年不见,心中甚是念想,如今却见他避之不及,盯着紧闭的房门,心中越发的失落。
呆呆的坐了半日,女孩儿才开始懒懒得解那身黏在身上的纱裙,心道,‘如今,都赌言发誓,不乱跑乱玩儿了,哥哥却依旧不开心,连件衣服都懒得替我脱了,看来孙小妹说的没错,哥哥定是嫌了我,另在外头养了人。’
心中想的气急,闷自哼道,“哼!还是羽哥哥好,整日里陪我玩耍不说,还常带些好吃好玩的给我。寂泽不要我了,那我也不要他便是!”
一面自语,一面手上一使劲,只听‘撕拉’一声,绯色衣裙,撕成两片衣袂,贴着小姑娘白胖的小身子,飘然落地。
随着衣裙的脱落,寂了了心中的闷气也去了一半,她看着满衣橱的裙衫,都是寂泽特意为她准备的,如今过了些年,已没几件能塞的进去。
她在衣柜前挑拣了半日,才寻到一件看着最是宽大的翠色衣衫,可她素来喜浓郁绯色。
女孩儿将衣服捏在手中,掂量了几下,嫌弃的穿上,对镜转了一圈,活像一株□□的竹笋。
心中愤愤,这织女姐姐也太过惫懒了,把衣服做大一些,能费多少料子,那胖蚕每日吐丝玩儿,还不如用来做了我的衣裙。
她却忘了,神族年岁长长久久,就算是小孩儿一百年内也不定能长高长胖多少,织女们都是按着往年的惯例裁制。
而小姑娘的衣服却是几年便要裁制几套,比起别的神族来,更是要花费多些时日。
而今,这些衣裙都是几年前裁制的,那几位盼着寂泽去纺衣宫的貌美织女,早等不得她快些上门去,再裁制上好几身了。
虽说醉翁之意不在于酒,但寂了了诚然是错怪了织女的一片良苦用心了呢。
寂泽出了房门,便去寻那平日里照看他小丫头的孙婆。
此时,小厨间,炊烟袅袅,如今早过了午时,泱喜院里的炊烟,随着风动,袅袅绕绕,吹往大域各处。
“这孙婆子,不知又在做什么好吃的?”
炎热夏日里,坐在老槐树下纳凉的几位苍龙族人,瞅着那炊烟,用力吸了吸从四面八方扑面而来的菜香,忍不住,喉口空咽了数下。
“估摸着,了了那小丫头,又馋嘴要吃的了。”
“贪嘴的也不定是了了那丫头,孙婆家的孙女也是个贪嘴的主儿。许是给他孙女开小灶呢。”
“孙家婆子都把了了喂了这般圆胖了,若也将自家孙女给吃成那般模样,那她孙女可如何嫁的出去了!”一位不解道。
“这你便不知了,那孙家小妹,满心满眼可就寂羽那傻小子一人。”
“寂羽长得同他娘亲十足的相像,怎会看的上那孙家小妹?”
“对,对,对,寂羽再怎般傻愣,也不见得会看上吧,你是没瞧见过那孙家小妹一脸的麻子吧。若再吃胖些,那就更没眼看了呢。”一位摇着头叹息道。
“那可也不一定,寂羽前几年还同寂泽养的那只凶兽满大域的追打,每回都得被那兽咬的衣衫破烂,苦不堪言,如今却是一点不将那凶兽放在眼里,成日里往他哥的泱喜院里跑。若不是为了与那孙家妹子相好,还能为了谁?”
以为年级稍长的躺在竹椅上,边摇着手中蒲扇,一面说道。
“我看不见得,寂羽同了了虽偶有打闹,却也是实实在在的青梅竹马。寂羽先前还小,如今长大了,自然开了窍。”
另一个附和道,“了了胖是胖了些,可长得却是域里最是水灵灵的那个,那双眼儿大的如同蚌精那颗揣在怀里的宝贝珠子似的,谁见了,都要多看上几眼哩。”
“这般想来,寂羽那傻小子,看来是情窦初开了咯,嘿嘿嘿。”
“哈哈,可不是嘛,只不知何时才能喝上这对冤家的喜酒呢。”
老人们闲来无事,聊到甚是开心,不由大笑起来,这些个大域里的娃儿,也就寂羽那傻小子最入得了他们的眼儿,每日换着法儿闯祸,逗着他们这几个闲散老人开开怀。
此时,只见几米外的围墙下,一身黑纱的妙龄少女隐在阴暗处,少女用黑纱遮面,神色深幽,盯着老者们良久,随后在阴影处慢慢消失,如同她来时般,悄无声息。
寂泽进入小厨屋时,便撞见那以长得头圆身胖,已快及他半身的小兽,正摇着尾,蹲坐在厨灶旁,兽嘴上挂了一串银丝,身下更是积了一个不小的水滩,同样泛着亮晶晶的银色。
那小兽乍眼见到他时,脖子猛的一缩,悄悄的往后退了几步,拧着那与毛色融为一体的眉睫,可怜兮兮的偷眼瞟他。
见寂泽未多看它一眼,那白绒绒的眉睫随之仰到脑额处,扑哧着那对因着不久前打斗中被虐的狠了,毛发半褪的白绒翅膀儿,兴奋的朝着他飞扑过来。
男子见状,淡淡的看了眼那小兽,修长素指微抬,指腹随意一点,甩出一个禁制,那从从兽便斜斜歪了兽身,穿过他直扑扑的摔出屋外去。
连着几个翻滚,小兽忙从地上爬起,见扑了个空,甩去粘在身上的细小尘土,歪头望着寂泽。
它是东域出了名的凶兽,多许神族欲想收服与它,既可当骑乘兽,又是护主御敌的一把手。
只这栒状山却是个凶恶万分之地,而它们从来不是那般随意认主的低等灵兽,自有别的灵兽没有的傲气。
但它年幼失母,族中多以强欺弱,若不是遇见寂泽,它定是活不过成年。
从从兽虽心知男子除了寂了了以外,并不喜同他人过于亲近,只每见到了了同男子亲近,难免心中欣羡。
幼时它也同小主一般软糯好欺,主子亦是将它整日抱在身前呵护。
它以为是它如今长了个头,平日里又表现的太过凶狠威严,才失了主子对它的亲昵,可…它也不过是一只刚开了灵识不久的小宝宝呢。
从从兽在心里想了半日,耷拉下去的毛绒双耳猛然竖起,眼露凶光。
它决不能这般简单就妥协了,这次定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过去,势必要将自己满怀思念的情谊表达的淋漓尽致方可。
它如今虽然长了个头,可却同小主一般,白白胖胖,它自认是无甚差别的。
想到这处,从从兽越发的兴奋,裂的极大的兽嘴上,低低呜鸣。
它轻轻踏了踏前腿,又歪头看了几眼后腿稍有秃皮的脚踝处,激动的踢了几下,生怕后腿的力量不足。
再一次小碎步般急促的踏了数下前腿,才微曲起兽腿,做好扑倒前的一切准备后,它紧紧盯住寂泽,蓄势待发,预备!冲!飞!
只……!
在这蓄势待发之际,撞上寂泽极度危险的一眼,随后小兽跃在半空中的庞大身躯陡然骤停!!!
瞬间,空中的禁制又突然消失,小兽的身躯没了禁锢,快速向地面砸去,又因着重心不稳,兽嘴着地,亲着地面,滑了数十米,才堪堪停稳。
‘咳咳’从从兽吐出满嘴的沙土,摇晃着兽身,缓缓站起。
此时,四周响起各色嬉笑声,它狠狠瞪了几眼院子里的灵花异草。
那些开的正艳的灵花,被它一瞪,枝叶骤然僵硬,忙收起花瓣,扭成枯萎时的颓丧状。
见凶兽鼻息仍喷着火,又急着从地底下拔起须根,偷偷向后退去,颤巍巍的藏入门廊石缝中,生怕小兽恼羞下,一口将他们咬了吃去。
小胖兽哀嚎一声,瞪着一双圆滚滚的兽瞳,匍匐在地面上,可怜兮兮的瞧着寂泽,更不敢再上前靠近半步。
为何主子如此这般嫌弃与它?
它,可是众神争先恐后做梦都想拥有的上古凶兽,带出去亦是极为有面子的宠兽。
何况它,天赋异禀,又勤加苦练,如今早早便超越了同辈中人。
可比寂羽那头蠢懒的小龙厉害的可不止是一点点,一点点而已呢。
想到此,小胖兽将染了泥灰的下巴傲气的往上一抬!
寂羽?寂羽!自家主子好像更不喜他亲弟弟亲近呢!在主子心里,了了排第一,那它……!
垂挂下去的双耳于是又兴奋的竖起,‘定是属第二的’。
定神寻思了一圈,从从兽方静下心,爬向寂泽,趴在小厨屋门口,目光切切的盯着男子,诺大的羽翼由着巴掌大小的一对扑哧扑哧间,展成蔽日鲲鹏,愈加兴奋的扑闪抖动,那兽嘴亦是咧的极开。
寂泽心下纳闷,这小兽,几年未见,如今开了灵识,神情上倒是同寂羽那小子愈发的相似起来。
他定住从从兽扑腾的极欢快的羽翅,看着飞满屋子的兽毛,眉心微皱。
只见,一时间那满屋的白色绒毛便像长了羽翅般,纷纷飞至小兽的脚跟处,轻轻落下,堆垒成两座小小的雪色小丘壑。
从从兽望着脚底下垒砌在一处的白色绒毛小山,兽身一僵,忙收了羽翅。
极委屈的瞅着寂泽,这般瞅着,便是足足瞅了一炷香的时辰。
寂泽无法,只出声道,“闷着做什么,等着风神来帮你扫了这一地的落毛?”
男子坐在一张小型竹椅上,这竹椅专为小丫头打造,腿短身宽,男子身型高大,坐上去,极不舒适,此时,坐的久了,只得将长腿往前一搁,便挡了屋内大半个空间。
“呜呜…”从从兽低头嗡嗡低叫了两声,忙起声应道。
盯着两坨毛发小山,小兽极小心,又很是缓慢的举起前腿,生怕用力过猛,吹散出去,将那些毛发轻柔的裹住,又一点点往院外挪去。
它心知这是主人在惩罚与它,没看护好了了,差点被妖人抓去。
寂泽侧眼望去,便见小胖兽正抬起前腿,拿没爪子的兽脚一次次的抓着一小撮绒毛往院子外挪去。
四足灵兽头次享受到了双腿走路的待遇,只那扭得过分浮夸的圆胖身子,扭扭捏捏,东倒西歪,看的人心儿跟着紧了紧。
院中才微展了花瓣露出细细花蕊的灵草灵花,亦跟着捏了把汗,生怕一不留神,这庞然大物趔趄下,将自己绊了腿,摔个前仰后趴,将它们亦碾压摧残了去。
男子唇角不禁微微抽搐,险些被这小兽气笑,无奈喝一口清茶,才压了下去。
算了,随它去吧。
第11章青梅竹马寂羽
回时,寂羽见那小胖兽伤了腿脚,他心中莫名有些心疼,特意从美妇娘亲那讨要了些膏药过来,想帮这胖兽抹上。
隔着很远,少年就已瞧见那小胖兽在院里院外来回不停的忙碌,如同那凡间讨要吃食的小狗般,直起后腿走路,样子极其滑稽好笑。
他见这胖兽全然不顾后腿处的伤口,心中忽的一赌,捏在手中的膏药,越发觉得自作多情了。
“从从兽?离你化成人型还有些时日吧,如今你是怕四腿走路过于习惯了?到时候不会行走,得用四肢爬行,才提早练了两腿行走嘛?”
寂羽走上前去,盯着那胖兽,语带讽刺。
他本打算大声笑话,可瞧见胖兽微微渗血的后腿,心口微疼,偏头,薄唇紧抿,等着小兽停下这滑稽的行走。
午后末时,夏日里最烈的时辰,双腿行走了近半个时辰的从从兽,累的双腿打颤。
身上仅剩的半秃毛发,早被汗水打湿,黏在身上,又痒又湿,浑像一只肥胖油腻的赖皮狗子,早没了羽发丰满时的白胖可爱。
刚将兽脚上为数不多的毛发丢弃出去,十三四岁少年特有的微哑嗓音,撞入小胖兽的耳内。
从从兽,兽腿一顿,好不容易被压下去的怒火,又被这小子的嘲弄,飕飕彪了上去。
它兽瞳喷火,怒目瞪了眼事不关己的二愣傻子龙。
心道,若不是这蠢龙闲的硌得慌,了了又怎么会被勾引的去那劳什子臭水沟子里去抓那油腻腻的哈哈鱼,虽然那蛤鱼,确实美味的极。
若不是去了那臭水沟子,又怎会遇到那等凶残可怖的妖兽邪魂!
若不是遇了那等妖兽邪魂,它…又怎会这般变扭的举着前爪子行走,来清理它的毛发!
‘哼!’小胖兽朝着寂羽愤恨的喷了口气,转头继续清理自己的毛发去了。
它---可是骑乘灵兽!后抓有力,前腿亦是有力,飞行能力万中无一。
强壮有力的兽脚更是为了飞行时驰骋如闪电,早早进化成了那没肉垫没指骨的蹄子,如那凡间的马脚蹄子般,平平整整,亦如磐石般坚硬不可摧。
可惜,现如今却极为困难的清理着它的毛发残物,无抓的脚面,根本抓不住几根毛发!
此时,它心中又无比欣羡起那些有爪子的灵兽来。
寂羽见从从兽不搭理他,依旧自顾自双腿行走,便坐在院门口那棵大椿树下的庇荫处,关心的劝道:“圆滚滚,日头这般烈,小心中了暑气,我瞅着你每回出了院子总要掉上几根白绒毛发的,如今你身上毛发已经所剩无几,光秃秃的,倒是极像那丑怪的白毛猿,不甚美观。还是等以后化了人形再多加练习也不迟呢。”
几根!!!白绒毛发!每回!像那奇丑无比的白毛猿?
圆胖的兽身一震!吼!……一团热辣辣的红色火焰朝着寂羽喷去!
寂羽不知为何又恼了这胖兽的不快,呆呆的摸了一把自己的发顶,低头看时,满手的黑灰。
气道,“又.又不是.是.我给…你…你取的…名姓,你…你将我…烧.烧成圆球为何?”
寂羽抱着被烧得外焦里嫩炸乱成一团的球状脑袋,心中震惊,极怒之下唇舌打了结。
‘哼!’小胖兽放下前腿,别过头,径直走进院子去。
寂羽心中气结,将手中的膏药甩在地上,跑到从从兽跟前,赤红着一张被烧的黝黑的脸庞,扯着嗓门指着胖兽大声喊。
“我要同你打架,我要同你一决胜负,今日有你没我,有我便没有你这秃毛胖兽!”
说罢,寂羽便摆了最近在师尊那处学来的玄学架势,师尊说了,若是练好,定是能所向披靡,区区从从兽放马过来啊,哼!
“哈哈哈!”此时,不远处传来一声极愉快的笑声…
“呵呵!哈!哈哈!”不时有各种杂乱的笑声传过来…
“哈哈,寂羽,你又被从从兽欺负了,这次打算找回面子,打回去吗?”少年笑着朗声问道。
“依我看,这次还是不成,你看他那脸,黑的比那言岩家新得的黑翼兽还得黑上几分,从从兽如今的实力怕已远远超越我们这一辈了。”